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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阳谷地处偏僻,乃周冲回庐州城必经之地。
此地怪石嶙峋,千奇百怪,怪石犹若风化一般长满小孔,故其地质风貌十分奇特,更是比一般的石头松散,犹若摇摇欲坠的沙石一般,又因其色泽偏黄犹若夕阳,顾名思义换做沙阳谷。
此地地势险峻,乃是自古以来可做埋伏的兵家要地。
历史上就有不少名将在此地吃足了苦头。
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周冲乃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更是看得清楚明白透彻。
但因秦国连丢三城,他收到陛下旨意只能被迫紧急回援,日夜兼程赶回庐州,否则若是庐州丢失,这个职责他可是担待不起。
夜色如魅,月影彷徨。
周冲站在沙阳谷前,瞧着远处那影影约约的怪石嶙峋,犹若鬼影一般,眉头并不十分舒展。
“将军,为何还不下令前行?”一旁的偏将终是沉不住气,着急忙慌道。
“为何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呢。”周冲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您这话是何意。沙阳谷虽然地处险要,可是您早便与司徒大将军交过信,沙阳谷危险是危险,若是夷疆那帮蛮子胆敢在此埋伏,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那偏将鼻尖穿过一股子粗气,忘了在诺城吃过的苦头,丝毫没讲夷疆军放在眼里。
“那你可曾想过,我等将计就计,虽着能将埋伏在此的夷疆军一网打尽,但是我等必将先受到夷疆的埋伏,杀敌一千字损八百的道理你可懂得?”周冲又道,明明是瞧着万无一失的计划,不知怎的,他竟心神不宁,这是历经沙场,对战争最为灵敏的一种反应。
“将军,您到底是怎么了?切莫耽误了行军时机啊!”一旁,又一年轻的偏将皱眉说道。
自诺城没有一番顺利地攻破以来,不知怎的,他们觉得自己的主将竟变得十分奇怪,该进的时候犹豫,该退的时候又是神游天外。哪里知道,老将军自是嗅到了一股不一般的味道,他隐隐觉得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万无一失且巨大的牢笼之中,一双巨大的利爪已经悄悄地环在他的身后,随时准备致命一击,所以他变得犹豫,敏感,且多疑。
望着天边不知何时泛起的一丝鱼肚白,朦胧的月色愈加迷惘,沙阳谷上那一块块诡异的沙石好似变得清楚了一些,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周冲当即下令,全军过沙阳谷。
长长的马队蜿蜒望不到,沙阳谷细窄,横队不过可供三匹马一同前行的距离。
马蹄踏过有些风化了的显得砂质的土地,地表渐渐扬起一层灰色的砂粉。
过了半晌,中军已经行过了一半的距离,却仍是为遭受到夷疆军的伏击,周冲朝着沙阳谷两旁的高地望了望,触目所及,仍旧是一无所获。莫非是夷疆军并不在此地埋伏?
若是放他过了沙阳谷,那他领着十万大军可便是如鱼得水了,夷疆军岂会这般糊涂吗?
此刻他的不安愈加强烈。
“将军,前方似有埋伏!”蓦地,在前头的一队斥候蓦地来报。
“哦?既然如此,切莫打草惊蛇,吩咐下去,各队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谨慎,随时听命。司徒将军的大军应该就在前方,这次里应外合务必要将夷疆军打的措手不及。”周冲沉声喝道。
“是!”那士兵应声而退。
奈何这里一路疾驰行军已是十分疲惫,风尘仆仆的软皮铠甲之上也染了沙阳谷的砂粉,可是却半刻不得放松。
直至十年,百年之后,仍有人津津乐道着这一场颠覆性的战役。
而一个秦国人,起初人人称之为叛国贼的男子,在数十年,乃至更往后的时光则被人评论为一代足智多谋统兵将领的先驱,因着卓越的目光投靠了夷疆,视为英雄。
历史,往往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
而此时。一触即发的沙阳谷中,周冲带着毕生的豪情,准备大展手脚。
悉悉索索的几颗沙粒轻轻地自极高处落下,犹若暴风雨前平静。
“兄弟们,注意了。”周冲眼眸一转,敏锐的抓住了这一丝变化。
身后众人越发的小心谨慎。
而就在此时,前方拐角处异变陡生。蓦地传来一声凄惨的惨叫声。
“啊!”那声音直射人心,处处听着竟令人心惧。
紧接着是什么沉物坠地的声音,马的嘶鸣之声,片刻之间犹若大雨倾然而下,乱作一团。
“将……将军,前方有埋伏!”一士兵灰头土脸,额头血流如注颠簸着奔到周冲面前。
“莫慌!”周冲一声令下,身后众士兵忙又恢复了先前的镇定。
随即他摸了摸胡须,一声冷笑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此次必将这等蛮人一网打尽!此地离出口已不十分遥远,咱们坚持半刻,司徒将军定然闻声,从后夹击,那时便是我等胜利之时。”
“将军英明,兄弟们给我冲!”身后一小将闻声喝道。
然,话还未说完,一块硕大滚圆的石头半着一丝轰隆声响,砸在了他的脑袋之上!
连同身子底下的马蹄子一起坐了下去,一片的血肉模糊……
……
云溪亭。
云晓饮尽最后一杯茶水,瞧着已是大亮的天边,道:“父亲,您真的该走了,否则周冲……”
司徒寒天将目光瞧了一眼远处的草丛,眉头不知为何竟有一些释然,随即摸了摸云晓的头道:“答应父亲,不管发生什么,好好的活下去。”
云晓坚定的点了点头。
司徒寒天随即起身,朝着云晓微微而笑,满是和蔼与宠溺,丝毫没有一丝在千军万马前的冷峻与威严。
云晓心头一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时候,她趴在父亲的背上,那样的无拘又无束的时光。
司徒寒天轻轻整了整衣衫,缓步前行,步伐没有一点儿凌乱,背着云晓的目光却满是决绝。
“嗖。”的一声,自远处那不起眼的杂草丛中,一枝利箭划破天际,当胸穿过了司徒寒天的胸膛!
“父亲!”云晓尖锐的声音响彻这片荒凉的土地。
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抱住了摇摇欲坠的自己老父亲的身躯。
司徒寒天表情却不痛苦,竟反而带着一丝笑意。
云晓眸子一寒,当即朝着那杂草丛望去,随即草丛一动,想来是躲在那儿的人瞧见司徒寒天已经中箭便转身逃跑所留下的动静。
“站住!是何人!”云晓的声音冰的犹若深海极北处那能冻蚀人心的冰块。
正待起身去追来人,司徒寒天满是老茧的手却牢牢抓住了她。
“父亲?”云晓回眸,满是诧异。
司徒寒天摇了摇头,道:“为父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了,再陪陪我吧。”
云晓干了的眸子片刻之间又是一片湿润,半抱着司徒寒天的身躯坐在地上,感受着那魁梧的身躯一点点的变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剥离。
“父亲……”
“这一生父亲没有……好好的照顾你……好好的……活下去……”司徒寒天带着一丝期望。
云晓瞧着那似乎在渐渐放大的瞳孔,蓦然闭上了眼睛。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从今以后,再无牵绊了……
转而一想,自己的箭术高明得自于司徒寒天,可是他在方才中箭前却没有一丝反应。
莫不是,父亲一早便察觉了那草丛中的贼人,此番不过是他自己想要受了,故意中的箭?
不然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他怎会这般轻易就被刺杀呢?
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这是为什么呀?
方才父亲的神色语言历历在目,云晓当即怔住,他,是为了自己。
秦君恶毒,出此计谋,让其与父亲兵戎相见,他本以为这位昔日铁血将领会为了秦国手刃她这位夷疆公主,用这样的毒计取得最大的胜利……
一瞬间思绪豁然开朗。
秦瑜,定要你血战血还!
云晓缓缓抬起眸子,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南方,自心头发出了啼血一般的誓言!
太阳高照,云溪亭却是一片凛冽。
……
而此刻沙阳谷却笼罩在一片血色的迷雾之中,周冲的人马只剩下了区区十分之一!
“弟兄们,马上就到出口了!到了出口咱们便能冲出去!”垂死挣扎的将领憋了一口气道。
周冲早已是灰头土脸,冲天的滚石不停地自两壁倾倒滚落。周冲心中却十分的纳闷,为何司徒寒天的援兵还未瞧见动静,听着高处夷疆军那激昂的笑声,心中的不安越发可怖。
“司徒将军的援兵怎还不来!难道我等统统将埋葬在这沙阳谷了吗?”一旁将领崩溃道。
众士兵已是怨声载道。
周冲此刻也是紧紧皱着眉头,只要稍不留神,他便会被头顶滚落的巨石砸成肉酱!
“将军,再撑一撑,马上就能出去了!”一旁一小将道。
“咱们冲出去!”周冲虎躯一震,冷声厉喝道。没有多余的语言,却包含着无限威严。
“对对对!跟他们拼了!”
“冲啊!”
早已冷却的斗志在顽强的求生意志之下再度被点燃。
谁都想要活。
只要冲过前面最后一道屏障便能活命!
“哈哈哈哈。”料峭的拐角处蓦地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片刻。一小将骑一匹乌骓宝马出现在众人面前,十分神勇,与满是尘埃秦军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是齐鲁!”
“他来救我等了!”
身后的秦军皆是面露喜色,他们蓦地看到了生的希望,几乎集体欢呼雀跃。
然而周冲的眉头却是越发的紧蹙了。
片刻,启唇道:“别来无恙啊。”
“周将军面临死亡竟没有丝毫的怯懦,果然是秦国养的一条好狗。”齐鲁举着银红色的枪头道。
“齐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一旁的将领蓦然不可置信,这还是昔日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齐鲁吗?
“没想到,你投靠了夷疆军。”周冲额头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声音有自镇定。
身后的众秦国将领一听,忽而注视到齐鲁身上那身青色的在阳光下耀眼的夷疆将领的软皮甲,倒吸了一口凉气,复而对他脱口大骂!
齐鲁淡然一笑,道:“还在等着援军吗?你们的司徒将军是不回来了弟兄们,给我上!”当即身后一队神采奕奕的夷疆军怒吼而来……
……
“齐鲁!枉费我秦国栽培了你!司徒寒天!竟连你也出卖了我秦国……”
沙阳谷中,一声哀嚎响彻,呜呼哀哉,一代将领周冲葬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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