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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日起,晚晴重又欢乐了起来,整日里里外外忙碌着,呼喊着孩子。春田耕的早,当时伏水氏还在,皆是高山与春山两个帮忙耕种的,如今菜已种齐,她抽了几日自己将豆子也种上,春季的活就剩下给新苗的粟与麦子锄草,却还得过个十天半月。趁着这几日的农闲,又春光大好,四处花开蝶舞蜂飞着,她将自家盖了一冬的被子拆了晒棉花洗被里被套,并挂了炕上的羊毛毡出来拍土。
铎儿去跟高山家的宥儿几个顽了,她一人在后院忙着,就听院子里有个女子高叫道:“家里有人没?金银财宝都叫人搬空了。”
晚晴听着是马氏,在后院高应道:“快来,我在这里。”
马氏夹着片子鞋面进了后院,见她晾晒的四处都是,捡了只小扎子坐了道:“你竟然还做这些?”
晚晴拍着孝布问道:“我不做谁做?”
马氏扭腰戳着鞋面:“反正我就不用做。”
晚晴叹道:“这就是有婆婆的好,她虽老了弱些,却能帮你许多忙,我里外如今只得靠我一人。”
马氏叫日头晒的有些慌,靠到墙根大槐树的荫凉下坐着说道:“那老太婆整日盯我如盯贼一样,我巴不得她早些死了才好。”
晚晴压好了棉花也取只扎子过来坐到她身边摘自己身上的棉花:“等她死了才有你哭的时候,晚上一个人睡吓死你。”
马氏凑过来神秘兮兮说道:“我瞧你三嫂这些日子对铎儿可好了,刚自河边过来,我就见她揣了一把糖要给铎儿,他抵死不要。”
晚晴不信:“她惯不爱孩子,怎会给糖,怕你看错了吧。”
马氏:“真的。”
晚晴见风要吹跑了棉花,起身忙去上下跳脚捞着,就听马氏问道:“你隔壁的阿正叔,如今可在不在?”
晚晴将棉花压了,回走抿嘴笑着走了过来:“我就说你从不登门的人跑到我家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言罢猛的一把提马氏站起来:“你瞧瞧在不在?”
她们坐的这墙根另一侧,恰就是伏泰正家的正院。马氏叫她吓的花容失色,见院子里并无一人,气的虚捶了晚晴一把:“你竟要吓死我。”
晚晴这才笑说:“不在,我许久都没瞧见过他们了。”
她话音才落,就见伏泰正带着花生,两人推了后院角门,恰从墙另一侧走了出来。这两人面面相觑,吓的慌忙蹲倒在地,晚晴忙忍了笑解释:“这些日子我真没有瞧见过他们。”
马氏也是低声吃吃笑道:“我瞧见了,他们背了许多皮子,想是上山打猎去了。”
晚晴起身来看,果见院子里摊了许多皮子,皱眉道:“春季正是万物繁衍的季节,他们这时候打猎,也不怕报应。”
马氏也起身忍不住往里瞧着,见伏泰正身姿高挺,绑腿一直绑到了小腿腕上,腿长腰纤,背宽体健,这一村子里也再找不到如此一个相貌又好身材又壮的男子,咬了口银牙在那里觑着,忽而见伏泰正目光一扫,恰向这边而来,自己随即抛了个媚眼给他,心怦怦的跳着。
她见晚晴正在收被面被里,招呼过来故意高声说:“你可知,你那三嫂如今跟伏铜好上了。”
晚晴最怕听马氏说这些东西,推了她一把:“你别乱造谣,我不信这些东西。”
马氏虽是说给晚明听,实则是要将这话音送到隔壁,意欲要逗弄了那隔壁之人,勾搭个同好,又放大了声音:“真的,前两日我去赶集,见他们远远进了大明山半山腰那个小洞子。”
晚晴啊了一声就要堵马氏的嘴:“你若再说这些就快回家去,我最不爱听这些东西。我瞧他们都是正正经经的人,那里像你编排的一样。”
马氏见她不信,嘻嘻笑道:“你还是个傻姑娘,青山那时候太小,不过替你种了枚种子,怕连人事都未教你知,如今还叫你是个懵懂的。”
晚晴听了这话更是气的跳了起来,抬头恰扫见隔墙伏泰正坐在台阶上,膝下散落着一些匕首并箭之类的东西,恰他目光恰巧也望见了她,又羞又气,怕要叫这阿正叔小瞧了自己。拉了马氏就往外走:“我要去寻铎儿了,你也一块走呗。”
进了院子,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们隔壁阿正叔回来了,你说这些叫他听到,告到族长那里又要骂我。”
马氏本就是想说这些给伏泰正听,他听到了才是求之不得。斜凉着眼睛说道:“族长也不过个人,你老像个避鼠猫儿一样怕他做什么?”
晚晴不比马氏的大胆,一提起族长就要心毛:“族长见了我就要训我,我听闻他还烧过咱们村里不贞的媳妇们,我怕闲话。”
马氏同她一道往门外走着:“既是闲话,就是没影的东西,你怕个什么?”
言毕妖妖佻佻走了,经过伏泰正家门前时,故意走的慢些,腰肢扭的欢些。
晚晴才要往河边跑,就听得铎儿放声大哭的声音,远远追了去问道:“铎儿你怎么啦?”
这孩子两个鼻子流着,叫车氏抱着,胸前襟都湿了一大片,远远见了晚晴便扑了腰身要晚晴抱。晚晴抱了问道:“你怎么碰的?”
铎儿道:“宥哥哥打的。”
车氏忙插嘴解释说:“没有没有,自己碰的。”
铎儿道:“不是,哥哥打的。”
言毕拿了自己拳头比划着:“他压我在地上,打了许多下。”
车氏有些不好意思,强辩道:“孩子爱撒谎,真是撞的。”
晚晴搂了自家孩子在怀里:“别的孩子也许爱撒谎,我家铎儿却不会,既他说是打的,就真是打的。”
言毕抱了铎儿回家,取了水替他洗净又叫他仰了头,等止了血才问道:“哥哥为什么打你?”
车氏仍在一旁笑着:“真没有打。”
铎儿指了车氏道:“三叔母给糖,铎儿不要,宥哥哥和莲姐姐几个要铎儿喊三叔母娘,铎儿不喊,她们就打我。”
晚晴听着话有些怪,心道车氏自己没有孩子,铎儿又不是她的,为何要叫铎儿喊娘,心内这样想着已是不喜,抱了铎儿道:“走,咱们问问宥儿去,看他为何打你。”
车氏忙上前伸手拦住晚晴:“晚晴,你听我一句,真没有打,快别去闹事了。”
晚晴道:“我并不是闹事,兄弟之间好好的顽就顽,打什么孩子?”
车氏甩了手道:“不过是几个孩子顽闹,铎儿自己又小又不会动手,叫人打了挨几下就完了,你还想怎样?”
晚晴气的高了声音:“若是三嫂自己的孩子,也敢这样说?”
车氏道:“你是笑话我没有孩子?”
晚晴这才自悔说错了话,忙解释说:“三嫂,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车氏掩面哭着走了,晚晴自悔失言,抱了铎儿在檐下坐着,细问:“为何宥儿他们非要叫你叫三叔母是娘?”
铎儿道:“他们说你要拿我给三叔母当儿子。”
晚晴道:“呸!熊孩子懂个屁,改天叫我捉住了好好收拾他们。”
她听到后院里那才看来不久的小黑猪又在一下一下拱着门,拉了铎儿一起跑到后院,果然就见门已经叫小黑猪拱开了大半。晚晴气的折根柳条子啪啪抽了小黑猪几棍子,恨恨骂道:“我儿正馋肉了,你要再敢闹腾,我明天就杀了你给我儿解馋。”
铎儿听了吓的嘴一撇哭起来:“娘,咱们不要杀它,我要它给我当娘子。”
晚晴又狠抽了小黑猪几棍子解气,这才扔了棍子哄铎儿:“不过是吓唬它而已,它整日这样拱门,万一拱开跑到菜园里拱了咱们的菜怎么办?那瓜秧子不也是你的娘子?”
铎儿仍然害怕,抱了晚晴大腿一动不动盯着小黑猪。他如晚晴一般本就生的清秀,又如今是个女儿性子,晚晴再想起他叫宥儿打的事儿来,心中又腾起火来,拉到墙根一棵自己常坐的树根子上站了,两人齐平着眼时才问铎儿:“宥儿打你的时候,你就怎么样?还手了没有?”
“没有。”铎儿道:“不止宥儿,还有花儿压着我,她胖,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晚晴气的咬牙切齿,抓了铎儿手在自己脸上比划着:“下次花儿敢压你,你就狠狠抓她的脸,揪她那几根黄毛往下来拽,使劲拽。然后……”
她指了指铎儿的裤裆道:“然后就用脚狠狠踢宥儿的小牛牛,他肯定会疼。然后你就……”
隔壁院子里,伏泰正恰就在墙根下坐着擦兵器,晚晴训孩子的话他一句没拉听到了耳朵里。等听到晚晴说要叫铎儿踢宥儿小牛牛的话,心道这侄媳面上柔柔的一个妇人,竟然能懂得这样毒辣打架的技巧。他才站起来要走,听铎儿轻叫了一声,转身就见铎儿捂着脑袋,晚晴还犹自在旁言道:“你就拿头狠命去撞他,不要怕疼,被撞的那个人才疼,你的头不会疼。”
铎儿听了这么多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揉着自己的脑袋在那里发呆。晚晴一把抱了叹道:“也不知你爹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再一个人带下去,只怕要将你带成个丫头性子!”
伏泰正见晚晴抱着孩子走了,到厨房吩咐花生道:“盛一碗肉,给隔壁铎儿端过去。”
这里晚晴还在院子里传授铎儿些打架的功夫,就见花生在门上站着,手里端了个青花瓷碗,笑敲了门道:“小娘子,我大哥给你送些东西,谢你当日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