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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之中,人影绰绰。
护卫们不停地搬动着尸体,把残破的拼接起来,在地上刨出一个大坑扔进去掩上土。识字的掌柜会在一块简单木牌上写下死者的名字,简单插在坟头,张三之墓、李四之墓。直接明了,没有落款人立碑人。
大抵这样的木牌,过不了多久便会腐蚀殆尽,木牌上的墨只怕一场大雨就能冲走。人死灯灭,只剩下未知的遗憾和渴望。
人们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毕竟死的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近日来朝夕相处的伙伴。
张春明想起那个前路护卫队长,前些日子两人还有过简单的交谈,张春明的年纪和随和精怪的性子颇为讨喜,队长还偷摸塞给他一壶劣酒,言称是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宝贝,都没舍得怎么喝,给张春明当见面礼。
其实壶酒浑浊不堪,酒味辛辣,后劲打头,但是二人还是有滋有味的喝完了,今日想起来,味道似乎还不错。
他好不容易才在残尸堆里找到了队长,只有半边上身,费了老大劲才找到下半身拼上,此刻已经埋在不远处的土堆下了。
思绪众多,其实不过一瞬,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伤感,毕竟郭淼被掳,商队群龙无首,也幸得郭淼带来的人都是忠心耿耿,不至于生乱。
但也仅此而已了,车队中地位最高的也只有几个掌柜,真正的精锐为了避免引人注意都被留在大本营。那些掌柜做些小生意管管后勤辎重还好,真要论独当一面还不行,如今商队下一步如何也根本不能决断。
张春明几人无法,时常出没在郭淼身边的中年人也不见踪影,只得召集了几个掌柜,还有剩下的护卫头领几人在郭淼马车前议事,商量救援事宜、商队去留。
“不瞒诸位,今日掳走郭兄弟的那人身手只怕不弱于吴勾。”杜洪在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先出头的,在他的心中张春明就是个不谙世事的顽皮弟弟,所以这些担责任的事情都应该自己来主动承担。话虽如此,他对于郭淼和他郭氏商行的纷争毕竟一无所知,只得请教几个护卫和掌柜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几个护卫头子和掌柜在郭氏商行中也不是什么地位显赫的人,或者身居关键位置其实也不自知,对于机密的事情比如郭焱手中的力量几何等等肯定是不知道的,不过对于兄弟二人近乎半公开的纷争是了解的,于是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为补充,大致的将关系理了理。
其实要说出来也很简单,郭淼与郭焱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哥虽是长子却是二房所生,郭淼为嫡出次子。郭氏老家主晚年得子,正妻生下郭淼,在生他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勉强生下他便撒手人寰。郭老家主因为重重原因对郭淼宠溺有加,以至于前些日子忽然宣布郭淼为下代郭氏商行掌舵人,自那以后两兄弟关系才真正的势同水火起来。
最后的结论就是,因为年纪上的优势,郭焱多年一直在积蓄势力,而郭淼虽然得老家主青睐,手中却并没有太多可用的力量,两方悬殊,不然郭淼也不会兵行险招亲自押送洗剑录。
“那么你们估计郭淼手上大概有多少实力?”张春明问道。“比如吴勾和今天暗鬼这样的人,会不会有很多?”
此言一出几个掌柜都默默摇头,护卫头领也称不知。其实吴勾暗鬼这种人离他们很遥远,有好武之人关注江湖榜单的或许听过,但是有些却是丝毫不知。
“不会太多。像郭焱这样的角色,恐怕手中不会有超过五个此等实力的人。”夏衫儿答道,分析了原因。郭氏商行虽然名为天下十大商行之一,实际上却算不上真正一等一的势力,吴勾暗鬼这种人物毕竟名列飞天榜,普通的财富已经无法吸引他们,这些人要么是独身游侠、或者一方势力首领,更多却是暗地里为那些隐藏势力所用。
“你还是不要逞强了。”夏衫儿担忧的看着张春明,他面色还有些苍白,白天受的内伤不会这么快就好起来。“我爷爷定然有人在保护我,或可寻求他们帮助。”夏衫儿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只怕到时候我不得不离开你们了。
她面色平静,只是怔怔看着张春明,你我之间到底该如何相处?
张春明不知为何被看得有些局促,慌忙避开了夏衫儿的目光。“不要了,我们在仔细思量思量,事在人为,毕竟还有三天时间不是吗?”
夏衫儿不语。
“好了,天色已晚,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还有两日时间,咱们先养足精神明日再议,今天商队就先不要赶路了,择地休息吧。”杜洪开口道。
众人都散去,只剩下他四人还在。杜洪说想吃小妆的零食,让小妆跟他去取。小妆本来想在这里跟着小姐,但是不好意思拒绝杜洪,也跟着他走了。
张春明跃到马车顶上,学着白日里神秘女子的模样坐在上面,低头看了眼夏衫儿,示意她也上来。
夏衫儿迟疑了一下,也跃上去与张春明并排而坐。或许是不太舒服,张春明躺在车顶,怔怔地看着天空。天气不算晴朗,有几片乌云遮挡,寥寥几点星光孤寂的点缀在天边。
夏衫儿毕竟是女子,而且是很有修养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像张春明一般随性,她只是双手托腮,心中有些惴惴。
这也不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了,不知为何夏衫儿却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张春明第一次邀请她做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马车忽然开动,向着前方缓缓驶去,在寻找一个适合停留的地方。
天色很暗,官道周围的事物大多都看不清了,马车徐徐前进,只看见几团黑影一点点的被抛在后面,不过是些生长的高而茂密的树或者野草。远天的太阳早就没有一丝痕迹,月亮也没有冒头的意思,夜风微凉,吹拂人的心绪。
夏衫儿一回头,发现张春明闭着双目。马车前头点着一盏灯,映照在他俊俏的脸上,眉眼间还有些未完全脱去的稚气,睫毛坡长不时轻微跳动一下。他神色安详,像是睡着了的小孩儿。
夏衫儿忽然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