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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终于有了反应,顿了顿,然后侧头看她,四目相对,脸对脸,很明朗的五官,无可挑剔的轮廓勾出傲挺的鼻梁,极具刚毅的下巴,眉宇间冷傲不羁,噙着一丝疏离,似乎不太容易亲近。
事到如今唐珈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排队看牙医的最大欣慰,不是前面的人越来越少,而是后面的人越来越多。”
男子仍是没什么表示,过了几秒才象征性地挑了挑浓眉,又继续低头看杂志。
完全没反应,又一次踢到了铁板,唐珈叶无声地张了张嘴,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算了,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说不定是什么黑社会的,到时候想甩也甩不掉。
离一刻钟才过五分钟,唐珈叶为化解尴尬,随手拽起旁边的时尚杂志,索然无味地翻看起来。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追求时尚的阔太太或是大家闺秀,翻了不到一分钟便丢掉,又去翻第二本,晕,是本汽车杂志,里面名车一大堆。再翻是牙齿方面的书籍,顿时来了兴趣,可里面的专业性知识太强,看的是云里雾里,而且图片上多是牙齿比对,比如没洗的牙之前是一片黄色,洗完之后干净洁白,宛如新生。再比如没补的后牙里面有颗洞,中间还有菜叶,看上去好象是韭菜与豆腐干,补完之后整齐无比,看不出任何破绽。
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反差太大的比对,唐珈叶差点没把早上吃的东西呕出来,赶紧把手里的书扔掉。
男子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拿一本汽车杂志,修长的双腿轻轻交叠,大概是她的动作太大声,男子又瞄了她一眼,并且嘴边隐隐有一丝可疑的笑。
唐珈叶看不下去了,她现在最讨厌这种笑,不仅有嗤之以鼻的嫌疑,而且最象温贤宁那种不怀好意的诡笑、坏笑,于是怒视对方说,“笑什么笑?你牙好看吗?”
男子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嗯,没你难看。”
“你……”唐珈叶下意识捂住门牙,气呼呼地瞪着他,“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你要是牙齿好的话能到这里来?”
男子唇畔的笑加深,“我只是来洗牙。”
“洗牙又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洗牙说明你牙黄,就象这图片上的一样,又黄又黑,难看!”唐珈叶放开手想说话,又怕他拿她的牙取笑,只得边捂住唇边回击。
她捂唇的动作既娇且俏,显得无比可爱,又有些滑稽,男子抿了抿唇,“我没看你跑。”
唐珈叶先是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在顺着她那句‘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来反驳的,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我……我才不是那种很普通的猪……”
说完发觉自己说错了,可那男子哪容得她说话,微笑着反问,“那你是哪种特别的猪?”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生平第一次唐珈叶引以为傲的口舌凌厉在这个男子的面前居然变成了结巴,可太气了,她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转不过弯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小姐,您请先去隔壁清洁口腔。”这时候恰好护士进来打断了他们。
见她气得脸蛋发红,男子勾了勾唇,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翻杂志。
狠狠瞪了他一眼,笑吧,笑吧,笑死活该,唐珈叶气哼哼地一拿背包,跟着护士过去。
那里有准备好的一次性牙刷,上面是挤好的牙膏,在水池前里里外外仔细刷好牙,用力往手里一呵气,鼻子嗅了嗅,发觉嘴巴里清香迷人。
心里暗暗好奇,这什么谭牙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没听同学说过去看诊所牙医,还会先给你准备好牙刷刷牙的。
想来想去,再结合这里考究的装修,她猜想这个牙医一定是个怪老头,而且还有严重的洁癖,受不得顾客行行色色的口臭。
刷完牙出来离一刻钟还有五分钟,唐珈叶又坐回贵宾室,男子仍靠在单人沙发上看杂志,只不过这一次她刚在沙发上坐下,男子便抬头直直地盯着她看,嘴里倒开始解答她一开始的问题,“据我是常客的经验来看,这里的消毒措施做得最严,在你嘴里工作的工具都是一次性的,所以你尽可以放心。”
男子明显是在示好,唐珈叶却不领情,冷哼了一声把脸撇到旁边。谁让他刚刚把她弄得灰头土脸,总得也让他尝尝这滋味。
男子倒是不以为意,放下杂志,纠正道:“还有,并不是牙齿黄或是黑才非得洗牙。为了保护牙齿,正确的洗牙时间是每半年一次,人人如此,只不过大多数人还不太熟悉罢了。”
唐珈叶继续扭头不看他,打定主意鄙视他到底。
然后,男子便被护士过来叫走了,贵宾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五分钟后,护士又来叫她,这才算真正见到了谭牙医。
穿一身白大褂,头上戴白帽子,口罩把大半张脸捂得严严的,不过从侧面看面部皮肤光滑,富有弹性,应该不是想象中的有洁癖的怪老头,反倒象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男子已经洗好牙了,正在和谭牙医说话,从两个人语气来判断应该相当熟。
“……晚上还去那家pub喝酒……我请客……”
“你是想和我喝酒,还是想去泡妞?”
“两者兼顾。”
两个男人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唐珈叶装没听见,轮到她坐上椅子的时候,那谭医生果然才二十多岁的样子,旁边有专门的护士在一旁做下手,拿来一包一次性的用具。
见她老盯着自己看,谭医生眨了眨睫毛,眼睛里有促狭的神采,“我长得好看吗?”
唐珈叶收回目光,又看了看那快要出去的男子,不假思索地回答,“不难看。”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谭医生笑了,“看来你认识轩辕爵。”
轩辕爵?好怪的名字,是那家伙的吗?唐珈叶再去看,那男子正侧头在跟护士说着什么,同时递给护士一张纸片,又看了看唐珈叶,转身走了。
哼,唐珈叶气还没消,重新躺回椅子,谭医生把椅子调平,然后从护士刚打开的一次性用具中拿出围嘴一样的塑料纸铺在她胸前,护士从后面把带子系上。
仔细检查过她的牙齿,谭医生说,“你这牙根得拔掉,然后把旁边的牙齿磨掉一些,才能镶上牙。”
唐珈叶不懂,谭医生又详细解释,“你这颗牙如果牙根长一些,我可以在外面单独做个牙套,现在你牙根几乎没有了,得拔掉,不然的话以后在上面镶牙极有可能会引发牙龈发炎。这样一来镶的牙不可能凭空悬在上面,得有个牢靠的依附,所以要把旁边的牙齿磨小,做成一个牙套,把这颗要镶的牙与这个套连在一起……”
这么一讲,唐珈叶懂了,点头同意,拔牙根时打麻醉倒不觉得疼,后来在她口腔里塞了消毒的棉花,谭牙医便离开了。等啊等,等到不耐烦,问护士谭医生哪儿去了,护士竟然说在打游戏。
kao,唐珈叶彻底晕掉了,从没听说过医生给病人看病看一半去打游戏。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谭牙医才过来,拿掉她嘴里的止血棉球。
“我要开始帮你磨旁边那颗牙,需要打麻醉药吗?”
唐珈叶想了想,摇头,可没想到磨旁边的那颗好牙会那么痛,最不堪忍受的是那机器磨在牙齿上发出的声音,极其瘆人。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强忍着,全身的汗毛全部竖起来。
磨牙、漱口、吐掉、再磨牙、再漱口、再吐掉,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不再听到磨牙的声音。谭医生离开了,拿小药瓶往一块小长方形的玻璃上掉药粉,调药。
她又躺回椅子,盯着天花板发愣。
这颗牙是被他打掉的,记得那一次在商场她被人污蔑偷东西,当时关健去救她,那猥琐的胖保安被打掉门牙,她还在幸灾乐祸,认为是活该,现如今才过多久,她的牙齿同样被打掉了,却再也笑不出来。
与其笑那胖保安是活该,不如说她也是活该。
不是吗?要是她看清温贤宁的真面目,及时早撤退,或许就没有后面的暴力与惨绝人寰。怪只怪她太自信,太相信爱情,以为自己能感动他,哪怕有一点点的小喜欢,也是收获。
殊不知是自己的天真害了自己,这是不是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又过了半个小时,牙齿装好了,拿镜子一看,果然变成以前一排漂亮的牙齿,再仔细一看,不对,这假牙终究是假牙,还是看得出来,虽是白色的,却有点圆突,不够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