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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听雨阁,苏宁听完采霞绘声绘色的汇报后,平静的俏脸明显露出一丝愕然。
过了片刻,她才说道:“如此说来,他进入诗词阁卖的是纪大学士的遗作。只是他后来以钱砸人,太有辱斯文,只怕他的恶名更重了。”
“可不是!”采霞非常赞同地道,“小姐,您当时不在场,他用钱砸人后,几乎在场所有人都非常痛恨地骂他,简直是千夫所指。”
“小姐,您是白为他担心了。他那种人不值得同情,稍稍得势,就飞扬跋扈。”
苏蒹葭丝毫不为采霞劝说所动,微摇臻首,转身进入书房,坐在书桌前,提起紫毫笔,蘸足了浓墨,然后在一张白宣纸上,笔锋狂放地书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写完这一句诗,苏蒹葭站起来,转身问跟进来的采霞道:“你认为这句诗如何?”
“不怎么工整,但很有气势,非常豁达。”采霞想了一下,说道,“没想到纪永宁虽不学无术,但也能做出这样的诗句,跟他被赶出纪府及在诗词阁前用二十担钱砸人的嚣张颇相得益彰。”
上午纪宁当众念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明志,早就被纪府的人当笑料地传出纪府外了。苏府的人在苏蒹葭的命令下留意纪宁的消息,所以那句诗也很快传到了苏蒹葭的耳朵。
苏蒹蔬轻摇臻首,说道:“他若能作出这句诗,我何至于令父亲大人背信弃义要求解除婚约?这句诗肯定是纪伯父遗作。”
“我只是感叹,昔日纪伯父何等才华横溢,却有一个当街以钱砸人的二世祖儿子。可悲可叹……”
纪府,纪泽听完身边老奴的禀报,得知纪宁进入诗词阁真的卖了至少八百两银子,不仅清还了杜守等人的钱,还清还了“欠”纪府的钱,然后捧着纪凌夫妇的灵位大摇大摆地离开纪府。
这把他鼻子都气歪了。
他本想给纪宁一个悲惨下场,警示所有纪氏子弟,没想纪宁居然偷偷背有纪凌的一首遗作,关键时刻反了盘,逃出他的掌控。
啪!
纪泽气得一拍桌子,恼怒道:“纪凌,没想到你竟如此深沉,如此防备纪府!那首诗能卖给诗词阁值一千两以上,若交给玉昆使用,定能让玉昆名气更上一层楼,发挥出五千两甚至一万两的作用!”
玉昆是他的嫡长孙子,纪敬的父亲。
而当夜及接下几天,纪宁当街用二十担钱砸人的事件被疯传开,满城风雨。
有人骂纪宁纨绔二世祖,有人骂纪宁有辱斯文,有人不屑。
当然,也有不少知道真相的人佩服纪宁的放|荡不羁,鄙视纪敬、杜守等人落井下石。
纪宁捧着便宜父母的灵位离开纪府,正式与纪府决绝,当夜入住鼎盛客栈。
鼎盛客栈是金陵城的一家有名的大客栈,里面除了有上等的客房外,还有静幽清雅的小院和别院。
不消说,纪宁自然租下一处小院住下。
可怜雨灵和何安才刚刚松了一口气未毕,又得愁眉苦脸起来。
他们的少爷刚被赶出纪府,差点沦落街头了,一有点银两,又立即大手大脚地挥霍。
入夜,纪宁执着毛笔认真地练字。
离开纪府,如果说他一点危机感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要办私塾,教人识字,自己身为先生,字总不能太丑吧?另外,他也再借练字平静有些浮动的情绪。
终于快到夜三更,纪宁停下练字,转头微笑地问一直伺候在旁边红袖添香的雨灵道:“过来看看,我的字有点进步了吗?”
雨灵虽是丫环,但也是识字的,才学比以前的纨绔纪宁强多了。
雨灵走近,纪宁立即闻到一阵好闻的淡淡的处子幽|香。
美目认真看了一阵,雨灵转身面向纪宁,认真地道:“回少爷,有进步。”
“呵呵,那就好。”纪宁一笑,转身走到雨灵端进来的盛着温水的紫铜脸盆前,把手伸去洗手。
雨灵见纪宁终于准备休息了,动作麻利地收拾文房四宝。
纪宁洗净手,再由雨灵用一方苏州细棉精纺的白帕子拭干手上水珠儿,然后再舒展身骨地伸了伸懒腰。
“有点饿了。雨灵,如果安叔还没入睡,就让他去前堂吩咐小二送三份夜宵过来。”纪宁说道。
金陵城素有不夜城之称,盛鼎客栈又是有名的大客栈,虽近夜三更,但仍有小二和厨房等着使唤。
“诺。”雨灵应了一声,端着盛着脏水的紫铜脸盆走出房间。
雨灵离开,纪宁走到窗口前,凭窗而立,一是透气,二是思索如何把私塾办好。
不一会儿,雨灵回来禀报,何安已经去吩咐小二送夜宵过来了。
末了,雨灵接着说道:“少爷,您忙了一天,累了吧?奴婢给您捶捶背捏捏肩,好不好?”
“嗯。”纪宁微点头,走到一张软椅坐下,雨灵跟着走到背后,一双纤纤素手搭上去,娴熟地捏肩捶背。
一桩香后,何安敲门进入报道:“少爷,夜宵已经送到厅堂。”
虽然是在客栈,但是纪宁入住的是一个雅致的小院,配备有供吃饭会客的厅堂。
吃过夜宵,坐在厅堂小憩,何安和雨灵相互打了一下眼色,然后一起站起来,走到纪宁跟前。
“少爷。”何安和雨灵同时向纪宁行礼叫道。
纪宁见他们这正式的架式,微笑道:“你们有话要说?”
“少爷,咱们搬出纪府,以后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咱们不能……”何安忠心拳拳、苦口婆心地劝道。
纪宁微笑地摆了摆手,打断何安的话,道:“安叔、雨灵,你们的忠心我明白。你们放心,我纵然再浑,也知道今后不比以前。”
“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找到营生之道。”
雨灵和何安闻言,大喜,连忙问道:“少爷,是什么营生之道?”
“私塾。”纪宁胸有成竹地道,“本少爷准备办私塾赚钱。”
雨灵和何安顿时一阵呆滞,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满脸的愁容。
还有比他们的少爷更不靠谱的少爷么?
他们是纪宁的身边最亲近的人,纪宁在学识上是什么水平他们岂能不知?纵然最近两个多月,纪宁改邪归正,但学问非一日之功可成。
更不用说纪宁的秀才功名是荫袭来的,简直是在额头上书着“不学无术”四个大字,就算是傻子都不可能读他办的私塾。
雨灵和何安一阵苦劝。
“你们要对本少爷有信心。”纪宁笑道,“比如说,今天去诗词阁卖诗,让你们对我有信心没错吧?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听从我的吩咐去做。”
雨灵和何安见纪宁完全不听劝,只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至于纪宁举例今天去诗词阁卖诗,他们一致认为纪宁卖的诗是老爷的遗作。
纪宁继续说道:“既然说开了,那么我就干脆把任务吩咐下去吧。安叔,明天起,你到城东寻一处院子租下来,做为我们日后安身之处。要选房屋好地段好环境好的,不能差了。”
雨灵和何安闻言,暗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少爷总算知道不能在鼎盛客栈里长期住下去。
“诺。”何安应道。
第二日上午,纪宁用功背读一个时辰的四书五经后,带上丫环雨灵出门去了。
“少爷,我们去哪?”雨灵跟在纪宁身后,问道。
纪宁半摇着折扇,步履潇洒,淡笑道:“西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买一座下来办私塾。”
一座城,往往分东市和西市,东市是卖绸缎名茶字画古董等等贵重物品的场所,西市则是酱醋油米油茶菜等等等低等杂市。也即城|东是有钱人的地盘,城|西是穷人的落脚处。
雨灵一听纪宁真的要办私塾,而且是要买下一院子办私塾,俏脸立即布满愁云,忧心如焚。
“少爷,咱们能不能先租院子试着办私塾,等私塾有成后再添置院子正式建办?”她连忙拉着纪宁的长袖子苦苦劝道。
办私塾不成顶多被全城人嘲笑,但是真买下院子办私塾,那就是真金白银地投入。本来就生活无着落,再这般挥霍银两,早晚沦落街头。
被雨灵扯着袖子,纪宁只好停下,转身看向雨灵,看见其娥眉锁着愁云,美目泫然欲哭,颇是楚楚可怜。
“傻瓜。”纪宁一笑,伸手用半屈着食指轻刮一下雨灵的瑶鼻,手指传来的细腻嫩滑感令他忍不住再刮一下。
被纪宁当街轻薄,本来满脸愁容忧心如焚的雨灵顿时俏脸飞红,臻首低垂,羞声轻道:“少爷。”
那娇羞的模样如含苞待放的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纪宁看得一阵失神。
过了一会儿,纪宁回过神来,装模做样地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地道:“有道是士别三日即刮目相看。你少爷我已经改邪归正两个多月了,早已不是当初的纨绔。所以,你要对少爷我有信心。另外,破釜沉舟方能成事。不下定决心,犹犹豫豫,三心两意,岂能成事?”
雨灵被纪宁忽悠地晕乎乎的,尤其是刚才被纪宁调戏一下,都有点神志不清了,所以竟点头赞同了纪宁的话。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纪宁带着雨灵把城|西转了一个大概。
相比于城东街道宽阔整洁、朱门高墙、楼阁鳞次栉比,城西的环境就明显脏乱嘈杂,到处都是底层的市井小民。
不过,纪宁看着到处都是底层市井小民,摩肩接踵的,反而露出微笑来。
“古代贫富差距巨大,这金陵城内虽有巨富豪族,但更多的是底层平民。如此,我的谋划必能成功。”他暗自思索道。
晚上,何安得知纪宁打算买下一座院子办私塾后,立即跪在纪宁脚下,磕头不止,乞求纪宁收回打算。
纪宁急忙要扶何安起来,何安坚持跪着,纪宁不收回买院子的打算坚决不起来。
逼得无奈,纪宁只好说道:“昨日卖诗,清还欠债后,还剩八百两。另外,我还有一首价值不下于一千两的诗。在城|西买一座院子,最多不过百余两,不会影响今后的生活的。安叔,你就容我任性一次。如果私塾办不成,以后大笔投资没你的同意绝不做,如何?”
“是啊,安叔。少爷说,做事要有决心,犹犹豫豫,三心两意,做不成事。既然少爷决心办私塾,所花费银两又不影响以后的生活,我们就应该坚定地支持少爷。”雨灵帮纪宁说话道。
她内心虽不认同纪宁的做法,但是纪宁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只能支持纪宁。再说,这是做正事,又不是到青楼里挥霍。
见纪宁如此说,雨灵也在旁边劝,何安只好勉强同意了。
不过,他仍是认为纪宁绝不可能办成私塾。一百多两银子就当买个教训,让自己的小主人早日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