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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天明一蹦三尺高的高呼着要家奴拿人。这下可把钱掌柜给吓傻了,按理说就凭柳青城的精湛医术问个诊绝对是难不倒的,可不让号脉,除非是华佗再世,不然难免会出现差错。不过就算华佗再世也难保啊。
“慢着!”艾亚亚不禁震怒的咆哮而起。
叫嚣着拿人的聂天明,连带着挽胳膊捋袖口跃跃欲试着准备拿人的聂家的家仆一个个的全然都被艾亚亚的咆哮给震傻了。这女人有这么凶吗?!
只见女子猛地一猫腰,健步如飞地三两步就蹿到了聂天明的面前。娇俏的青葱玉指一立,直横在聂天明的脑门前。
一点一点,聂天明好似理亏的往后直退了两大步。
“凭什么,你凭什么要绑我们?绑我就算了,姑奶奶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予你这混账玩意一般计较,谁让我倒霉的欠了官府的商税呢,可……”
“你叫谁混账玩意?我告诉你,你他娘的最好嘴巴……”聂天明刚要还嘴,猛的对上面前女子的一双寒光厉目,吓得舌头打结,一时语塞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差一点,艾亚亚就脱口而出,道出柳青城是她相公的事实,幸好聂天明这一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艾亚亚猛然顿醒,这群人就是冲这她来的,不过是想掠走和她有关系的人,所以事到如今,青城与她的关系是撇的越清越好。于是话到嘴边,艾亚亚当即改口:“你给我闭嘴!凭什么连钱记的坐诊郎中柳相公,你也要绑?人家柳相公不是开方子给你了吗?你还想怎样?难道哪里不对吗?”
艾亚亚睿智的眸子骨碌碌的一转,一早她就扫见李全对她相公投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这下她可有的说了,一下她就揪到了聂天明的把柄:“好啊,一开始我就看你不对劲,你准是有龙阳之好对不对?就是看上人家柳相公模样好了对不对?所以一开始你就存心刁难人家,不让人家号脉,却让人家给病患开方子,结果,人家柳相公开了的方子呢,又是你一个人看,你一个人说的算。我就说嘛,哪家医病问诊有这样的?!”
艾亚亚刚一说完,就得到了围观百姓的频频赞同。
“是啊,有哪家医馆给病患医病不让把脉的。”
“可不!”
有人还真就相信了艾亚亚的说辞:
“聂家少爷不会真有龙阳之好吧?!”
“难说,前两天看他跟王家少爷走的挺近……”
“你们……他娘的,再多嘴多舌,信不信我让我爹把你们全抓起来吃牢饭!”聂天明顿时被激得暴跳如雷。
“哼,还要抓无辜的百姓去吃牢饭,我看聂公子与其您有这个时间,不如先找大夫医医您那龙阳之好的绝症吧!”
“他娘的,臭贱妇你若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本公子这就让人撕烂了你的嘴!”
“哼,有本事来撕啊!来撕啊!心里有没有没鬼你最清楚了?若是真是心里坦荡荡,真是人家柳相公开的方子有问题,你把方子亮出来让大家瞅瞅啊!红口白牙单凭你一张嘴,白得都能让你说成黑的来,别说我不服,在场的各位怕是也没个信服!”别人怕聂天明,可艾亚亚不怕。自古民不与官斗,那是官没把民逼急了,逼急了她艾亚亚不但敢与官斗,还敢上手打呢,往死里打。
“是啊,柳相公究竟开了什么样的方子啊?”
“就是,哪里不对啊?!不号脉就开方子,还真是头次见呢。别说一点没错,哪怕是错了,错了几味药那都是天大的好本事了。”
“可不,聂公子,别您一个人说得算啊,拿出来让大伙瞅瞅呗!看看那方子究竟差在哪了!也好咱见识见识!”艾亚亚一咋呼,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是啊,聂公子,若是您信不过旁人,可否把方子借钱某看看。是柳相公开给您的方子有哪不对吗?”
“哼!”证据在手,还怕这到嘴的鸭子飞了不成,聂天明将手中的方子往钱掌柜的手里一甩。“这两张方子多了一剂药!所以……”
正当聂天明煞有其事地将两张方子摊开展在手中,举给众人看,钱掌柜光是听聂天明说就一时憋红了脸,当即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而围观的众人再看过柳青城开的方子后,识字的人则是也跟钱掌柜一样的忍俊不禁。
“怎么?本公子说错了吗?这两张方子就是不一样,最后多了这一剂甘草,他是假郎中。是假的!”
甘草?!原来人家柳相公开给病患的‘那剂有问题的药草’是甘草啊!围观众人禁不住哄然大笑,就连那病患都挤出一张病态的笑脸,聂公子身后的家奴有几个也为自家公子的无知而偷偷地掩嘴窃笑。
再看柳青城呢,狠狠地一怔,甩出负累,迈开大步,走到小女人的身畔,男子结实的身躯宛如河川中的中流砥柱般,牢牢的将属于他的女人暗暗地护在了身后。
聂天明说时,艾亚亚也是伸长了脖子朝着柳青城开好的方子上巴望,噗的一下,艾亚亚忍不住地笑得张狂极了:“我说聂公子,堂堂县太爷家的公子,不会不识字吧?要不就是聂公子没吃过药,不知药里配甘草是干嘛的?!不过,那不是还有一行的小字呢吗?”
“小字?!”聂天明的脸色倏的一青,刚刚他就光顾着揪两张方子哪不一样了,哪里注意到还有什么小字,聂天明猛地将两张方子重新拎回眼前。
借这机会,钱掌柜赶紧搭话:“聂公子,其实这甘草几乎是每剂药都会加些许的,实则是为了解药苦的。”
“是吗?”聂天明盯着柳青城开的处方下的一行小字仔细的看,那字小到极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细细的一行,还文绉绉的。大概意思就是为何会在处方里开这剂甘草,以及甘草在处方里的作用。“他娘的,故意耍我?!”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聂公子误会,误会!其实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更何况聂公子……”钱掌柜蠕了蠕嘴角,他可不敢直说聂天明无知:“聂公子养尊处优惯了,怕是不识百姓疾苦!而柳相公恐怕也一早料就到聂公子会不知道这甘草的作用,所以才会在下面注上一小行。聂公子,您看这事,可否就这样算了?”
“听见没,就错了一剂药啊,真是好本事啊!”
“可不是,不过人家那哪是错啊,分明就是医者父母心,人家柳相公体恤病人给加一贴的良方。”
“就是,就是!甘草可是解苦的良方,哪个处方不加啊?!”
百姓们的窃窃低语,搅得聂天明的面子更加的挂不住了,他倒想揪着此事不放,可若是再耿耿于怀,怕是他会愈发的下不来台。况且此事若是传到他父亲的耳中,那他怕是又要挨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了。
“公子,这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不然老爷那……”李全也赶紧低声相劝,劝聂天明别再揪着此事不放。
“这……这……”聂天明狠狠地揉着手里两张方子,差点没给方子揉成纸团。
看着聂天明气得发绿的脸,艾亚亚心中那叫一个痛快,得意她轻轻地一抿红唇,她的青城就是厉害,不用号脉都可以开方子,简直堪比华佗再世,尤其是最后那一手真是绝了,狠狠地奚落了这混账聂公子,那叫一个解气。
艾亚亚竖起小手,轻掖了掖柳青城的衣角,给她的青城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得到了小女人的褒赞,柳青城脸上漾开一片的红光,其实一早就想帮她出口恶气了,如今总算是寻到机会了,至于后面,若是这聂公子还敢再找茬,他定是有法子,让其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跟奶奶的约定,他怕是要失信了。
“还请聂公子高抬贵手,放钱某铺子以及坐诊郎中一条生路!再怎么说,当初县太爷的腿伤了,钱某又是献祖传良药,又是献家传拐的,要不县太爷的腿也不会好得这么快!若是县太爷知道钱某有难处,想必也会拉扯钱某一把。”钱掌柜搬出早前帮县太爷医腿之事,要聂天明赏他个薄面。
“行了,行了,这事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就这样算了,他娘的,不过你那个表侄女……”放过了柳青城,可聂天明可不打算就此放过艾亚亚。
“不就是十两银子?!不会让聂公子为难。”钱掌柜一项认为钱能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情,有时候他们这些寄人篱下的小商户不得不学会拿银子买清净:“溜子!”钱掌柜一声低唤,溜子麻溜地从钱记药铺跑了出来,手里还捧着十两白白的雪花银。
“聂公子,您看这是十两的银子,这商税呢,我替我这表侄女顶了,还望您能高抬贵手饶了她,她才来咱们临川县,一个乡野丫头不懂事的!”钱掌柜一个劲的给艾亚亚说着好话。
只不过,这次银子好像并不能了事,聂天明冷眼一睨,对溜子手上的银子连正眼看都不看一眼。
“她除了没交商税,还犯了一项重罪,钱掌柜有些罪,你或许能帮你的表侄女顶,可若是这罪兴许要杀头掉脑袋呢,你还能帮她顶吗?我想怕是没人有胆子帮她顶了吧?!”
“什么?会杀头掉脑袋的重罪?”钱掌柜不禁吓得两腿打抖。
也许这话聂天明说在别日,钱掌柜会觉得的这话是唬他的,可独独今日钱掌柜不这样认为,因为聂天明一项是有钱好讲话的类型,说厉害的话唬人充其量也不过是想讹些银子,讨些便宜,可现在白花花的雪花银,聂天明竟是不曾正眼看一眼,就是一口咬定要拿人还说可能会杀头掉脑袋!这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能了。
艾亚亚刚要朝前迈步,柳青城马上伸手去拦。他们是夫妻,他柳青城哪怕拼上性命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到半点的伤害。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柳相公还跟她有些什么?!”见柳青城跟艾亚亚这般的拉拉扯扯,聂天明似是从这拉扯中瞄出了什么端倪。
“有什么?!聂公子还真是会猜,想必亚亚下一刻说跟柳相公有关系,您就会想法子再给柳相公下绊子吧!”艾亚亚颇为正气凌然道。
艾亚亚捏准了,聂天明前一日来并未与柳青城撞见,并不知他们是夫妻,所以她才敢说得如此坦荡荡。
“聂公子您别误会,您可千万别误会,柳相公和我表侄女也是这两日才相识,哪里能有什么关系。柳相公我说您就别在这愣着了,您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您就赶快进铺子吧,咱们都开门半天了,客人也上门半晌了,该做生意了!千万别让客人等急了啊!”钱掌柜生怕好不容易把柳青城捞出来,再一个不小心让柳青城陷进去,赶紧在一旁强搭话,督促着柳青城赶紧进钱记躲一躲先避避风头,至于这里有他盯着,定是出不了大事。“亚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这才进城几天啊,就摊上这么大的事了,还不赶紧说给表舅和聂公子听听!”
“嗯。”艾亚亚懂事般地轻轻一颔首。
一侧头,艾亚亚为了不让聂天明看出她与青城的夫妻关系,当即不拖泥带水的迅速拂去柳青城抓紧的大手:“柳相公莫担心,您先进铺子去忙吧,亚亚的事,就算是再大也与柳相公无关!”
艾亚亚这一声说得柳青城心头一颤,他明白,她这是想保他,可他,柳青城暗暗地一捏拳头,怎么这么没用,一开始护不住娘亲,现在竟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了周全。
“不会有事的!”身形一错,艾亚亚立即用小手包裹住男子紧攥的拳头:“青城,相信我!”
柳青城垂下头时,女子覆盖住他拳头的小手已经收回,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相信!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相信,她可以撑起来,若是届时她撑不住,他必然会挺身而出!
艾亚亚错身,朝前猛跨一大步,底气十足道:“表舅,聂公子,我艾亚亚身正不怕影子斜,行得正,做得正,自从进城来,我一直兢兢业业的做我的生意,从不曾与人结怨,亦或者招惹别人半分。”
只是说到这里,艾亚亚不免得扯唇讥讽似的一笑:“哎,瞧我这脑袋,我怎么竟是把这样的事给忘了,若说我没与人结怨好像也不全是,昨个儿好像有个人就赖在我摊前,讹我家的新鲜草莓吃,最有意思的是今天这人竟是又找上门来,张口闭口的就说我犯了什么杀头掉脑袋的大罪,可笑,真是可笑!”
“贱妇,你,你这是说谁呢?有种你就再说一次看看!”聂天明气得原地直跳脚。
“呦!原来聂公子不单记性不好,耳力也不好,那我就再把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给耳力不好的聂公子再听一遍好了!”艾亚亚鄙夷地冷扫了聂天明一眼,扯着脖子又道:“昨个儿……”
“你再敢往下说——试试!”聂天明脸色阴佞道。
“这让说的是您,不让说的也是您,敢问聂公子,民妇可不是您家养的那几条狗,哪能您让民妇张嘴就张嘴,让民妇闭嘴就闭嘴啊!”
呵,隔着老远,柳青城正在钱记坐立不安地给病人诊病呢,就听见艾亚亚这拔高了嗓门的一声,顿时忍不住地直挑嘴角。
“柳相公,老夫这病无碍吧?!”见识过柳青城精湛的医术,病患有如潮涌般的险些把钱记的门槛给踩平了,而一波人涌进钱记的同时,一波人便迅速接上,围在钱记门口看热闹的人数在猛速飙升中。
此时此刻,钱记里外皆是人满为患。
柳青城似像是说服自己放心般,又像是劝慰前来问诊的病患放心般的轻摇了摇头。
“那就好。谢谢柳相公!柳相公,这诊费?”老者似的满脸困窘的打探道。
打量一眼老者的穿戴,柳青城竖起五根手指给老者比划道。
“五十文?”老者飞快掏出袖带里的全部银两,可奈何囊中羞涩的老者困窘的只掏出了三十几文钱递了上去:“柳相公,我就这么多了,您看剩下能否容我先赊着,过几日卖了谷粮,我再来钱记给补上!”
柳青城唇角带笑,伸出手只取了老者的五文铜钱收了起来,剩下的铜钱又推回老者的面前。
“柳相公,您,您……”老者眼角滚泪,半晌哽咽说不上话来:“好人啊,柳相公您真是好人啊!”
老者一个劲的夸柳青城是菩萨心肠,而柳青城则是视线轻递,其实真正菩萨心肠的是外面那与人唇枪舌战的女子!
他知道,若是她在,怕是也会只取五文的诊费!
就在柳青城给病患医病时,外面的战火则是越演越烈。
“你,你……你个贱妇!”艾亚亚不单连聂天明骂了,捎带着聂天明的家奴也一并全骂了进去。
这次聂天明的欺人太甚,可是把艾亚亚给惹毛了,千不该万不该,这混账公子不该把主意打到她相公的头上,别人她艾亚亚皆能睁只眼闭只眼的得过且过,唯独她相公和奶奶绝不许人欺!
“麻烦聂公子不要张口闭口的唤我贱妇,我有名有姓,不姓贱,更不叫贱妇,更何况,若是民妇所做是贱事,民妇敢问聂公子,那讹民妇草莓的混账所做之事算不算是下贱至极呢?!敢问这莫不就是没有最贱只有更贱吗?!”
“你!”聂天明羞愤的紧紧一攥拳头,若不是他爹有叮咛在先,他早就叫家奴给眼前这不知死的贱妇点颜色看看了。
“亚亚!”钱掌柜在一旁紧劝慢劝,可他哪里拦得住恼怒至极的艾亚亚,一个不留神就让艾亚亚闯下了大祸:“聂公子,您别生气,您可千万别生气,我这表侄女不懂事的!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不跟她一般见识?!”聂天明咬着后槽牙,声音似是打牙缝里挤出来的般:“贱妇,昨天那两个人呢?怎么不叫他们出来帮你!”
“昨天那两个人?”艾亚亚被问的猛地一愣。可她的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这混账公子问的不会是那个莫青彦和阿离吧?!
“就是那两个……昨个儿,不是有个自称是与新科武状元同名只人吗?就那两个,一定跟你很熟吧,叫他们出来,本公子有事找他们!”
乍一听聂天明提及莫青彦和阿离,艾亚亚便觉得这事情不免有些蹊跷,莫非……
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那两人啊,难道不是聂公子的旧识吗?”
“什么?你这贱妇!本公子怎么会与他们是旧识?!”聂天明本是想算计艾亚亚,奈何艾亚亚呢,竟是没上套。
“咦?!难道不是吗?可他们二人来势汹汹,不就是冲着聂公子您来的吗?!”
“什么,冲着我来的?!”
“不是吗?!那就怪了!我看他们就是冲着您聂公子来的啊!您说酸,他们说甜,身份又那么的高贵,好像是什么,哦对,新科武状元!”
“我呸!什么新科武状元,分明就是两个欺世盗名的骗子,竟敢谎称我朝命官,也不怕杀头掉脑袋!”聂天明之所以会说艾亚亚犯了杀头掉脑袋的大罪,原来是因为莫青彦和阿离二人谎称朝廷命官之过。他想以这两人来作要挟拖艾亚亚也一并下水,搅这淌浑水。
“扑哧——”看客人中,一个一身颀长紫色缎衫的男子,手捏着一纸墨宝纸扇禁不住的掩嘴窃笑:“有趣,有趣,没想到竟是比昨个儿还要有趣!”
紫衫男子一抬起手,执着纸扇的大手落在身畔身着湖蓝色长袍的面无表情的公子的肩头:“今个儿我让你换身衣衫,说对了吧,要不,你看现在,非出大事不可?”
紫衫男子冲着面无表情的公子得意的一挑眉。
湖蓝色长袍的公子终于不在是面无表情,他的唇角冷冷一抽,声音似寒冬腊月的冷风道:“不去澄清?”
“出去等着人头落地啊?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我还留着这条命,寻她呢,再者说了这么有趣,我还没看够呢,我们再观望片刻也无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啦!”收回手臂,紫衫男子唰的一抖纸扇,再次摇得清风徐徐。
湖蓝色长袍的公子心中怄着火,别看他是依旧的面无表情,可他真是气得想嚷,更是恨不得一提身畔人的裤带把人给丢到围观的人群的最前面去,也就是聂天明和艾亚亚的眼前去,若不是身畔人一时的玩心大起,哪里会给人家女掌柜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现在惹了麻烦不要紧,这惹祸之人竟不想着平事,反而躲在人群里偷闲看热闹。真是让人好生的恼火!
“平心静气的看着吧,这女掌柜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向你保证,倘若她若是摆不平此事,等等我一定会让你出面,由着你的性子来,行吧?!”紫衫公子拿手肘轻轻地一撞身畔人,要他切莫恼怒,看看事态发展再决定也不迟。
“识相的就赶紧把他们交出来,不然,当心我拖你去见官,到时人头落地,你可别怨我!”聂天明发狠道,使劲地把事往大了张扬。
“亚亚,你怎么惹了这么大的事啊?你哪里认识什么新科武状元啊!还不赶紧跟聂公子说清楚!聂公子您可要明察啊,我这表侄女才从乡下来县里,哪里认识什么新科武状元啊,她连您和县太爷都没见过呢!”这事若是摊上的是别人,钱掌柜可不敢打这样的包票,但是艾亚亚,钱掌柜敢拍着胸脯担保。 “哼,我管你那么多!今个儿若是交不出来人来,我就先砸了她的铺子,再砸了你的钱记!”钱掌柜这个老东西,竟是敢不怕死的帮着乡野丫头强出头,真是嫌命长了!
“聂公子,聂公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钱掌柜扯着艾亚亚便要给聂天明讨饶。
“瞎嚷嚷什么——交人!”聂天明就是一口咬定了艾亚亚窝藏了冒充朝廷命官的莫青彦和阿离,非要艾亚亚把人交出来不可。
“奇怪!聂公子为何如此肯定民妇定是认识那二人呢?”对于聂天明的危言耸听,艾亚亚毫无畏惧之意,反是一笑置之道。“不瞒聂公子说,民妇还真就不认识他们,昨天跟他们也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他们就能那般的帮你?竟是不惜谎称朝廷命官?!骗鬼呢!”聂天明才不信艾亚亚跟那二人是萍水相逢呢。萍水相逢,那二人就能不惜冒充朝廷命官也要出手相助,那二人难不成脑子有病?!
“原来聂公子是这样认为的,那民妇还想问聂公子呢,就如刚刚民妇早前所说,那二人真不是聂公子的旧时吗?比如说是聂公子的世仇?!不然那二人为何竟是不惜冒着人头落地的危险也要跟聂公子相争到底?!”
“你……你个巧言善变的贱妇!”聂天明的恶意诋毁,引得艾亚亚勾唇蔑视的一笑。
“没错,聂公子说对了,民妇就是巧言善变,可民妇再巧言善变也抵不上聂公子的嘴厉害啊!”艾亚亚似是语气平平道:“聂公子一张嘴就要民妇十两的商税!说真的,民妇卖一天的草莓,都赚不来十两!”
一见自家公子吃瘪,李全忍了半天连忙开口帮聂天明解围:“卖不了十两,我看女掌柜的这一竹篓的草莓就能卖十两吧!”
“哦?原来如此。”艾亚亚拖长声阴阳怪调的一声长吟:“我说怎么回事呢,闹了半天,原来是聂公子记恨了民妇,敢问聂公子您折腾这么半天,又是刁难钱记坐诊的柳相公,又是扬言要砍民妇的脑袋,莫不全因为见民妇的草莓卖得好而眼红,见财起意?!”
“笑话,区区的几两银钱,我会是见财起意!”聂天明好似耻笑般的一扯唇角,可他的视线却滴溜溜的在艾亚亚身后的草莓竹篓上打转。
“那聂公子就是看上民妇的草莓了?前个讨便宜讨上瘾了,结果这次没讨到便宜所以就恼羞成怒了?!”
“贱妇,就你那烂果子谁稀罕,白送我,我都不要,能值几个铜板?竟是张口就敢跟本公子要一两银子一盘,分明就是坐地起价!”聂天明被艾亚亚戳中的痛处,叫嚣个不止。
“原来真是如此。我家的草莓卖的话确实卖不上几个钱,这点我承认,可聂公子您说没人稀罕,这点我可不敢苟同。我家的草莓偏偏就有人稀罕的紧,竟是不惜想尽了办法,变着花样的来讹,还从家里带盘子来,哪个盘子大捡哪个往这带,这话我没说错吧,聂公子?!”
艾亚亚将拾起来的草莓放到一旁,直接将聂天明从家里自带的超大盘拎了起来,展示给众人看:“这么大的盘子,顶我盛草莓的盘子大了四圈不止,我洗草莓的时候还禁不住心里头琢磨呢,你说这人要不爱吃我家的草莓,不稀罕我家的草莓,带着这么大的盘子来,一次点两盘,一次吃两盘,难不成他是饿死鬼投胎啊?!”
“贱妇!”聂天明气得恨不得亲自动手撕烂了艾亚亚那能说会道的嘴。“大四圈,也没几个钱,充其量最多不过一钱的银子,你竟是跟我要一两,你还敢说你不是坐地起价?!”
“嗳!聂公子,我这可不是坐地起价,您也看见了,我这是明码标价!”艾亚亚将早前柳青城写好的价目纸举了起来:“一盘一两!”艾亚亚一字一顿的念道:“是您聂公子不问价直接喊要两盘的草莓,民妇能不给您上吗?难道民妇还能认为您堂堂的县太爷的公子不识字,再去打探您可看清,看明白了这草莓的价格不成?!”
“好,好,好!”聂天明气得险些没呕出一口的鲜血来。“有本事,有本事你就这样卖,我看谁买得起这天价的烂果子!一盘一两银子不是吗?!你卖啊,我告诉你,今个儿你若是卖不出去,我就把你拖进衙门,让你吃一辈子牢饭,永远你都别想出来!”聂天明发出狠话道。
这一声,不禁让艾亚亚眉头一拧,如今这草莓的价格确实是开高了,不用脑子想,穷苦人家根本买不起,而富人家,有哪个富人家会跟聂天明一样脑子有病,花一两银子买一盘的天价草莓啊!
聂天明阴谋得逞的一扬嘴角,心中狠啐道:‘哼,贱妇,这次看你还能有啥法子,还不栽?!一两银子一盘果子,除非你卖得是金子做的果子,这次你若能卖得掉,我聂天明把脑袋拧给你!卖得这么贵,除非是傻子才会买!
聂天明端着看好戏的笑脸,擎等着艾亚亚被他送进府衙的监牢,而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这好几竹篓的草莓收进囊中了。至于这敢跟他作对的钱掌柜,到时候还不乖乖的把大把的雪花银往他家府上送。聂天明可不信,钱掌柜会眼睁睁的看着表侄女吃牢饭而袖手旁观。
坏了!早知如此,他昨夜就该把这主意给小女人说个明白,许家和赵家那么说,他羞什么羞啊,说就说了,他们都是夫妻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啊!柳青城在钱记里就听见了聂天明的咋呼声,此时他真是后悔莫及。其实下策他早就想好了,只是昨夜许,赵两家那么一搅合,他没来得及说。现在他人在钱记给病患诊病,又怎么将后续的做法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告知钱记门前与那混账公子斗智斗勇的小女人呢?!现在他又不能出去,这可难坏了柳青城!
有了!柳青城忽的脑中灵光一闪,又一计上心头,他想个办法,通过传话的方式,将办法知会小女人了。
首先,他必须得开个方子,要病患把钱掌柜喊进来,柳青城提起笔,蘸上墨汁,唰唰的奋笔疾书。正当柳青城快要开好这贴‘方子’交给病人时。
忽听见,钱记的门口竟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来一盘尝尝,掌柜的,敢问您跟这心果叫什么?草莓?!我没听错吧!有趣!真是有趣!”
钱记门口竟是又来了一位跟昨天的‘莫青彦’一样张口就直呼有趣的浅绿色长衫的公子。
“这是?!”钱掌柜一拍脑门,好似看见了天降的福神般,找急忙慌的应了上去:“洪公子真是好久不见啊!不知洪公子这几日在哪里发财啊?!”
“发财?谈不上!钱掌柜,您这样说该不会是取笑君轩呢吧?!”
“洪君轩,你来凑什么热闹?!”聂天明一下便认出了来人,更是一下便直呼出这公子的名字。
“哦?真巧了,聂公子也在这啊!莫不是也让这可口的果子引来的?!”洪君轩倒是会眼力惊人,一眼就瞧出了事情的始末。
“心果?这当真是心果?!”别人说也许聂天明都不会信,可独独洪君轩所说,聂天明却不得不信。
要说洪家本是世代经商,可洪家的上一辈人竟是有出息的出了一位朝中大员。而今再朝中官居一品,洪家更是凭此飞黄腾达,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不等洪君轩答话,艾亚亚便立刻凑上去插话:“洪公子,我家的果子卖得贵,一盘一两银子,不讲价!”
“是吗?”洪君轩微微一笑,似是无所谓般地低应道:“嗯,这个价格我还算能接受,姑且,来盘尝尝鲜吧!”
“公子稍后!”听到这话,艾亚亚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若是这样的话,她不就卖出去一盘了,那她就不用去吃牢饭了。只是笑容还没润开脸颊,艾亚亚又开始发起愁来,牢饭是不用吃了,可接下来,她要怎么办呢?若是今天带出来的这几篓的草莓卖不出去,那晒上一天,第二天就没法卖了,到时她家和许家不得亏死。可,现在她还能想这些吗?还是等她先熬过这一关,再说其他吧。
艾亚亚转念又一想,青城肯定有法子能让她继续做这草莓生意,对,青城绝对不会出这样的虎头蛇尾的主意给她,她相信她的相公一定还有其他的方法,能让她把剩下的草莓全卖出去,且是稳赚不赔的方子。想到这,艾亚亚不禁牵动唇角,安心的一笑。
“欺人太甚!”人群里面无表情的男子真是一刻也看不下去了。摩拳擦掌的正准备跳出宣扬正义。
“走了!”
“走?”怎知身畔人的一声,险些让他牙齿就此崩碎。“祸是咱们闯的,怎能让女掌柜一人担着,若是我们这样走的话?”他不敢想象,接下来,那天价的果子要怎么才能在一天之内卖光。
“别忘记咱们是出来干嘛的!难不成你想被抓回去?我可不想!更何况不是有人出面了吗?走啦!”紫衫公子一扯身畔人的胳膊。
可身畔的死脑筋就是不听劝,僵硬地竖在那里纹丝不动,真是认死理,紫衫公子抱怨一声:“你若真想帮那女掌柜就跟我走。按我说的做,就当做补偿了,这回行了吧?!”
听见紫衫公子这样说,面无表情男这才挪动脚步。一前一后的拨开人群,没入街巷。
“公子,这女掌柜真是有些像……”大老远,洪君轩身边的下人就看见了艾亚亚漾在脸颊上的浅笑,他不禁小小声的提点起自家公子来,本来他们也是在人群里的,可公子说这卖果子的女掌柜看着有点像,像是小时与他家公子一同玩耍的一个女娃,他们这才决定出来确认一下。
“洪五你也觉得像?”原来并不是他一人觉得像啊,洪五竟是跟他有一样的感觉,觉得像。洪君轩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看走眼了,却不曾想,走近一看,像,确实是像,尤其是女子这一笑,让他更是觉得就是长大后的‘她’!只是就算家道中落,她也绝对不会落到这般的田地来此抛头露面卖果子为生啊?!不行,他必须得打听个明白。
“公子不对啊!您想啊,这女掌柜这穿着打扮该是个村妇啊,怎么也不能是一个人!”洪五觉得像是像,可转念一想,他却觉得这该是两个人,想来绝不能是同一个人。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也许只是像而已,更何况,我跟她已有十载未见了。不都说女大十八变吗?也许,她现在的模样,就算站在我面前,我都认不出了也说不定呢!”洪君轩宛似自嘲般的薄凉一笑道。
“不过,还是问问好些,免得公子惦念着,洪五过去帮您问问!”既是公子的事,那就是他洪五的事,洪五壮起胆子,迈步走向艾亚亚。
离远了看着像,这一凑近,洪五又觉得拿捏不准了,究竟是不是,他也说不好了,这女子笑起来的时候侧面看着是有那么点像,可这一离近了,看得仔细了吧,洪五又觉得反倒不像了。
哎,算了,具体是不是一问就知了,洪五在心头暗暗告诫自己,这是公子的事,一定要打听的仔细!
钱记铺子里,柳青城视线落在出面替小女人顶事的这对主仆的身上,他左打量来,右打量去,怎么看这对主仆怎么觉得他们有些古怪!
这对主仆似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冲着他的娘子来的,可究竟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呢?!
算了,现在没时间想这个,柳青城将开好的‘方子’递给了病患,对着病患指了指钱记门口站的钱掌柜,那意思好像是要他找钱记的钱掌柜抓‘药’。
洪五快步走到艾亚亚的身旁,他恭恭敬敬的一弯身子对艾亚亚客气道:“女掌柜我是洪家的家奴叫洪五,敢问您怎么称呼啊?”
奇怪?!洪五的问话,让艾亚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主仆点了她一盘草莓不假,只需要等她把草莓端过去就好,可这家奴走过来干嘛,更是上赶着跟她套近乎,打听她的名字?!
“劳烦您搭把手帮我盘子端过去,洪公子点的草莓洗好了。”下意识的,艾亚亚竟是不肯作答的,刻意回避了起来。
“公子,您点的果子洗好了。”洪五接过洗好的果盘,赶紧给洪君轩递到眼前。
“问了吗?”洪君轩没太在意眼前的果子,注意力全集中在洪五有没有打探出下文来。
“问了,可是人家女掌柜没应。”
“没应?!”为了不让自己的举动看起来太过可疑,洪君轩顺手捏起一枚草莓塞进了嘴里。
轻轻一咬。
“唔,好吃!这心果比麻查国进贡的还要甜,敢问女掌柜,这心果怎么卖?!”
就在洪君轩问价时,病患也走至了钱掌柜的身侧。
聂天明只是淡淡地扫了那病患手中捏的纸张一眼,他的注意力现在几乎全被洪君轩给扯走了,在他觉得柳青城开给病患的不过就是一帖的处方,他也懒得去看。
钱掌柜见聂天明没在意,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柳青城写的方子瞄了一眼,顿时愁容退去,嘴角上扬,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要说柳相公的医术非但高明,这头脑也好,看看这‘方子’,不单能医病患的恶疾,还能助人脱困。
既是得到了良方,钱掌柜便照方抓药的故意大声的对钱记铺子里忙前忙后的溜子吩咐道:“溜子快把秤取来,这位病人的处方里有提到要用浆果,无花果,两种果实做引子,你拿秤给我,好给客人配药!”今天还真是巧了,正赶上钱记把这两种药草放在外面晾晒。
嗖的一下,一道精光在艾亚亚的脑海中猛的一闪而过,难道,青城开的‘方子’是这个用意!果实用秤称,论斤卖?!
“按斤卖!”
“可否按斤称给在下?!”艾亚亚开口的同时,洪君轩亦在此时出声询问。
“太好了,在下正有此意。女掌柜的心果实在是卖相太好了,看得在下心头痒痒的,在下本是有意全收购的,可……”洪君轩面露为难之色的打量一下这被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果摊,若是他现在开口收购,可能人家女掌柜该想必不会忍痛割爱吧。“这样吧,既是果子论斤卖,那掌柜的先帮在下称两斤的心果吧!一斤心果四钱的银子可好?”
“两斤。嗯,嗯好!”两斤的草莓那就是八钱的银子,这就快赚一两了,这洪公子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出手好生的阔绰。
“没想到还真他娘的是心果!”聂天明听见洪君轩左一句心果,又一句心果,这下他不得不相信艾亚亚卖得果子果然就是麻查国的贡果的事实。聂天明不禁暗下声音狠啐一口。
“怎么办,公子?若是真让她论斤卖,那价格就是她说的算了。”李全听见这摊位上卖的真是心果时,惊得险些说话咬掉自己的舌头。
“就凭她?”聂天明用鄙夷的眼色冷冷地扫向艾亚亚,真不是他聂天明看不起这个女人,而是这个女人若是真的会用秤杆,怕是也不会用论盘来卖这价格不菲的心果了。“她不会用秤的,听她说论斤卖,你以为她真能卖吗?!”
算准了艾亚亚不会用秤杆,聂天明再次出口刁难:“行啊,这果子不是论斤称吗?那行啊,女掌柜你就先给洪公子称两斤的果子来吧!”
“这……”艾亚亚当即面露难色,论斤卖好是好,可她不会用秤怎么办?两斤说得简单,这钱来的也容易,只是她连那秤杆上的一斤都认不清!
“聂公子想要秤果子啊,这好办啊,聂公子稍后,亚亚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帮聂公子装果子,聂公子,钱某来帮您过秤,保证秤杆挑得高高的!”
钱掌柜看艾亚亚做生意也有一天了,他早就觉得艾亚亚有些古怪,人家卖果子都用秤杆称着卖,可艾亚亚呢,却是用盘装着往出卖,说得好听点是拉拢客人,可钱掌柜却觉得艾亚亚之所以这样卖果子肯定是有什么不能说出的缘故,莫不是,钱掌柜忽然想到柳青城开的方子里,要他过秤抓药给病人,莫非艾姑娘不会用秤,所以……
天啊!若是这样,那就说得清了!钱掌柜不禁恍然大悟,若是艾姑娘会用秤的话,哪能让这聂大公子以大盘换小盘的讹果子吃啊。看出了这点的钱掌柜当即决定挺身而出,替艾亚亚挡事。
原来青城他一早就算到了,原来那那‘方子’还有一个暗示在里面,青城是暗示钱掌柜,要钱掌柜帮她称草莓啊,她就知道她的青城最聪明了,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论斤卖草莓了,原来那张‘方子’竟还有这么一个作用。
‘他娘的‘钱善仁’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聂天明气得狠狠一要后槽牙,可他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柳青城开的那张方子竟是有这么大的作用。
“钱掌柜莫非你钱记不忙吗?跟这填什么乱!”聂天明似是看出了钱掌柜想要暗中对艾亚亚施予援手,顾才一句话断了钱掌柜的念头。“人家洪公子买的是果子,又不是你钱记的药材!要我说,钱掌柜识相的还是趁早的回你的钱记老老实实的做你的本份生意,少在这多管闲事……”聂天明凑到钱掌柜的耳畔,压低声音对钱掌柜狠狠施压。
“掌柜的,给您秤。”溜子在此时不合时宜的抱着秤杆跑了出来。钱记的病患实在是太多了,他已经忙得快要脚丫子冲天了。
“嗯!”聂天明凉凉的一记眼色递给了李全,李全呢,立即了然的奸诈一笑,迅速走上去,一把夺过溜子抱来的秤杆往艾亚亚的手里一塞:“掌柜的,请吧!”
毁了!钱掌柜不禁心中低呼一声,这下可坏了,艾姑娘不会用秤,若是此事被聂天明发觉,那怕是又要惹出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来!
艾亚亚抱着李全塞进怀里秤,不禁感到整个世界都快要天塌地陷了。这可怎么办啊?!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公子,这女掌柜有些奇怪,您不觉得吗?”洪五不知是怎了,凑到洪君轩的身畔,压低声音跟自家公子咬起了耳朵。
“是有些奇怪。”洪君轩也是这样觉得,他总觉得艾亚亚哪里有些怪怪的,可是具体怪在哪,他却说不上来,像是像,可若真是她的话,她抱着秤的时候,定不会是这般的痛苦表情。好似与秤杆有仇似的。
莫不是她不会用秤杆?!洪君轩不禁揣测道。
洪君轩认识的那个她,他们相遇时,年岁皆不大,可洪君轩却清晰记得她摸到算盘以及秤杆时,总是笑得特别甜。许跟她家的家世有关吧。洪君轩总是这样想。
艾亚亚苦着一张苦瓜脸,她该怎么办?眼下没有任何人能帮她的忙,这个可恶的二世祖!哼!若是有天,让她踩到头上,她非得要他好看不可,扒皮抽筋,掉层皮都算便宜他的!可眼下,她该这么闯过这一关呢。
艾亚亚无奈地垂下头,命苦的她竟是来自现代,连个秤杆的都没摸过啊,现在……
咦!艾亚亚仔细打量着这秤杆上的刻度,突然,她猛的来了精神,青城,原来青城竟是留了这样的一手给她做底牌。有了这张底牌,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跃过钱记大氅的店门,柳青城清楚地瞄见小女人脸上漾开的一抹得意的甜笑。看来,这次难不倒她了,想不到她竟是聪明的发现他在秤杆上给她的提点。
想不到她教他的东西,他学得竟是如此的快,学以致用起来,竟是如此的好使。那个东西叫什么!哦对,阿拉伯数字!
哈哈!艾亚亚得意的勾起唇角,飞快的从竹篓里挖出草莓,放竟秤盘中仔细的一称。
“差一两,三斤,多点行吗?”秤杆挑得高高,艾亚亚将草莓倒入篮筐打包:“既然是洪公子一下买这么多,那我就给洪公子算便宜些,里外里您给我一两银子就好!”
“不可能!”聂天明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这女人竟是会用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面前一刻,她还是一脸不会的模样,怎么这会儿竟是?!这下聂天明可糊涂了。
“公子?!”洪五也惊得张大了嘴巴,吧嗒嗒得像条被捞出水的鱼,嘴连合都合不上。
“他娘的,李全。”聂天明再度给李全使了个眼色。
“嗯。”不等洪五伸手去接呢,李全将艾亚亚递给洪君轩的草莓一把夺了下来。
秤杆被李全夺了去,溜子只得再度折回钱记,从钱记里取来备用的秤。不料,这次他又刚一取来,秤竟是再被李全手快的夺了去。
“你……”溜子起得想骂人。
“聂公子,您的家奴这样夺我铺里的东西,我还怎么给客人称药啊?”不等溜子开口,钱掌柜便先说道。
“借来用用而已,钱掌柜,我爹是县太爷,难道我借您铺子里的东西试试,这面子您都不肯卖我吗?!”钱掌柜发难,聂天明也有得说。
“没,没!”钱掌柜担心的是艾亚亚称量的不准,到时这聂公子怕是有要闹了。
“怎么?难不成,聂公子还怕我会讹了洪公子不成?向来只有贱人讹我,我做的是正经生意,从不可能讹别人。”艾亚亚一席话把聂天明骂得狗血淋头。
“哼!讹没讹不是说出来的,是称出来的,李全过秤!”聂天明强忍怒火不跟艾亚亚一般计较,这个女人咄咄逼人的口气,真是让他越看越不顺眼,这次他必须狠狠的教训她,否则怎能消他心头这口恶气。
“是!”李全拎着秤,得意的把整篮得草莓倒进去一称,唇角上扬,笑得如同只癞蛤蟆般,可是当他看到那秤盘上的准星时,他那本是阳光灿烂的笑容登时就比哭还要难看了。
“敢问我称得对吗?!”艾亚亚抱着胳膊,露出十拿九稳的笑容。
“公,公子!”李全话都说不利落了。
“怎么了?结巴什么?说!”聂天明可不相信艾亚亚是个天才,竟是在接过秤杆的一瞬,就能一下无师自通。
“两,两斤九两。”李全准确的报出了称出的草莓重量。
“什么?!”聂天明听完下巴差点没砸在地上。
“公子?!这……”洪五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奇闻般,不由得瞪圆了双眼。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前一刻,这女掌柜好像还为怎么称果子犯难,怎么如今竟是这么厉害了,称出的重量竟是一两不差!
“不可能!”聂天明怎么也想不通,他飞奔到李全的身旁,一把夺下李全手里的秤以及艾亚亚称量好的草莓,一遍遍的过秤,秤上的重量就是停在那里,不增不减——两斤九两!
“你们,还有谁买她的心果,给我上来,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聂天明气得险些咬碎一口的钢牙。
围观的百姓听见这声,呼啦一下一拥,大伙跃跃欲试的准备如同昨天般将艾亚亚的兜售的果子一抢而光。
岂料,艾亚亚竟是不快的低喝一声:“今天这果子不卖了!表舅,麻烦您帮我把桌子撤了吧,我要收摊了。还有,表舅,麻烦您先借亚亚十两的银子!”
“什么?不卖了!”百姓的惊呼声震天。
听见艾亚亚的话,钱掌柜登时就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亚亚啊,咋不卖了?你看大伙都巴巴的想买,你这好好的生意不做了多可惜啊!”钱掌柜赶紧劝阻,生怕艾亚亚一时想不开,跟银子过不去,这可是赚钱大好时机,此时不卖,更待何时?天下间的生意人哪里有跟钱过不去的。
可天下偏偏就有这么一个,艾亚亚就是这样的一个,嗳!她今天,此刻好似就是跟银子过不去了。
“真的不卖了,大伙都散了吧!”艾亚亚摆了摆手。
“掌柜的?”溜子怀里一直揣着那本是要交给聂天明,钱掌柜用来给艾亚亚抵交商税的十两银子,溜子听见艾亚亚跟钱掌柜的借钱便将银子从怀里掏了出来。试探性地望向钱掌柜。
“嗯!”钱掌柜冲着溜子点点头,要溜子把这十两银子交给艾亚亚。就在这时,百姓们纷纷不明缘由的询问了起来:
“女掌柜,您干啥不卖果子了?这果子卖相多好啊!”
“是啊,女掌柜,昨个儿不是都说好了吗?今个儿还要继续卖这果子。”
“可不,我家当家的,昨天回家吃了整整两盘的果子,今个儿还惦记着让我再买回去些呢!女掌柜您可千万别不卖啊,不然我回家怎么跟我那当家的说啊?!”
“就是,就是啊!女掌柜继续卖果子吧!”
虽然百姓们都在苦苦相劝,可艾亚亚却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般:“亚亚实在对不住各位,今天这果子真的不会再卖了!”
这下,洪君轩倒是不禁开口询问了起来:“女掌柜,这是意欲何为?这果子刚刚不是已经卖给在下两斤了吗?为何别的生意女掌柜却不打算再做了呢?”
若说洪君轩这声询问,还是真问到了点子上。一直不肯开口的艾亚亚,经洪君轩这一问,这肯将不愿在卖果子的缘由娓娓道来。
艾亚亚似是有万般无奈,她的脸上含着强挤出的苦笑,而嘴里的话也满满皆是苦涩的味道:“不瞒洪公子说,我这是本就是个小本生意,实在经不起这一来二去折腾。昨个儿被讹果子,今个儿一大早就被罚了十两的商税。这果子并不是我一家的,若是我一家的还倒好说,我是与我们同村的一个婶子家合伙做的生意。我一天来才赚多少,却要交十两的商税,我一天赚的还没交的商税多,您说我还卖它做什么?!倒赔钱的东西,我还不如让它烂在地里。”艾亚亚说着,煞有其事的抬起袖口去掩巴掌大的小脸。
“原来是这样!十两的商税?”洪君轩本是温和的眸光猛的在这一瞬变得冷冽起来,冷冽的眸光一扫直横过聂天明,给聂天明瞪的全身一抖:“聂公子,咱们县里的商税何时涨得这么高了?我想该不会是有人想坐地起价,从中榨取商人的辛苦钱吧!”
“不,不呢!”听闻这一声,聂天明当即吓得全身寒毛倒数,其实这事传出去,聂天明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他爹那有他娘帮他兜着,可是得分这话从谁那传出去,若是从洪君轩的口中传到他爹的耳中,那恐怕就另当别论了。他爹不定得这么找他算账呢。
“表舅,谢谢您借亚亚这十两。”艾亚亚煞有其事的点头哈腰的跟钱掌柜道谢,腰刚刚弯下,艾亚亚就忍不住地笑弯了嘴角。肩膀也止不住地抖啊抖‘姓聂的,你以为我眼拙看不出来吗?打这洪公子一来,我艾亚亚就瞧出来了,你聂家怕人家洪家,看看你那趋炎附势的模样,你不怕我,可总有怕的人吧,我是收拾不了你,可总有人能收拾你吧!’
弯着腰的艾亚亚的笑得肩头发颤,可看在洪君轩以及在场的众人眼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女掌柜是委屈得默默哭泣呢。
洪君轩当即也不知怎了,许是眼前的女子长得实在是太像他记忆中的那个‘她’了。所以他才会有意偏袒艾亚亚,洪君轩凉凉开口道:“聂公子,这样好了。女掌柜的十两商税就记在我洪家铺子的账上。只要聂公子有胆拿,那等等大可以随君轩去洪家铺子里取十两来,要不就改日由君轩带着十两的商税一并送到聂府,亲自交给县太爷也可?”
听见这话,聂天明只觉得头皮发麻,昨天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两个人居然够胆冒充新科武状元而坏了他的好事,今天竟是又跳出这个洪君轩跟他唱反调。这个贱妇真是天生的好狗命!
“真的?”艾亚亚当即猛地挺直腰板,她的脸上挂着几滴笑到癫狂时而淌下的泪珠。
洪君轩看见女子脸上挂着的两行‘清泪’莫名的心头一紧。“是,这是洪某应女掌柜的,绝不食言!”
“亚亚,还不赶紧谢谢洪公子。”钱掌柜连忙出声,要艾亚亚赶紧答谢洪君轩,若是艾亚亚能跟洪家做生意的话,那就不用担心聂天明会再来伺机报复了。
“亚亚谢过洪公子!”艾亚亚忙着道谢。
“那?”百姓们似是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众人奢求的目光齐刷刷的一同望向了洪君轩。洪君轩心想这回女掌柜总该继续卖心果了吧。
“谢谢洪公子,可亚亚还是不打算再卖果子了!”守住以退为进,艾亚亚打算狠狠地敲聂天明的一笔竹杠,这混账公子不是刻意刁难她,逼她卖天价草莓吗?够胆!要她卖继续再卖草莓,不过,这天价草莓,艾亚亚却打算要聂天明来全权买单!
“这,这又是为何?”几番交流,洪君轩惊愕的发现,眼前的女子好似并非是个善茬,看似纯良无害,可实际上呢,这女子却是个精打细算,步步为营的行家。
“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我售这果子,也是为了招揽生意,所以便按盘出售。”艾亚亚满脸的诚恳道:“可昨日,聂公子竟是用盘做文章,用秤盘替换我家的小盘,花两文的铜钱讹我家的果子吃,这点我想昨天光顾我果子摊的客人们可以给我作证。”
“嗯!”洪君轩点点头。示意艾亚亚继续说,他在听。
“而我刚刚也说了,我卖的这果子实则是两家生意。所以我昨天晚上回去,逼不得已我就把这事给另一家说了,我们两家坐一起一合计,就想了个损招,就是这样卖果子!”艾亚亚将青城写好的标价纸出示给洪君轩看。“若是别人买,我就继续一盘二文,而聂公子来,就一盘一两的卖。我也知道这是讹人的损招,可我们做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也是没有法子!我本以为聂公子会体恤一下百姓疾苦,今日不会再来闹事,谁承想……”艾亚亚再度装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贱妇,你果然是故意讹我的银子!一盘一两银子,真亏你做得出来!”聂天明从后牙缝里挤出话来。
“切,还当自己理亏呢,说人家女掌柜故意讹银子,也不知是哪个贪便宜没够的,先讹了人家女掌柜?!”
“可不!有些人就是贪便宜没够,吃亏难受!”
“听说,前几天西街的酒楼也被个贪便宜的人给讹了,非但讹了,还给人家好好酒楼给砸了,虽是事后赔了银子,可那好好的酒楼……哎!”
“西街酒楼那掌柜的险些没哭死过去!”
“是啊,原来你也听说了!”
围观的众人不禁小小声的议论纷纷,虽然众人不敢说这讹人的混账的名字,可洪君轩也已经听出这混账是谁了,除了聂天明还能有旁人吗?!
“公子,若是西街的酒楼,会不会是您前几天说要收来的那一家啊?若是那家的话,您说这闹事之人会不会是蓄意生事?许是冲公子您来的,您看要不要咱们洪家出面,跟县太爷商讨一下,总得商量个对策!”洪五也聪明,一耳朵就听出砸酒楼的肇事者定聂天明,平日里聂天明仗着爹是县太爷作威作福惯了,谁家他都敢欺上以欺,独独洪家这一户,别说聂天明惹不起,就连县太爷都畏忌三分。
“嗯,若是这一件的话,我看还是不要叨扰县太爷好了,毕竟咱们洪家的事情一项好办,再不济还有我叔父呢,只是聂公子这不体恤百姓疾苦实在太不应该了!我倒是觉得,聂公子这事反倒是怠慢不得,看来在下真需要跑趟县衙与县太爷商议一下了。”洪君轩手抚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自言自语道。
“嗳!君轩,君轩!这事,这事,你何必计较呢?!不过就是一桩小事而已!”果然聂天明最怕的事情发生了,聂天明最怕洪君轩跟他爹面前告他的小状了,如今,他是紧拦慢拦就不想让洪君轩把这事大嘴巴的宣扬到他爹的耳朵里。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小事?聂公子,这若是小事,那我想普天之下便没有大事了,你我皆是出自官宦之家,咱们这些官宦家的公子都不能替百姓着想,还要拿百姓的,贪百姓的,那百姓又当如何信任朝廷?更何况,聂老爷乃是咱们临川县的父母官,你身为父母官之子竟是做出这等事来,聂老爷这父母官怕难得民心啊!看来此事,我有必要禀告于我的叔父,要叔父他老人家奏请……”
“嘘!”聂天明手快地一横,飞快地横在洪君轩的嘴巴上,扯着洪君轩的胳膊,聂天明蹿得到快。
聂天明将洪君轩拽到一旁,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聂天明低声下气的跟洪君轩打商量道:“君轩,你说咋办就咋办,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你叔父。其实我也没咋样,不过就是想讹她些果子解馋,实在不行我赔她些银子不就得了!”
“现在不是你赔不赔她银子的事,而是女掌柜的不肯再卖果子了,若是此事激起民怨,我叔父过两日要返乡,这事就算我不说,也会传到叔父的耳中!”
咕哒哒,聂天明使劲地吞下一口口水:“什么?宰相大人要返乡?几时?”聂天明没想到,他竟是碰巧得出个天大的好消息来。若是宰相大人来得及时,那也许,他跟那女人还有的一搏。那几竹篓的可口果子到头来许还是他聂天明的。
“端午过后,回乡祭祖。”洪君轩平静道。
“那不就是三日后?我告诉你那贱妇放不得,你可知道,昨日那贱妇勾结了二人,那二人竟是谎称是当朝新科武状元,说是叫什么莫青彦!我告诉你,就这一项,她就够……”
“新科武状元确实名为莫青彦?!原来武状元真来咱们临川了?那位大人他现人在哪?武状元据说武功极高,不苟言笑,总是板着一张脸!我也是听叔父说的。”
“什么?!不是,那武状元总是挂着笑脸,根本不是你说的那般样子,而且他手里捏着一张纸上,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聂天明一听洪君轩的描述便很快的否定道。
“那,那,那个随从!”李全狗腿子似的跟在聂天明身后凑了过来,刚巧正听见了洪君轩与聂天明的对话,本来李全对‘莫青彦’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那公子笑起来很好看,可‘阿离’却是让他记忆深刻,痛到记到骨子里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聂天明似是不相信,可他的脸却已是吓得惨白无血色。若那个随从‘阿离’真是武状元——莫青彦,那他骂了武状元,会不会死无全尸啊!“他叫阿离啊,不叫莫青彦!”
“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我怎么有听不懂啊!”洪君轩一脸的啼笑皆非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聂天明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真是有趣极了!“不过,若是那天女掌柜遇见的真的是新科武状元,那武状元一定还没有离开咱们县,若是武状元今日再来,看不见女掌柜的果子摊,只怕……”
洪君轩没话说完,而是将剩下的事情留给李全和聂天明自己想明白。他大步朝着艾亚亚的方向踱去。
与聂天明攀谈时,洪君轩的脑子一直在转,从未停过。他觉得艾亚亚之所以从看似不会用秤,而竟是一下便成用秤的能手,问题的答案该是在艾亚亚手中的那柄秤杆上。若是他猜得没错的话,这秤杆不是出自钱记的伙计之手,更不会出自钱掌柜之手。那就只有一人了。那人就是钱记新请来的那位医术赛华佗的坐诊郎中了。
此人不简单,一张‘良方’藏着两个暗示,最后竟是又送上来个藏有用秤诀窍的秤杆来,不行,他必须得好好的看看那支秤杆不可。
“公子,若是李全没说错的话,那‘阿离’就是新科武状元。他的武功极高,想来该是不会有错!”烈日当头,可李全与聂天明却是兜头凉到脚,宛如鬼上身般的后背汗毛倒竖。
“那,那要是他真的回来,看不见这贱妇的摊子会不会?”下面的事情,聂天明想都不敢想。
“会!”李全这一声会,别看就一个字,可意思全是概括得十分全面,这一声会有太多的含义,他们定是会被武状元收拾得十分的惨,也许被大卸八块也说不定,人头落地那根本就不在话下,李全最怕的就是武状元也许会把他的四肢连带脑袋全都一一卸下,届时——李全完全不敢想象那个场面究竟是有多么的惨烈。
“李全,你说公子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不会?!”聂天明真是被李全这一声会给吓破了胆子,他的脑海里不停翻滚的只有一幕,就是他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
“公子,您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女掌柜留住,要她继续在钱记门口,对,钱记门口,继续卖她的果子,继续支摊子,不然……”李全手搁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的手势。
“李全,你说公子我怎么这么倒霉!平日里做那么多的坏事,也没遇见这样的一幕,如今,你说是不是报应上门了。”聂天明做过太多的坏事,他自己算都算不清的。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现世报,而且这现世报竟是来得如此之快,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公子!”李全那表情都快成哭丧的了。“啥都别说了,李全还是陪着您,咱们先把这女掌柜留住吧。”
“嗯。”聂天明耷拉着肩膀,宛如被剔去了骨头的一块贱肉,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到艾亚亚的身边。
而此时,洪君轩好似刚跟艾亚亚说完什么。艾亚亚的脸上泼开的一抹甜甜的笑靥。
可这抹灿烂的笑容看在李全和聂天明的眼里,简直比见鬼了还要恐怖万分。
“那个女掌柜!”聂天明也不敢再喊艾亚亚贱妇了,改口称女掌柜。
“聂公子您跟洪公子说的话,洪公子已经先告诉我了,洪公子说您愿意补偿我银子是吗?是真的吗?”
一听见艾亚亚开口提补偿银两,聂天明便觉得肉疼不已,可是赔银子,总比赔命进去要好得多吧。
“是。”聂天明一狠心一咬牙的应了下来。
“原来是真的!”艾亚亚仿佛舒心极了,再度扬起甜甜一笑:“真是太好了!我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呢,没想到,竟是真的,没想到聂公子竟是如此大方!”
大方?!聂天明肠子发青,就差当场呕出来了,他可不是大方,他只是怕死而已,不然他绝对不可能答应赔眼前这贱妇会补偿银子给她。
“聂公子其实赔不赔银子的,我倒是不太在乎。只是我这是小本生意,这果子,我还是想全卖出去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赔偿的话要赔偿多少钱合适,不如这样好了,公子把我今日运进县城的果子全部买下来好了。”
“好啊!”艾亚亚刚说到这,聂天明应的倒快,对聂天明来说,这都不叫事,不过就是没便宜讨,花钱买几竹篓的果子,这事好说,反正买来的果子,他全带回府里,也不算亏,他们一家人吃,吃不了就赏下人呗,这女人真是傻,且是傻到离谱。这跟不赔银子有什么区别吗?!聂天明险些没忍住地窃笑出声来。
“聂公子,你急什么,人家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呢!”洪君轩一耳朵就听出艾亚亚这话没说完,这话只是前言,还有后语呢。
“是,洪公子说对了,我的意思是聂公子把我今天的果子都买下来,然后再当着我的面呢,这把这几竹篓的果子全按一盘二文的价钱往出卖,而卖掉的钱就当做赔偿金给我好了。其实这才是我的意思!”
艾亚亚此话一出,民众欢呼声已是撤天而起,要知道这果子可是麻查国进贡的心果,这话可是出自洪家公子之口,肯定不会有错,女掌柜竟是没有涨价,跟昨天一样的价钱出售给他们。
“好啊!女掌柜,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
“聂公子快买啊,我们还等着您买完再卖我们呢!”
“啊,对,女掌柜,果子还是按昨天那么卖吗?买五送一?!”有人生怕艾亚亚改了出售方式,连忙询问道。
“对,跟昨天一样!”艾亚亚应的那叫一个爽快,女子的一双凤眸带着复仇的快感,定定地落在气得全身打抖的聂天明身上。
“聂公子快买啊!大家伙都等着呢,当然您要是不肯的话,那您就吭一声,我还不卖了呢,要不是洪公子一个劲的帮您说好话,您以为我会改主意吗?!”艾亚亚双手环肩,抱手臂,好整以暇地端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子来。
‘贱妇,真是个贱妇,不折不扣的贱妇!’聂天明在心里把艾亚亚的八辈祖宗从头问候到位。
艾亚亚不用脑袋想,也知道聂天明心里怎么骂她呢,可她才不会跟只狗一般见识。而且,她觉得说聂天明是狗都算抬举他了。狗还可以做人类的朋友呢,这样的混账活着纯属浪费空气,糟蹋粮食。
“行,一斤多少钱?”
“按照洪公子给的价钱,一斤四钱银子。”艾亚亚竖起四根手指给聂天明比道。
可恶的洪君轩,竟是把价开得这么高,这不是存心讹他聂家的银子吗!洪君轩你给我等着,你洪家欠我的这笔帐我早晚会跟你算个明白。“李全,掏银子给她!”
“公子,一共多少斤,总共多少的银子啊?!”李全也想长痛不如短痛的赶紧掏银子给艾亚亚,把这事给结了,可奈何,他们哪里知道,这几竹篓的草莓总共是多少斤,要付多少钱啊?!
“这就有劳聂公子以及您的家奴们了,我出门卖果子没有过秤的习惯,所以只能由你们边卖边帮着称重量了!”艾亚亚早就算到会有这样的一幕,所以她早就在这等着聂天明或者是聂天明的狗腿子开口呢。
“什么?!你让我去帮你过秤,卖果子?!笑话,简直就是笑话!我乃堂堂县太爷家的公子,你个贱妇,竟然让我……”聂天明哪里被人这样如同呼喝喜鹊般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过。更何况是要他做商贩,盯着炎炎烈日去卖几竹篓的烂果子。
“怎么,聂公子不肯!那就算了,这钱我不要了,这果子我也不卖了,这生意就此一笔勾销!”艾亚亚回绝倒是痛快,迈步就往竹篓边走。
百姓们谁也不眼拙,自是看得出艾亚亚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其实大家心里都不急,可还是有人像模像样的勇敢地站出来帮着艾亚亚撑腰:
“洪公子,这事难道您就眼睁睁的看着不管吗?!”
“是啊,洪公子,您面子大,要不您去县太爷那帮着女掌柜的说两句好话吧!或者您再劝劝聂公子就把这果子买了吧。”
“洪公子,您难道就瞅着女掌柜走,不开这果摊子了?”
民声载道,洪君轩一把扯住聂天明的胳膊‘好言相劝’道:
“天明,你可要想明白。端午后,你可别忘了!”
“公子!”李全不敢说出那三个字,只用口型对他家公子提点道:“武状元。”
“凭什么我要帮你卖果子!”聂天明还再为卖果子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可是阔家少爷,粗活累活从没沾过手,更别洗草莓,装盘,端给别人了。向来都是他吃着,别人看着,哪有他看着别人吃的道理。
“因为聂公子您买了我的果子,就要负责把果子全卖出去!那卖掉的银钱可是我的补偿金,我希望聂公子您不要忘记这件事!”艾亚亚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挑不出她话中的半点不是来:“要是聂公子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这补偿金我不要也罢!我宁愿亏钱买永久的清净!”
侧过头,聂天明就能看见李全脸色惨白地以口型不停的念着三个字——武状元!最可恨的就是那个武状元。聂天明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声好。
诚意,去他娘的诚意,贱妇你给我等着,等武状元走了,我会连本带利的让你带着诚意全给我补偿回来!聂天明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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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掌柜,这是一斤的果子钱,您拿好。”李全扬着虚情假意的笑脸,将卖出去的一斤的果子钱递送到艾亚亚的面前。
“嗯,你快去干活吧!”打发好李全,艾亚亚不禁在后面不快地嚷嚷起来:“手脚能不能再麻利点,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下人在聂府是怎么做事的,慢慢腾腾的像蜗牛!”
“那个洗果子的,再快点!慢慢吞吞的现种都能收了!吃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磨蹭过!”现在的艾亚亚怎么看怎么像个尽职尽责的监工,挥舞着皮鞭奋力地抽打着消极代工的奴仆们。
“他娘的!”洗果子的聂天明气得恨不得一脚踹翻面前的水桶。
“公子,您再忍忍吧。”李全赶紧凑上去,奋力的劝阻,说句实话,这洗果子是最轻松的活儿了,可他家公子实在有够磨的,买果子的客人都已经催了三遍了。
“李全,你去洗果子!”突然,坐在钱记阴凉处的甩手掌柜,艾亚亚竟是突然善心大发道。
“啊?”苦命的李全差点没哭出来,早知如此她就不该上公子这来多嘴的劝,现在好了,他除了提水,点钱,还要洗果子。
“好好干啊,李全!”聂天明霎时有种脱离苦海的喜悦感,只是他刚一站起身来。
“李全替下来的那个,去给我端盘果盘来!”艾亚亚哪里是善心大发,分明就是看聂天明太轻松了,所以想使唤他,溜溜他的腿。
“狡猾的臭贱妇!”聂天明狠狠暗啐一口。
“给钱。”聂天明端着两只果盘送到艾亚亚,亦同时伸出手去。
“喏,看好了!”艾亚亚从怀里掏出两枚的铜钱,故意奚落聂天明似的,很是不屑的作势要将两枚铜板甩进聂天明伸出的手中,就在聂天明深感羞辱的想要收起铜板时。
艾亚亚突然飞快的将两枚铜板又夺了回去:“啊,对了,这是我的补偿金,所以……就算过了聂公子的手,最终也会落到我的手里。所以聂公子只需看看就好。”
狠狠地奚落了聂天明后,艾亚亚端着洗净的草莓,利落的一旋身,甩开步子走进钱记。
迈进钱记的门槛,艾亚亚突然回头对聂天明又下达了新指示:“洗果子的水该换了,快打水!”
贱妇,你个贱妇!你给我等着!我聂天明发誓只要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一天好日子过的!
当然,不单聂天明这么想,艾亚亚也认为是如此。今日一事,她跟聂天明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她可不认为聂天明可以宽宏大量的就此得过且过,光看聂天明那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艾亚亚就料到了。
倘若有朝一日,聂天明知道她跟青城并非毫无关系,而是夫妻,怕是不知又要用什么卑鄙的法子伺机报复她了,抓走青城做要挟也不是不无可能,而现在,艾亚亚能做的就是倚棵大树好纳凉。通过今日一事,她已经看透聂天明这条毒蛇的七寸在哪,打蛇打七寸,艾亚亚下手绝不手软!
“洪公子,钱掌柜,你们谈生意热了吧,渴了吧,吃些草莓吧!”与洪君轩攀关系时,艾亚亚也不会忘了照料她的青城:“柳相公,也来吃一些解解暑气吧!”
柳青城望着小女人,脸上的表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他漠然地冲她摇了摇头。草莓吗?他暂时吃不下。她一开口竟是没有唤他,也没有唤钱掌柜,而是唤的那位姓洪公子。不知怎的柳青城正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惹得他的心里浮浮躁躁有些闷闷的不痛快。
“奇怪?!”艾亚亚不禁疑惑不已,这是在人前,可她也没唤什么出格的称呼,她的青城怎么是这个冷漠的态度,若不是聂天明等人没走,钱记又碍于有洪君轩在,她怕早就冲到柳青城的身边磨着柳青城问个一清二楚了。
听见艾亚亚唤柳青城,倒是给洪君轩提了个醒,洪君轩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真是劳烦女掌柜了,在下正好想吃呢,可这里,却没有洗好的,还让女掌柜的破费了!实在不好意思!”
哼,装模作样!听见洪君轩说的话,柳青城不高兴地一扯嘴角,明明就买了他家的草莓,结果却还要他的娘子单买一盘送到身边,这洪公子真是可耻得狠呢!家奴就在身边不是吗?想吃就叫家奴去洗啊!这哪里是君子所为嘛,小人!
就因为洪君轩寒暄的一声,柳青城竟在心中在洪君轩的头上安了个小人的名号。
“在下洪君轩,敢问女掌柜如何称呼?!”一开始洪五笨嘴拙舌的没有问出艾亚亚的名讳。所以现在洪君轩只得亲自开口去问。
竟然还套他娘子的闺名,无耻!柳青城的心中腾的一下火冒三丈。他不爽!
洪五竖在一旁,听见自家公子的几句话,他这心里愈发不滋味,公子要他打听女掌柜的名字,他都问来,事情办砸一件也就罢了,结果公子想吃草莓,他竟眼拙的没看出来,还让人家女掌柜的买了盘送进钱记来。他这随从真是太不称职了。
一早洪君轩在人群里就听见了钱掌柜等人的对话,钱掌柜唤她为亚亚,而她也这样称呼过自己,亚亚如何如何的,若非她名字里有个亚字,若是如此,那会不会真的是‘她’?!只是她为何会沦落道这般的田地,难不成真是家道中落了?!
还敢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他的娘子瞧,柳青城恨不得一气之下撒出一把银针过去,戳瞎这姓洪的浪荡子的双眼。那是他的女人,他不许任何人觊觎。
“哦,这个啊,我姓艾,哄公子只需唤我亚亚便好。”
这个女人,竟是让个陌生男子,唤她的闺名,她,她究竟还把不把他这个相公放在眼里,她可是他明媒正娶来的,她还说生是他的人,死是她的鬼呢,女骗子!
“亚亚姑娘,请恕在下多嘴,敢问姑娘,可是真的姓艾?!”
姑娘,什么姑娘,那个姑娘都已经嫁做人妇了!那是他柳青城的娘子。
套近乎,果然是在套近乎。这个男人除了小人,无耻,浪荡子外,还是不折不扣的个厚脸皮。柳青城暗暗的在心中为洪君轩再度记上一笔,继小人,无耻,浪荡子之后,洪君轩又成了厚脸皮代言人。
哼,柳青城猛地高高一仰头,只不过,这个洪君轩却打错了主意,想抢他的女人,还是省省力气吧,他跟小女人是夫妻关系,生米都已经做成熟饭的真夫妻,只是在外面迫于无奈不能表明罢了,可回去,这个女人就是属于他的,就是他的妻。
想到这里,柳青城突得觉得心里头的怨气唰的一下散了大半,那草莓有他的份,他干嘛不吃,这一刻,柳青城猛的想换主意,可他又讨厌跟洪君轩同一桌,当然不是因为洪君轩长得不好。
早前,洪君轩进门时,跟柳青城正好打了个照面,洪君轩细打量柳青城的同时,柳青城也把洪君轩从头到脚的瞅了一个遍。
洪君轩此人相貌俊美,算是人中上等,含笑时气质温文儒雅,不似商人,倒颇有些书生气。可他谈起生意来,与平日与人交际好似判若两人,雷厉风行的做法,犀利的言辞,狠厉的手段令人咋舌。
刚见柳青城时,洪君轩竟险些看痴了,洪君轩第一次知道男人竟是也可以用倾国倾城这四个字来形容。
在洪君轩的仔细打量下,阅人无数的他直接断言,柳青城绝非是等闲之辈。倾城的容貌,高超的医术,故意隐藏起来的过人头脑,这样的男人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怎么绝对不会沦落到给钱记药铺做坐诊大夫的!
洪君轩非但对艾亚亚的身份有猜忌,且对柳青城的身份也产生了猜忌。
“是,我确是姓艾的。”艾亚亚并不知道前身姓什么,她穿越来时并没有继承前身的记忆,只得用起了她在现代时的名字。
“这样,听闻钱掌柜说,亚亚姑娘和柳相公是同乡。”原来早在艾亚亚之前,钱掌柜就把艾亚亚和柳青城的身份都给编排好了。
“是。我们是一个村的。一开始还不知道,后来柳相公给我医腿时,才知道的。”艾亚亚把赵戴氏的事情改一改安到了自己的头上。其实艾亚亚也没有全对洪君轩说谎,柳青城买下她,给她医腿,她嫁进了柳家,这不就成了一个村的。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呢。”洪君轩衔起一颗草莓,边咂滋味边试探道:“柳相公该不会是对亚亚姑娘有意吧?刚刚在下看见,柳相公直往亚亚姑娘这边瞅,还瞅了好几眼!”
“哪啊!”艾亚亚摆摆头否定道。
“哦?”洪君轩精明的狭长眸子一眯,他定是不会看错,这姓柳的公子确实是对他有些敌意的。而洪君轩断定这敌意多半的缘由则是与他身畔的女子有关。
“是我喜欢他,当初我腿让畜生给踢断了,是他给我接上的。那时他正好抱着我来钱掌柜的铺子抓药!”艾亚亚口中的畜生,让洪君轩误以为是家畜了,便也没起疑心。
“亚亚姑娘唤钱掌柜,竟不是唤表舅,想必亚亚姑娘和钱掌柜是在那时相识的吧?”洪君轩不愧是生意人,就是聪明,他竟是能从艾亚亚对钱掌柜的称呼里听出艾亚亚并非是钱掌柜表侄女一事。
因为撒了谎,所以钱掌柜当即脸就红了起来:“让洪公子见笑了,艾姑娘确实不是我表侄女。我那会儿是为了救她,所以……”
艾亚亚也跟着悻悻地一吐粉舌,想不到这个洪君轩竟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怪不得他能把生意做大。人家那是有本事,不过跟这样的人相处,看来她日后得要多加防备了:“钱掌柜先认识的是柳相公,当时我昏迷不醒,后来,我折回钱掌柜的铺子抓药,这才认识的钱掌柜!”
“咳!钱掌柜,您的表侄女果然是个会做生意之人啊!”突的洪君轩竟是无征兆的改了口。
“是吗?洪公子真是太抬举她了,她年岁还小呢,卖卖果子还行,要像洪公子这样做大买卖,怕是就差得远了,还望洪公子日后能多带着点她!我这开药铺的,哪有您的人脉广,见识多啊!”就连钱掌柜的竟是也跟着洪君轩一并改了口:“亚亚听见没,日后做生意多跟着洪公子学着点。”
就在洪君轩和钱掌柜这大嗓门地对话中,聂天明带着满脸的阴霾提着打水的木桶进了钱记。
他狠狠冷扫了畅谈的三人一眼,憋着一肚子的闷气,提着空水桶费力地朝钱记后院走去。
“溜子,还不去后院帮着聂公子点,聂公子可是县太爷家的公子,哪里做过这样的下人活!”钱掌柜不怕别的,他生怕聂天明水没打上来,反倒再掉井里去,他钱记是药铺,帮艾亚亚出气可以,可不能闹出人命来。更不能明摆着跟县令家的公子对着干。
“钱掌柜,您铺子里这么忙,就别让溜子来回跑了,洪五,你去帮着聂公子点。记住,盯紧着点,别让聂公子水没打上来,反倒掉井里去。”这样的话,钱掌柜不敢说,可洪君轩却敢说,聂天明惹不起洪君轩,就算听着心里头怄火,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谁让他爹就是个区区七品官,可人家洪君轩的叔父却是当朝一品的宰相呢。
“是。”洪五得到指令,他是一点就透,保证完成任务,公子让他只管看着聂公子打水,不许他上手帮忙。
“要不,就算了,聂公子,还是让李全来干这粗活吧。我真是怕给我表舅的店惹来人命官司。”艾亚亚嘴里出来的话就没有好听的,横说竖说全是挖苦的狠话。
“不呢,女掌柜,有洪五盯着呢,您放心肯定不会让聂公子落井!”洪五在一旁添油加醋,生怕气不死聂天明。
哼,好你个洪五,你个洪家的家奴,竟也敢找我的不痛快。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你小子最好给我小心着点,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否则……聂天明气得紧紧一攥水桶把。
嗳,对啊!有主意了!聂天明气火上头,突的又想到了一个馊主意,只不过,这个主意可有些风险,用时,他必须谨慎点。
洪君轩你不让洪五跟着我吗?我告诉你,你就等着帮洪五和这个女人擦屁股吧。
打定了主意,聂天明在前,洪五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钱记的后院。
而此时,日头渐高,来钱记抓药问诊的病患也已是散去大半,只余几人。可钱记外的草莓摊,却依旧是客满为患。
本是所有人慵懒的时候,竟是突的又出事了。
“噗通!”只听后院似是有什么落入水中的声音。
“不好!这该死的混账,玩阴的。”听见水声,艾亚亚猛然顿醒,她怎么就这样轻易的放洪五和聂天明去打水,这不是等着聂天明借题发挥,耍手段呢吗。
“不好了,不好了!”后院传来洪五焦急的呐喊。“聂公子,聂公子投井了!”
就在洪五呐喊前一刻,艾亚亚已经早一步冲进了后院,洪五这一喊救命不要紧,引得钱记外买草莓的客人一窝蜂的都冲进了钱记药铺里。
坏了!小女人上当了!柳青城心中低呼了声不好,墨身就要往钱记药铺的后院赶,可是却晚了一步。
“你们,你们竟然合起伙来,害我家公子!你们……是那个女人的主意对不对?一定是她,就她一直看我家公子不顺眼,一直跟我家公子对着干,你们这群帮凶!”一见艾亚亚不在药铺人,李全如同发了疯般激烈地叫嚷了起来。
“李全你少在这含血喷人……”钱掌柜刚要跟李全吵,就被洪君轩一脸从容模样,一下按住了胳膊,洪君轩转过头,暗暗地冲着钱掌柜摆摆头。
这是什么意思?!柳青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洪君轩的怪异举动,从刚刚这个男人唤洪五跟着县令家公子开始,柳青城便觉得这个男人不似个简单人物,他好像是早就察觉到聂公子想要伺机报复了,而这个机会,竟是他给的,这个洪君轩究竟是什么来历?他究竟是帮着哪一头的?!
莫不是真就如同奶奶说的那般。自古民不与官斗?是因为官官相护,所以斗不过,而洪君轩并非是真心帮他们,而是聂公子那一头的?若真是这样,那小女人不就刚好着了他们的道了。
可——不对!柳青城觉得这洪君轩并非是那种会与那聂公子同流合污之人。别看洪君轩虽是个商人,却他却是一身的正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公子,您是不是吓着了?你别吓李全,您倒是说句话啊!”李全抱着全身湿的有如落汤鸡的聂天明,嚎得那叫一个悲恸,就差快被人以为,钱记药铺改成了棺材铺,这是在发丧呢。
“他们,他们……咳咳!合起伙来害我,那贱妇,咳咳,是她,就是她,她好歹毒,是她把我推井里的。”
“我说聂公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怎么含血喷人啊?!要不是听见洪五喊,你以为我会冲进后院捞你吗?!”这件事真是把艾亚亚给气坏了,她就知道这聂天明肯定会一计不成再施二计,总而言之就是没憋什么好屁。
只要她一旦中计,他必定会落井下石。艾亚亚哪承想,落井的不是她,竟是这混账公子,而她真是后悔没投个石头过去,把这混账东西给砸死!
“洪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洪君轩从容不迫道。
“公子让我盯着聂公子,担心聂公子会落井,我哪想到,聂公子不要命的刚摸到井口,就往水井里跳啊!”
“你胡说,我家公子才不会投井寻短见。再者说了,我家公子根本没啥想不开的事情!”李全护主心切,就是一口咬定了艾亚亚就是凶手,而洪五则是帮凶了。
“走,去衙门!就算是我爹,也不会独独向着我,肯定是凭理说话的。”听到聂天明大言不惭的嚷嚷着要去衙门,艾亚亚不禁眉头一拧。
奶奶出门教她切莫惹事,现在倒好,她这可是闯下大祸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冲什么好汉,强出头,占点便宜就该见好就收,打不了她吃点亏,说两句软话,吃官司她倒不怕,只是为她的事拖累了洪五,她觉得颜面上过不去,先是对不起奶奶的谆谆教诲,再是牵连了洪五一起陪她受审。这叫个什么事啊!
“洪公子,其实吧这事,也怨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指使养尊处优的聂公子做下人做的力气活,要不,聂公子你看……”艾亚亚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拦,把洪五摘出去。可谁知,聂天明就是认准了。
“我告诉你,臭贱妇,别想着赔银子就能了事,我告诉你,今天银子不好使,我就要拉你去见官。你差点害死我,咱们两个没完!还有,还有洪五,你跟这贱妇你们两个就是串通好的……”聂天明恨艾亚亚已经恨到了骨子里,他今天就想一口气宛如碾死一只蝼蚁般的,一下碾死艾亚亚才能缓解积压在胸口的这口恶气。
洪君轩好似觉得此事颇为有趣似的,他神秘秘地一笑,对发飙狂吼的聂天明不太上心道:“聂公子,你可要想好啊!当真要见官?!”
“见官,今天必须见官,你们谁也跑不了,我告诉你洪君轩,你别以为你仗着叔父的权势,我爹就办不了你,今天他们害我,就也是帮凶,你也脱不了干系!”聂天明暴跳如雷,要不是他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他恨不得从地上跳起来指着的鼻梁骨洪君轩,往洪君轩身上泼脏水。
“见官就见官!谁怕谁啊!别说你是县太爷的儿子,就算你是皇子,我也不怕,你是什么东西,也挨不着我跟洪五的事,反正我们从没害过你,更没推你落井。”艾亚亚相信洪五跟她一样都是清白的,什么加害,推下井,那全是这混账公子瞎编出来的。唬谁啊,真当她艾亚亚是吓大的啊!穿越过来,死都差点死了,她为了求生,可是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走,见官去。”聂天明故作无力地任李全扶着往县衙的方向走。
艾亚亚跟洪五紧跟在聂天明之后,而洪君轩竟是在不自觉之时,与夹在人群中的柳青城肩并肩的走在了一起。
“柳相公?切莫焦虑。亚亚姑娘她无碍的,敢问柳相公跟亚亚姑娘是什么关系?”跟柳青城走在一起的洪君轩,走到离柳青城最近之时,不禁侧头打探起来。
柳青城只是淡淡地瞟了洪君轩一眼,竟是没理洪君轩地将头直望向前方。
“柳相公不会说话?!”洪君轩似是对柳青城是否是个‘哑巴’而怀有猜忌的态度
“柳相公这么高明的医术是从哪里学的?柳相公为何不自己开家医馆呢,我见柳相公非但懂得医理,还懂得药理,若是开医馆的话,医馆里在设个药局,那可是门来钱的买卖!”走的这段路,就听见洪君轩不厌其烦地不停对柳青城发问。
“柳相公的头脑似是也很过人呢,柳相公的父母都是庄户人家?可还健在,柳相公可曾想过考取功名?”直到洪君轩把柳青城给问烦了。
柳青城猛的顿住脚步,洪君轩也停下来,柳青城侧过头望向洪君轩,洪君轩呢,则是大肆肆地就站在原地跟柳青城对视。
“柳相公喜欢亚亚姑娘吧,洪某看得出来!”洪君轩努力的寻找着他跟柳青城的共通话题,洪君轩十分器重柳青城的才华:“不知柳相公的家境如何?在钱记当坐镇郎中的莹润如何?洪某的铺子里近日正缺人手,若是柳相公有意的话……”
“洪公子,您这是想从钱某的铺子里撅钱某的墙角啊?!”原来柳青城并非漫无目的停驻脚步,而是有意的在等后面腿脚略慢的钱掌柜来替他解围。
“岂敢岂敢!洪某只是觉得柳相公才华横溢,在钱记做看诊郎中有些屈才了罢了。”洪君轩为人直爽,哪怕是生意上的事,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他也是该说什么便说什么!
“不瞒洪公子说,钱某也觉得柳相公在我钱记坐看诊郎中是大材小用,可柳相公也有柳相公的难处,听亚亚说柳相公说不了话。哎!”一想到柳青城身患残疾,偏偏‘有口难言’。钱掌柜的就不禁替柳青城感到深深的惋惜。
“原来柳相公当真说不了话!”洪君轩此时才不得不认同这一缘由,原来柳相公竟是真是个哑巴,难怪他有如此精湛的医术,有这般天资过人的头脑,却只得掩盖锋芒,不显山露水了。
“对不起,柳相公,还请柳相公莫要怪洪某早前的多多冒犯,实则洪某还以为柳相公并非真的不能开口说话,而是见到不屑之人,不愿开口……”洪君轩在人群中亲眼目睹了柳青城不好脉便开方的高超医术,只是柳青城从头到尾一直不曾开口,他还以为柳青城是看不顺眼聂天明,所以故意装做哑巴。哪曾想。
柳青城轻轻一摆头,好似是告诉洪君轩不用为此介怀,他抬手遥指了指前方。便不由分说的甩开大步朝前走去。
“哎!真是可惜,可惜了!”望着柳青城前行的背影,洪君轩连叹可惜。
“是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钱掌柜也跟着一起摇头兴叹。
“柳相公若能考取功名,那定是难得的奇才,只可惜……”这样的人中之龙,若不是个哑巴,他日考取功名,必然会金榜高中。
“是啊。入太医院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谁人会选个哑巴呢。”柳青城的医术堪称一绝,钱掌柜认为柳青城入宫当选御医都绰绰有余,只可惜柳青城身有残疾,光这一点,便已成定局。
天不遂人愿啊!也许人无完人就是这个道理。
“啊,对了,钱掌柜,若是可以的话,可否将今日您让溜子带出去的那第柄秤杆借予我几日,我想回家研讨研讨。”
“我让溜子带出去的那柄秤杆?”钱掌柜被洪君轩说得一愣。
“就是亚亚姑娘用来给我称心果的那柄。”洪君轩赶紧提点道。
“哦,那柄啊,那柄秤杆是柳相公交给溜子的,是柳相公从家里带来的,已经被柳相公收回去了。”
“什么?!”洪君轩确实曾料到那秤杆比是出自柳青城的手笔,可他却没想到,那秤杆竟是柳青城从家里带出来的。
“洪公子莫不是那秤杆有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洪某就是觉得那秤杆好似与寻常秤杆不大一样!”
“是有点不大一样,那秤杆的刻星边上都有有奇怪的符号。我活得这把的年纪,连见都没见过,你说稀奇不稀奇?”
“哦?”钱掌柜这一说,竟是再度勾起洪君轩的好奇。奇怪的符号,不行,他必须想个法子见识一下不可。
洪君轩跟着钱掌柜有说有聊,就好似小学生郊游般的夹在人流,被人群推着来到了县衙大门前。
AAA
隔着老远,聂天明跟李全就瞧出今日的县衙好似跟平日里有很大的不一样。
此时,县衙里的衙役们竟好似接受检阅般的,一字排开似是门神一样,整齐的列在县衙口的两旁。
“这是怎么了?”聂天明狐疑得直跟同他一样摸不清状况的李全询问。
“不知道啊,公子,没见过这阵仗啊!”李全在府里做事这么久了,从没见过府衙摆过这么大的排场,这排场比迎送聂公子的舅父都要大。
“公子,您看老爷,老爷在门口呢!”要说李全这眼睛真是尖,隔着老远,李全就看见县太爷——聂老爷官服在身,在县衙的祁红木门前不停的走柳。
听见自己的父亲就在府衙门口,聂天明横出手去,狠狠地一拧自己的大腿内侧,登时疼得他眼泪直滚:“爹!您可要替孩儿做主啊爹!”
离着祁红的府衙大门还有段距离,可聂公子‘委屈’的哭嚎就好比哭丧般的响彻四野了。
“公子,管用了,很管用,您再哭得大点声,再委屈点,再装得像点,老爷来了。老爷过来了!”聂天明使劲‘哭’,拼命的‘哭’。疼的泪水不够,他就把眼睛挤成缝,硬从眼睛往出挤眼泪。
“老爷是跑着来的。公子,这回您的‘罪’没白受。公子再使劲啊,老爷来了!”李全的话音还没落呢。
县太爷聂老爷已经呼哧带喘的跑到了聂天明的身前,不等聂天明开口叫屈呢。
众目睽睽之下,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五个指痕红光分明地印在了聂天明的左脸上。
“你个不孝的孽障!作孽啊作孽,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来?”
聂天明被打的一愣,又被聂老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骂得他半晌的都没缓不过神来。
“老爷,公子他……”
啪——李全才一开口,左脸上也清晰地挨了一记落下的五指山。李全瞬间就被扇蒙了。
“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公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来人拖过去打。”聂老爷干脆的赏了李全一顿屁板子。
等处理完了眼前的两个混账,聂老爷才以颤颤巍巍似是惶恐的声音对涌向县衙门前的人流道:“哪位,哪位是卖心果的女掌柜?”
艾亚亚瞠大凤眸狐疑地盯着眼前的一幕,她都被这一幕给惊着了,隔了半晌才想起来要应声:“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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