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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了西山。
射猎场,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和男子身上狂野的气味。
太子朱允弘最喜狩猎,褚辰身为太子太傅,且又是身手高深莫测之人,有他随行,太子甚是心安。
在外人看来,褚辰深得太子看重。
有穿着便服的侍卫上前,在朱允弘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些人大多都是东宫散布在皇城之外的眼线。
朱允弘骑在马上,与同是骑马的褚辰并肩而行,尚未长大的少年和褚辰伟岸的背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子殿下有话要说?”褚辰看出了他朱允弘脸上的异色,遂问道。
朱允弘在褚辰面前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思量了一下便道:“废后的表侄今日/在画舫被人杀了,老师猜猜看,锦衣卫有了什么动静?”
他口中的废后便是曹皇后,朱允弘虽曾养在曹皇后名下,却并非她亲生,其生母静妃早年前就已魂归后宫。
褚辰俊颜如铸,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侧脸上,无端生出一股无人能及的城府姿态。
他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无畏,无情,无殇,且无敌。
最适伴君左右,成为上位者最得力的辅佐。
“此事定不会轻易不了了之,曹家恐是走到末路了,太子今后有何打算?”褚辰语气毫无波澜,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似乎历史的轨迹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曹皇后已被废,东宫地位岌岌可危,太子如今是腹背受敌,十来岁的少年愁云惨淡道:“不知老师有何高见?父皇是要借机彻底除了曹家旁支么?可这又与本宫何干?本宫早就与废后断绝了母子关系!”
褚辰嘴角一勾,一抹微不可见的淡笑瞬间荡开,却又瞬间消失。
终究是太年轻了,朝野权势大抵都是盘根错节,东宫和废后的关系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少年青涩的面庞多了些许傲气和倔强,他冷哼一声,鄙夷道:“哼!曹贵迁早就该死了,他那样的人,就算父皇饶了他,本宫迟早也不会放过他。”曹贵迁的恶行在京城人人皆知。
继而他又道:“这等好/色之流最后竟死在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手上,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褚辰对曹贵迁是如何死的丝毫也不感兴趣。
直到朱允弘说道:“真不愧是白大人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有惩奸治恶的做派!”
他话音未落,褚辰几乎是同一时间伸手擒住了朱允弘的衣袍,声音急切:“太子方才说谁?白启山的女儿?”
朱允弘鲜少见到褚辰这般失态,疑惑之余,忙道:“正是白大人之女!”他对白大人刚正不阿的为官之道也是颇为欣赏。
褚辰周身上下一瞬间笼上了一层阴霾,他道:“微臣尚有要事,先行一步,望太子见谅。”
语罢,褚辰勒紧缰绳,策马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扬长而去。
朱允弘望着恩师远去的背影,叹道:“想必老师也是为白大人惋惜的。”这样一个好官就这样被无声的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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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
王璞打听了消息回来时,瑞兽香炉里的香料才燃了半柱。
可想而知,他行动速度的有多快。
不过,褚辰却早就等不及了,未及王璞开口,他便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来和东去今日/没有跟在她身边么?”
东来和东去是若素身边那两个护院的名字。
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王璞遂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汇报,其中包括画舫如何遇到曹贵迁,甚至连文天佑的出现也未遗漏。
褚辰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是他大意了。
上辈子,曹贵迁盯上了若素理应是在两年之后,褚辰本打算过段时日/就提前把曹贵迁给收拾了,只是没想到有些事竟提前发生了。
是他重生早了?
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似乎冥冥之中,这一世的轨迹又和上辈子有了些许差错。
“走!去大理寺!”褚辰睁开眼,望着阁楼之下树影婆娑的侯府,想起了他的素素是何等的怕黑。
有一次,侯夫人生辰,白启山携女前来,她性子顽劣,又满心期待寻着自己,便在这阁楼下迷了路,等自己找到她时,早就吓得泪眼汪汪。
眼看着泣不成声,语不成词的小人儿在自己面前赌气,他却为了避嫌,连个关切的眼神都吝啬的不舍得给她。
那日,他转身就走,让府里的丫鬟护送若素离开,他真切的听到她在自己身后的无助低泣。
细细数了数,他才发现根本就数不清有多少次背她而去。
一次又一次的摒弃,她定是恨透自己了吧!
“世子爷,白姑娘是文夫人的表妹,想来文大人会顾及乔家情面,暂且不会对她如何,您看要不要等到明日再去?侯爷命人来请您,说是有要事找您.....”
王璞话还未说完,褚辰已跨步而出。
他一刻也不想等,再也不会丢下她一人,弃之不管了。
从镇北侯府到大理寺足足一个半时辰的距离,褚辰亲自去马房牵了他的千里良驹,未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大理寺。
衙役一见褚辰的腰牌,根本就不敢阻挡,便领着他前去关押若素的地方。
大理寺掌断天下奏狱,有其独立的牢房,进了大理寺,转过几处府衙厅堂,再往后便是关押犯人的牢狱。
若素并不是关在此处。
褚辰很快被领到一间仅安置了一张木床的屋子,以往有特殊身份的人物,不宜施刑或是身份过于尊重之人也会被关押在这里。
“褚太傅,人就在里面,您请便。”狱卒语罢,仍驻立在原地。
褚辰冷言道:“退下,本官有事要与白姑娘说。”
那狱卒犹豫着,不敢离去,也不敢违背褚辰。
这时,一锦衣卫快步而至,脚步轻盈如毛,一看就是高手,他阳奉阴违赔笑道:“太傅大人莫要为难我等,文大人事先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接近白家小姐,您这已经是破了例了。”
“是么?”褚辰眼风一扫,昏暗的光线下,杀意凛然:“回去告诉你们大人,这个例,我褚某人破定了。”
褚辰语罢,提步迈进小屋,衣摆无风自动。
那锦衣卫咽了咽喉,实在没辙,低声对狱卒道:“给我看紧点。”语罢,他这才讪讪离去。
褚辰一踏入小屋,若素白玉一样的小脸就映入眼帘,她端坐着,烛火映着她的脸,安静从容。
“怎么是你?”若素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却在见到褚辰时,故作惊讶道。
褚辰单手朝后,一只手顿在半空,又放了下去,看见若素并没有像想象中对他哭鼻子瞪眼,他莫名失落。
“我若不来,你以为你还能从这里走出去!”褚辰像是职责的语气道。
她越是不安分,他越是气愤,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何而怒,许是气他自己吧!
若素双眸似润了漫天的星辰,已是锒铛入狱,却还是风华未减。
这样的容色再过几年就麻烦大了。
褚辰朝她靠近,直到走到木床边,他俯视着她:“怎么不说话了?你.....”本来是想好好安慰一番她的,他以为她杀人之后定会后怕不已。
可眼下的女孩儿,哪里有害怕的样子!
若素伸出手,右手轻轻覆在了小巧的鼻子上,微微皱眉道:“世子爷是多久没有沐浴了?”
褚辰嘴角一抽,他得知若素出了事,从射猎场归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赶过来看她了。
没成想却被她嫌弃!
上回嫌他从青/楼带出的胭脂味,这会儿又嫌弃他身上的汗味?!
褚辰腮帮鼓动,掌心握紧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了。
褚辰笔直而立,低眉敛目,他身上穿的是圆领的白袍,腰间是墨绿色腰带,那把软剑也是随身携带,若素抬着头才能无视他腰间那块似曾相识的玉佩。
这时,褚辰眉头一皱,本能的伸手抚上了面前少女的前额。
“你干什么?!”若素一凛,及时扭头躲了过去。
褚辰的手僵了僵才收了回去:“这里蚊虫多,你且随我回去,明日我自当对文天佑说明。”
他看着若素粉白的额间凸起了一个小小的红点,眼神中透着寒光。
自己丝毫不舍得欺压的人,这会子却在这里受苦!
曹贵迁死不足惜!
若素站起身,她实在受不了用这种姿势看着褚辰,他离她太近了,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她稍不留神目光就落在了他精瘦的腰间,还有他的胯下...至于为何她会有这样微妙的感受,她也说不清。
“不必了,世子爷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到我这次定会安然无恙,只望世子爷能念在家父身在京外,不要惊动了他,免得他忧心。至于我....自有表姐夫护着,这里的人不会亏待了我。”若素怔怔道。
六月天,极为闷热,可这牢狱之地却透着无形的凉意。
烛火下,女孩儿一脸的认真。
褚辰闻言,只觉心头发堵,他承认他是自私的,他渴望着上辈子独属他的依赖。
这个世上,他的素素也只能依赖他才行!
“表姐夫?呵呵.....你还小,有些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是不你所能轻信的。”褚辰轻笑道,却是皮笑肉不笑。
若素瞪着他:“不信他,难道信你?”
她谁也不信,她当然也清楚文天佑绝非一般人,可褚辰在她眼里也从未简单过。
褚辰好看的唇微抿,他知道上辈子是他骗了她,可他也骗了自己,可悲的是他到最后一刻才从自己编织的谎言中清醒。
他是那么喜欢她的,为什么偏偏不承认?
如今可好,他的素素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了,甚至还有些反感。
这算是老天给他的报应么?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要带你走,便一定要带你走!”褚辰强势上前,这一下两人之间突然只有几寸远的距离,几乎是体息相闻。
若素微微后仰,再次捏鼻:“褚辰!你....好歹也是太子太傅,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可又好像做遍了非君子之事!
用道貌岸然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我怎么你了?嗯?”褚辰反问,眸底润着浅浅的怒意。看着若素捏着小巧的鼻子,心道他身上哪里难闻了,这是在宣示对自己的不满吶,竟又对他直呼其名了。
若素后退了一步,知道斗不过他,忙撇过脸,一改常态,严谨道:“世子爷,我知道你的好意,只不过若素犯的是人命案,岂能说走就走的,你要是真的为我考虑,就让表姐夫查明事情原委,还我公道便是,到时候,我便能光明正大的走出这个地方。”
女孩儿的嗓音嫩嫩的,再严肃的话也说出了娇嗔的味道。
褚辰轻叹了口气,彼时最喜她这般义正言辞,实则却是心中没底的凌乱模样。
他知道若素性子刚烈,强硬着对她,只能适得其反。
于是,褚辰干脆撩开衣摆,径直坐在了若素方才坐过的床榻上。
她既然要留下来,那好,他陪她!
“你!?”若素眼看着讲道理也行不通,小脸气的泛着红晕:“你....你这是作何?你不走了?”
“嗯,不走!”眼下的褚世子哪里还像个风度卓绝的太傅大人,压根就是地/痞/流/氓。
他怎么老是这般?!
若素被惊的水眸一眨也不眨,她本就是个无教戒之人,这次又犯了案子,嫁娶当真成了难事了,现在倒好,还与男子同居一室过一夜,她今后恐怕也只能断了三千青丝,陪着佛祖了此余生了!
果然吶!
每每遇到褚辰,她总不会好过,这人就是她的克星吧!
“好,既然世子爷不走,那...我走便是!”若素不怕死,更不怕犯事,人生在世,随意洒脱才对得起这寥寥可数的人世。只是面对褚辰,她没法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都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作祟吧!
褚辰闻言,面带好奇,他在等,等着面前的小人儿又会给他怎样的‘惊喜’。
若素小手探入腰间,从荷包里掏出一块腰牌,褚辰一眼便看出是宫里头的东西,腰牌背面雕刻的瑞兽麒麟正是出自西宫的手笔。
倏然之间,褚辰眸光狠厉,夜色下,却显得摄人心脾般的邪魅。
她手里怎么会有西宫的令牌?是那人已经出现在她的生命轨迹中了么?
褚辰置于背后的那只手紧紧握着,骨节相撞发出了闷响:那人害死了她一回,他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
若素转身开了门扇,径直往前院走,守在门外的护卫见了她手中的腰牌,皆是面露惊色,俱不敢阻拦。
褚辰随行其后,眼底的包含和溺宠毫无保留的落在徐徐而行的少女身上。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文天佑耳中,甚至惊动了京城几股势力。
有人揣测:“白家小姐手里有淑妃娘娘的令牌,那令牌还是皇上御赐的,见令牌‘如君亲临’,这不明显是包庇乔家么!看来曹氏一族这次是真的彻底完了。”
更有人说:“乔家一个表小姐连杀了人也能免于刑责,可想而知,皇上是有心要曹家旁支就此覆灭了。”
大理寺寺丞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曹家都洛伦到今日的地步了,那曹贵迁又是个该杀之人,加之指挥使大人对白家小姐私自出狱之事,大有置之不理的态度,他就更没有必要多管闲事惹祸上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