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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每每意识似乎要清明起来的时候,身上的剧痛都会让他无法睁开双眼。隐约中,似乎总有人握着他的手,低声安抚着他,这声音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听着听着,身上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从脚趾到肩膀都放松了下来,再一次的,让他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四姐,你总用这梵音让他睡着,这样好么?”林知夏穿着白衬衫,夏末的闷热让他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
“他中了媪毒,不是那么容易解的。发作起来疼的能让人想咬断自己的舌根。”雁桑伸手去探林西陆的额头的热度。
林知夏看着雁桑雪白的柔荑覆在林西陆的额间,不知怎么的,心里觉得格外的在意,眼中觉得特别的刺眼,眉头不可控制的皱了起来。
林西陆的汗一阵一阵的出,贴身的白色汗衫早就湿了又干了几回。
“知夏,我想给西陆擦擦身子换件衣服,你能否帮把手?”
林知夏从厨房端来了盆热水,胳膊上搭了块毛巾,他刚想把热水放在床边的矮凳上,脚底突然一滑,整盆水朝着雁桑泼了过去。
雁桑轻呼一声,来不及躲,全身被淋了个湿透。
“四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有没有烫着?”林知夏吓坏了,赶忙拿着毛巾去帮雁桑擦拭。
山城夏天素来炎热,雁桑今日穿的是浅粉色中袖小衫,玄色长裙,衣衫本就轻薄,这满满一盆水下去,衣服更加贴身,少女玲珑的曲线凸显无疑。
“没事没事,我没烫着。”眼见林知夏手中的毛巾就要擦到胸部,雁桑红了红脸,一把拿过:“我回去换身衣服,你给西陆擦擦身体吧,记得关上窗户,小心吹了风。”
雁桑逃也似的夺门而出,林知夏一脸疑惑,不知道平日里素来冷静的四姐怎么会突然慌乱逃走,脸上那一抹可疑的红色又是怎么回事。更让他纳闷的是,明明走的好好的,怎么自己就会把那盆水泼在雁桑身上呢……
重新打来热水,林知夏小心的扶起林西陆,他已经这样昏睡了四天,每日就靠那些药吊着,也没正经吃过什么,整个人清减了不少。
除下他的汗衫,林知夏轻轻的用毛巾擦拭着林西陆的后背,他瘦且单薄,但有一副宽肩,听老人说,这样的人是扛得起责任的。林西陆的十根手指在睡梦中都攥的紧紧的,林知夏轻柔的一根一根掰开,唇边忍不住浮上笑意,身上都瘦的皮包骨了,手指却还是肉嘟嘟的,但看的出骨架很长且直。
擦完上半身,他给林西陆换上干净的汗衫,开始帮他擦拭下半身。林西陆的腿很长,真的很长,肌肉分布的均匀合衬,这双好看的腿上,有许许多多的淤青和伤痕。林知夏心里堵得慌,他知道,这些不太平的日子,林西陆面对了太多,承担了太多。哪怕是没有任务的时候,林西陆都一个人在练习着,阵法,剑法,拳法,一次次从梅桩上跌落,一次次被训练用的幻神打的鼻青脸肿。他看到过太多次这样的林西陆,他看到过在练习时汗水顺着发梢一滴滴坠下的林西陆;他看到过月色下起符被符咒反噬到皮开肉绽的林西陆;他更看到过每一次受伤后,总是笑着说:“再坚持一下,再一下”的林西陆。
林知夏入楼后问过他:“你有没有想过做别的?”
林西陆想了想,认真的说:“第二条路还没有想。但时间过得很快,我总是想在时间中留住一些,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当很久以后我再回头看的时候,能有一些让我可以会心一笑的东西,这样对我来说就挺足够的了。”
对于林知夏来说,那个夜晚的林西陆,好像跟平时会开玩笑,会宠着自己的林西陆不大一样了,他似乎更像一个懂得思考的大人,一个更值得自己仰望的对象。
安置好林西陆后,林知夏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了,不由的自嘲道:“要是拿刚才这个专注力去背咒法,说不定可以提前几个月接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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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那位送来的药,给西陆服下,应该几天内就会好转。”俞广白将一个瓷瓶交给雁桑。
“好。”雁桑站在原地没有动,咬了咬嘴,似乎有话要说。
“那孩子的事,我没跟那位讲,但能不能瞒住,就看你的了。”俞广白“嗤”的一声划着火柴,点了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雁桑知道,每当俞广白不安或者对什么事不确定的时候,都会这样。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俩最要好,还是等他醒了告诉他一声吧。”
“你自己抓紧,新任的大掌柜就要到了。”俞广白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白色的烟从他鼻中缓缓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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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陆服下丹药后没多久就退烧了,半日后竟转醒过来了。一睁眼,就看见林知夏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平时总是挂着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担忧。
“我一点儿也不疼了。”林西陆不由自主的说出这句话,嗓音沙哑到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说还好,听了这话的林知夏,圆溜溜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好像马上就要哭了一般,这可让林西陆慌了神。
“知夏,西陆太久没吃东西了,平日里你最知他口味,还劳烦你给他煮点粥吧。”雁桑连忙出来打圆场。
林知夏抹了抹眼睛:“我去给你煮粥,你别乱动。”
见林知夏下了楼,雁桑神色一变:“西陆,这事本该等你身子好了再议的,可眼下却是等不了了。”
林西陆心头没来由的一慌,只听雁桑继续道:“大掌柜死的蹊跷,死因在知夏身上。”
林西陆听到这番说话,如晴天霹雳,一时之间没坐稳,险些跌下床去,好在雁桑及时扶住。
雁桑眼中浮现出不忍的神色:“四姐知你心中不信,四姐本是也不信的,无奈大掌柜离世那日,一个地精目睹了一切,告诉了二爷。”
那日,唐楼众人都因任务外出,那地精就差一口仙气就能登仙,于是悄摸摸的溜进唐楼,想从唐楼二爷那儿偷些福地草续上这口气。
他到的时候就见到大掌柜已经倒地身亡了,林知夏站在他尸身旁冷冷的笑着,眼里泛着幽幽的绿光,伸手就要去抠大掌柜的眼珠子。那地精吓了一跳,不小心撞翻身后一个花盆。林知夏听到响动,立刻寻了过来,那地精逃都来不及逃,转眼就被林知夏拿捏在手里。
地精都是土中植物所化,这只地精也有百来年修为了,真身是个萝卜,这百来年的萝卜说来也有一百多斤重,可瘦瘦小小的林知夏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捏着地精的脖子就将它轻而易举的凌空举起。
“你看到了?”他歪着嘴一笑,眼中还有孩童的纯真,可这邪气就止不住的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让人直打哆嗦“算你倒霉,眼看就要成仙,今日却要交代在这儿。”
小小地精根本不是林知夏的对手,知道今日必死无疑,可也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于是施了法术,将今日发生之事记在支根须上,那根须入土立即遁到俞广白所在之处。
俞广白火速赶来,还是晚了一步,地精已死,林知夏正趴在它身上吸食他的精元,浑身散发着丝丝的邪气。俞广白趁其不备,将林知夏打晕,还用符咒封了起来,打算他醒来时细细盘问。哪知待林知夏醒来之时,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俞广白用侍地镜细细查验,发现林知夏并无被妖魔附身,但有一丝不属于他的神识在他的身体中。
听完那日发生的事,林西陆久久不能说话。
“这几日新任大掌柜就要来给知夏授镜了,若让他知道,接不了镜是小,知夏恐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四姐……都怪我……知夏变成这样都怪我……”只见林西陆的头低低的垂着,瘦小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知夏若不是因为那日要救我,就不会受伤,魔障不会有机会进入他的神识。”
“别乱讲,现在还不知道那丝神识究竟是怎么进入知夏体内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查清楚大掌柜的死因,也要想办法压制住那丝神识,让它不能再作怪。”
“知夏一定不会杀大掌柜的,一定不会的!我相信他!”林西陆抬起袖子抹干眼泪。
雁桑没有接话,她心中其实一直怀疑是林知夏受那丝神识控制杀了大掌柜。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到底对同伴存了多少信任,竟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说出相信对方这样的话。
随即,雁桑笑了:“西陆,很好,你这样很好。你要继续相信知夏,哪怕有一天整个世界都怀疑他,整个世界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只要有一个人相信他,站在他这边,他就不会堕入魔障,这对知夏很重要,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你,也只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