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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宁一整天都窝在家里剪片子,人有点低烧,做事情就没效率。她披着一条毯子,盘腿坐在沙发里,那动作练瑜伽似的。脑袋上盘了个冲天的丸子头,刘海都梳上去,露出一个大脑门。高中那会儿老是开玩笑,说露出大脑门,可以给大脑这台“cpu”散热,那时候班里突然就流行起来,不爱剪短发的小姑娘都这么梳头,她也跟着照办。
其实她更喜欢短发,洋气,精神,关键是好打理——第二天脑袋伸到水龙头下,五分钟就能洗好,十分钟就能干,拎包就可以出门。可周肃这混蛋不同意。
大一那会儿,他来她的学校看她,原本笑眯眯的脸看到她的头发,笑容就僵硬下来。
盯着看她,直把她看的发毛。
伸出两根指头往她脸前一摆,两个选择,第一,你把头发重新给我留起来;第二,回家老规矩,30下。
江清宁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阵,不服气。
“凭什么?我自己的头发我自己说了算,两个我都不选,我选第三个!”
周肃笑了,也不恼,伸胳膊搭在她后颈上,揉捏那块儿温温软软的皮肤,“行啊,第三个,皮带,30下。”
江清宁一瞬间就蔫了。
成,我重新留起来。
都听你的,行了吧?
周肃摸摸她的头,好脾气似的,夸了一句宝贝儿好乖。
而那时候,两个人压根还不是一对儿情侣。
一条片子剪的她头晕眼花,看着屏幕都重影儿。
坐起来弯腰给自己倒水,手还没碰到水壶,门铃响了。
江清宁往天花板上翻一个白眼。
这大半夜的,敢这么正大光明敲她门的,也就周肃了。
门打开,果不其然,这个男人又浑身酒气地出现在了门口。
江清宁冷漠的看一眼,叹口气,并没有赶他走。
她把门开着,自己去倒水,周肃醉醺醺的走进来,一脚把门踹上。
大男人小孩儿似的看见沙发就往上扑,抱着江清宁新买的咸鱼抱枕不松手,给自己垫在脸颊下面,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江清宁喝了半杯水,回头掐着腰看着他。
这家伙以前酒品没那么差的,只是最近几年……大概是工作压力大了吧。
他醉了,她就壮了怂人胆。
抬脚踢踢他的腿,说:“你给我起来坐好,我给你煮醒酒汤!”
也不知道周肃听没听见,坐起来,自顾自的开始脱了外套,脱了长裤,然后找个更舒服的姿势霸占了整条沙发。
江清宁从厨房出来,看到这幅景象,手背上青筋都爆起来。
大口的深呼吸,给自己心理建树,“没事,没事,江清宁,别跟酒鬼一般见识!”
她走过去将杯子重重甩在茶几上,玻璃杯碰上玻璃茶几,啪的一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周肃却浑然不觉地翻了个身,睡得安稳。
江清宁无奈揉眉,只好回房去给他拿了条毯子。盯着他的眉眼,看得有些出神。
这么多年感觉一下子就过去了。
她伸手理了理他的发丝,手上的触感真有点像以前家里那条小黑。
她苦笑着摇头,这家伙可比小黑凶悍太多。
照顾好他,看他睡得很沉,江清宁把片子保存,关了灯回房间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江清宁刷牙洗脸,挂好围裙准备给自己做早餐。
抽烟机抽动,周肃才悠悠转醒。
他揉揉脑袋,打个喷嚏,趿上一双碎花拖鞋,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声音有刚睡醒的嘶哑感,“操,我怎么又跑错门了。”
江清宁鼻子里哼气一声,听惯了的假话,佯装听不见,问道:“煎鸡蛋,几个?”
“两个。”
“培根呢?”
“一片。”
“吐司?”
“嗯,记得给我抹黄油。”
江清宁转头狠狠瞪他一眼,“滚滚滚!”
周肃嘻嘻笑,端起手上那杯昨晚的凉茶咕咚几口就见底了,“回头给我买双拖鞋放家里,小碎花一点都不适合我。”
江清宁气的胸闷气短,那小碎花是她买来还没舍得穿的!
但现在的周肃是清醒的,她又不太敢发脾气。
周肃看她各种神色在脸上一一闪过,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笑一笑,不计较。
要求交代了,她一定会照做。
忽然间心情很好,慢悠悠去了洗手间洗漱。
早餐摆上桌时,他已经恢复了人模狗样。西装领带一上身,比电视上的小鲜肉还好看。
头发打理的井井有条,江清宁走过他身旁,闻到了她的发蜡味道。
嗯,牌子货,味道就是好。
倒了两杯奶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江清宁同他对坐,拿起吐司咬了一大口。
周肃一手托腮一手夹鸡蛋吃,没等江清宁开口,自己急于分享。
“你还记得上个月我在追的那个妹子么,就是挺漂亮,皮肤很白,人不高但很瘦,臀形很美的那个。”他喝了口奶茶,意犹未尽地样子,“我就说她真的是个小被,哥哥我纵横sp圈这么多年,从没有看走眼过。”
他说的很淡定,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江清宁默默听着,不发表意见。
周肃的那点奇怪癖好从不瞒她,反而是同她聊天的一个谈资。虽然她没有兴趣,但她必须老老实实的听,不然趴下挨揍的就不是那个美眉,而是她了。
江清宁挑了挑眉,不予置评,低头喝奶茶,掐了几口吐司放嘴里。
周肃是个s,她四年前就知道。
“唉,可惜未成年,不然……”周肃满脸的可惜。
他这人还真是渣。
“啧,”吃了口面包,他又放下了,“这姑娘是我母校的,我是说高中。成绩相当不错,门门功课都是优。挨揍的时候哭得雨带梨花,你不知道,我当时差点就心软了。”
江清宁眼风淡淡一扫,满眼鄙视。
反正最后他肯定没放过人家。
“唉,我想着要是孩子再大点,我就真的要个长期的。”周肃语气里好像真的在叹息一样。
面包都塞不住他的嘴,看来是挺满意的。
江清宁把奶茶喝光,吐司卷上培根三两口消灭掉。
但周肃这人向来不喜欢来二次,无论什么事情,所以绝不会收长期的m。
看到她没怎么接话,周肃终于发觉异样,抬头道:“大早上没精神?你被公司辞退了?”
江清宁懒洋洋的说了句滚,皮笑肉不笑地翻了他一眼。
“老子发了一天烧,今早上还起来给你做早餐,而你他妈竟然一直在同我讲别的女人。”
破天荒的,他没有计较她说脏话,也没有计较她的自称。
大概是听到她生病的缘故。
“还烧么?来,我摸摸。”他说着,真的站起来走到她身侧。
他个子高,江清宁坐在椅子上只能到他腰部往上一点。
周肃笑起来时候眉眼弯弯,看来就跟小孩似的,但内里那点花花肠子可不容小觑。
“指望你能关心一下,我早烧死了。”江清宁扭开头,避开他的手。
“乖一点。”他说话的时候明明春风细雨的,可江清宁还是听出一丝威胁。
乖乖的把脑门送到他手心里,贴着他一双热热的手掌,江清宁困意又上来。
嘴上还是嘴硬。
“吃完没有,吃完赶紧滚,我今天要回公司加班。”额头在他手里停留几秒,自顾自站起来,收拾起了自己的碗碟,他连忙塞了好几口。
“摸着是不烧了,你多喝水,药还是要吃。”
江清宁端着几张盘子往厨房走。
周肃皱皱眉,在她身后说:“你听见没?”
“听见啦!”
周肃脸色温和一点,“嗯,晚上几点回来,我请你吃饭,顺便带个哥们给你认识。”
所以他是给家里当说客来了?
江清宁不想同他废话,“不去。”
“这哥们挺好的,应该是你的款。”
“我呸。”如果不计后果,她想呸他一脸。
周肃笑了,“看在你生病,我不跟你计较。”
晚上新闻联播要出片,成品已经上交,江清宁浑身紧绷的弦儿松下来。她靠在椅背上,玻璃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让人迷茫。
手边电话响起来没玩没了,她低头看一眼,心里啐一口,就知道那孙子不应该招惹的。
电话接通,周肃笑吟吟的,“我车开你楼下了,赶紧的。”
江清宁有气无力,“我不想去,忙了一天,我好累。”
周肃说东言西,“给你五分钟,下来,上车,否则后果自负。”
江清宁还来不及辩白,那头电话已经掐断。
在心里骂了句混蛋,江清宁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屏幕,除了叹气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一到大门口,远远就瞥见街道那头的凯迪拉克。
周肃摇下了车窗,探出半个头,朝她招招手。
江清宁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周肃笑笑,“嗯,四分五十三秒,还行。”
刚想翻白眼,从后视镜里瞥见他车后座有人。
收一收情绪,回头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车里头有一股薄荷香,这味道多少年没变过。周肃余光看了看江清宁,面带笑意的介绍,“后面那位向淮阳,我旁边这位美女,江清宁,北华的高材生。”
江清宁看也没看周肃,回头仔细打量了车后座那位男士。
片刻后微微颔首,“你好,给周肃这孙子做朋友,很费力吧?”
江清宁是个记者,识人只需一面。
这男人五官生的挺周正,气场也很正派,第一印象98分。
剩余两分扣在哪儿?扣在他是周肃的朋友。
想想周肃那点不见光的癖好,江清宁又抬头看一眼后视镜,但愿这位叫向淮阳的男人不是跟他一样人面兽心。
不过细想,她又不是真的要相亲,一切便与她无关。
“你好,我从小就爱认识高材生,见到你真是荣幸。”那男人笑起来挺腼腆,也不知是不是第一面比较能装。
江清宁回报以公式化的笑容,浑不在意,反正只当是吃饭之交。
“宁儿想吃什么?我请,放开吃,不用替我省。”
“你选。”她并不是故意把问题抛回去,而是她的口味,周肃比她自己了解的都清楚。
以往出来吃饭,每回都是他做主,别看偶尔他不修边幅,大事和细节,只要他上心,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女士发话,向淮阳也不好说什么,任凭周肃决定。
周肃也不在推辞,脑海中放出附近的地图,分分钟就选定了餐厅。
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车子便到了目的地。
停好车走到餐厅门口,江清宁抬头,是一家高档西餐厅。
这是那家她吃一次就刷出去三千六的那家吧?
她狐疑的看看周肃,看来后者今天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