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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温泉庄子的人可不少,杨家好汉们无论大小统统都跑来凑热闹了。面对游泳池似的开放浴池,汉子们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三两下退去厚重的冬衣,穿着亵裤下饺子似的噼哩扑通滑下池子。
第四代的小家伙们最为豪爽,直接脱光了晃着小鸟往里蹦,到了水里马上又因为深不见底的池水,和对他们的细皮嫩肉来说偏高的水温吱哇乱叫,引得大人们纵声大笑,给他们每人套上个竹编的圈子,才算安静下来。
“哎呀,这水真是不错,我这把老骨头终于暖和过来了。”杨老爷子进了水里,先站着打了趟太极,又游了小半圈,只觉得热气一个劲往骨头缝里钻,寒气一点点被挤了出去,全身都舒展开了。“多亏了蟠儿上心,今冬总算是好过了。”老爷子坐着藤条编的矮靠飘在水面上舒服得直哼哼,看薛蟠的眼神越发慈爱了。
“蟠儿承蒙祖父厚爱,细心教导,总要回报一二才是。”杨家人与他不是血亲更胜血亲,自打成了亲家后杨家的长辈们对他的维护与教导不遗余力,平辈亦是与他真心相交,薛蟠是个宗族观念几乎为零的现代人,相比较于贾家和王家,杨家这样赤诚相待的人家更能让薛蟠打从心里将他们认定为亲人。
“傻话,你是杨家的女婿,长辈们关照你那都是应该的。何况,若是你自己不肯下苦功上进,长辈再如何提携那也是有限的。”杨清小胡一翘,对自己的眼光万分得意。要不怎么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呢,薛蟠这样聪明刻苦有良心,家资又丰厚的孩子一般打着灯笼都难找,却偏偏主动送上他家的大门,再加上自己目光如炬出手如电收下这个好女婿,别人再眼馋也只有一边流口水的份。
“好啦好啦,祖父父亲,现在可是年假休息的时候,你们就不要继续在那里客气来客气去了,有这工夫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好的。刚才上山时我可看到了,地里都是绿的,连山脚下湖水里的莲叶都没榭呢,冬天桌子上除了肉还是肉一点青的不见,我现在看见盆栽上的叶子都快要流口水了。”杨圳喜欢热乎,趴在最热的出水口边上烫得身上油滚虾似的通红也不肯换个地方,脑子里已经被菜蔬给占满了。
“我说你管好自己的口水,落到水里我们还怎么泡澡了。”杨家第三代的老大杨坤没好气的鄙视了吃货杨圳一句。尽想着吃,脑子里一点正经事都不存。
他是家里的长子嫡孙,以后要继承宗祠率领全族老少,因此对下一代的教育非常上心。冬天太冷小娃儿身子骨软弱,也不敢放出去疯跑,猫冬的下场自然是开了春后又肥又懒。早先听薛蟠说要修庄子时他就考虑过,莫不如把孩子们送到庄子上读书,有温泉的地界肯定暖和,活动得开又能锻炼独立性,让师傅们严加管教半个月再回次家,效果肯定比猫在家里冬眠要强。
“蟠儿,温泉水从这屋里里流出可是引到山下的湖里去了?”既要把孩子放在这里,对庄子的一些细节杨坤自然要问个明白。
“正是。泉水从内外院的泉室出来即引入深埋在地下的青古板水槽里,水槽流经之处的土地温度正适合种些耐寒的菜蔬,最后再汇入山脚下的湖里,冬天的泉水就是这么引流的。到了夏天室内不用加温时,泉水从出口处直接引到北边的山坳里,再经修好的水道绕半圈,最终还是流入湖里。水道那边是风口,修得又宽又浅,热水经过会凉得很快,这样湖水就能保证一年四季温度相近,养鱼种莲都是好的。”薛蟠觉得这个庄子好好打理一下还是非常不错的,可惜以前的主人都没把心思放到它的身上,才让这里鸡肋似的蒙尘了快百年。
“坤儿可是想把孩子们放到庄子上读书?”杨大老爷不亏是杨坤的亲爹,儿子一眯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嗯哼,这主意不错,小崽子们被家里的女人给宠得不像个样子,留在这里吃穿都得自己操心,他们还能长些脑子。”杨三老爷觉得这事靠谱,最好把外孙子们一并接来教他们学些乖才好。
“读书之余每人再分一分田地让他们种,随他们喜欢种些什么作物都好,懂得食物来之不易也省得他们养成当家不知米牌价的奢侈性子。”薛蟠也觉得这样做挺好。
薛母能把原著的薛蟠给宠成个混蛋,难保儿子们不会走上这条路,离开家独立生活未尝不是件好事。这里丫头婆子服侍的人也不缺,又有同龄的玩伴陪着,日子应该不会很难熬才是。
大人们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开始兴高采烈的交换意见,最后由杨老爷子拍板决定,留小娃儿们在这里过冬,体验一下真正的耕读生活,读书和种地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早先在池子里扑腾得欢实的小家伙们早已经傻住了,刚开始大人说让他们离开家他们还挺开心来着,离了家就等于凡事都能自己做主,喜欢怎么玩就怎么玩,做错了事也没人修理他们了,想想都让人兴奋。听到还得种田时他们都傻眼了,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嫩手,这辈子就没拿过比毛笔竹剑更重的东西,他们真的能种活庄稼?
孩子听闻噩耗后各种伤心欲绝,老爷子的最后拍板却让他们连找祖母母亲哭丧的可能都没有了,只好不情不愿的接受了悲催的命运。
转过天孩子们就拿着小铲子开始翻地,一分田听起来不多,但对于最大不过八岁的小家伙还说任务还是过于繁重了。只铲了几下子已经开始有孩子往下掉眼泪,大人们好笑之余也狠不下心逼他们,开荒只好以每天几铲子的速度推进,薛蟠想吃上儿子种的菜,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薛杨两家的小娃娃们被迫劳动改造,流汗又流泪。贾家人也不得清闲,他们在为十五那天元春省亲做最后的准备工作,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家总动员,除了肚子老大行动不便的凤姐儿,连贾赦都被贾母指使得团团转,却没人敢有半句怨言。元春身为皇上的妃子,回娘家省亲也是代表着皇上的脸面,若是出了半点差错……用想的脖子上就凉飕飕的。
京城的百姓不知道即将迎接妃子的人家是如何的荣耀惶恐,他们只对看热闹感兴趣。妃子凤辇经过的路段虽被查封,但元宵节的夜晚却并不宵禁,有银子的在能看到车辇的酒楼定个位子,没银子的干脆爬到自家房顶上去。后宫嫔妃省亲的盛况古今少见,虽看不清楚凤辇队伍,但远远的看着灯火通明的车队,听听宫廷乐师的演奏,也不算白活一回。
薛蟠当天晚上也回到了城里,小哥儿几个与好友汇合,看了会儿花灯之后来到早就包下的酒楼二层包间,开始眼巴巴的等着队伍从宫门出来。他们包下的酒楼处于前门大街,远远的能望见宫门的方向,天黑后那边道道火光飞驰,唯有来往报信查看的内侍出入,正主儿却迟迟不见现身。
等了没一会儿,大家都有些烦了,吆喝跑堂的拿来几副麻将,唏哩哗啦开始修长城。薛蟠没有参与,和同样懒得打牌的路七对面坐着,他整理刚刚在庙会上买给家人的礼物,路七目光空洞发起呆来。
薛蟠不知道路七在想什么,他自己的心里却有些微妙。远处流光似火,人来人往的宫门内住着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待会儿前呼后拥出来回娘家省亲的女人都是他的姬妾,其中就包括自己的表姐贾元春。
说不上是嫉妒还是什么,薛蟠心里有些发堵,一股郁气升起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水澈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英挺冷俊博学多才,天生一段雍容尊贵的气度,本应是压迫感十足让人只敢远观的,偏偏对他极有耐心,细致而且包容,这样的人真的很难让人不动心。
可动心以后呢?在他们的感情与帝位有冲突时,他又该如何躲过恋人落下的屠刀?就算本朝同性相恋早已见怪不怪,上皇也有不少相好的,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帝王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等到自己深陷其中,水澈却厌烦之后,他又该如何自处。难道要像这些女人一样,使尽浑身解数只为让帝王多垂怜一晚自己?薛蟠苦笑着摇头,人可以不要脸皮,但尊严若是丧尽了,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你笑什么?”路七这阵子经常替好友发愁,被北静王缠上在许多人看来是求之不得,但路七对此可一点都不乐观。那家伙绝不是个长情的人,万一薛蟠动了心后却被蹬了,损失的可不仅仅是脸面,感情和前程才是最要命的。见好友突然笑得古怪,路七马上想到他是不是被欺负了,忧心忡忡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为那些女人不值而已。”薛蟠见好友担心自己,心中一暖,笑得眉眼弯弯叉过话题。
“有啥不值的,禁宫里的女人谁会拿出真感情来,她们更看重的是份位和生儿子,能给娘家带来好处才是真的。”吴江是杨坤的死党,与吴贵妃的娘家同族,对宫里的一些事门儿清。见薛蟠竟然在可怜宫里那些无论心机还是城府都能吓死个人的女人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小声些,这些话能在外面说吗。”杨坤甩出一张幺鸡正中吴江的鼻子,见七尺大汉被打得眼圈通红,眼泪哗哗的,他自己也绷不住大笑起来。
吴江愤怒的掀了牌桌,撸起袖子要把偷袭自己害他丢丑的好友一顿好打,杨坤闪身躲开,两人满屋子乱窜把几张桌子都给掀翻了,拉了不少仇恨,包间里顿时打成一片,乱作一团。
薛蟠和路七被逼到墙角,努力躲避着乱飞的麻将,死活不想被拉进战局。乱斗中的损贼们哪能放任他们两个悠哉,假装无意飞过来的麻将牌越来越多,就在路七挨了好几下子,眼看要狂躁之际,薛蟠终于看到宫里出来了老长一道火龙。
“省亲开始了。”只一句话,打得热火朝天的少年们立马安静下来,瞬间占据了窗台上的有利地形,看热闹模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