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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似乎都一个样,满目的白色墙壁和水蓝色房门。这会刚刚过了探视时间,走廊内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哪个病人微弱的□□声。护士带着他们朝着走廊的尽头走,边走边说:“你们要找的人恢复的还算不错。不过,尽量不要耗太久时间,病人没那么多精神头儿。”
言罢,三人已经走到最后一个病房门前。护士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开门的是陪护,乍一瞧护士带着两个男人进来,不免一愣。
褚铮比蓝景阳活跃些,笑着出示证件,并礼貌地请这位先生出去走走。言下之意,要他回避。
陪护和小护士离开后,他们才进病房。三人间的病房住了一个,就是他们要找的因公烧伤的工人。姓周,年纪约在四十多岁,褚铮开口叫了大哥。
周大哥还裹着纱布的脸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沉默了半响,才说:“我想坐坐。”他的嗓音很沙哑,可能是因为被浓烟伤了嗓子,无法恢复的原因。身上最严重的伤烧伤是双腿,过了这么许久,还不能下地。
蓝景阳扶着周大哥靠着床头。
周大哥对蓝景阳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坐稳不用搀扶。蓝景阳放了手,回去坐好。周大哥的动作很慢,转身、伸手、在枕头下面拿出个蓝色碎花的布包来。
布包大约有成年男子的巴掌大小,包的很仔细。一层层打开来,周大哥细看了看布包里的东西,缓缓递到蓝景阳面前。
蓝景阳接过垫着蓝色碎花布的东西,垂眼一看,不明就里。
这是什么?蓝景阳想。一块黑乎乎的好像是……炭?
“这是什么?”蓝景阳问道。
周大哥摇摇头,“我不知道。”
周大哥是个瓦工,在那栋施工大楼的地下区域工作。
那天为了赶进度,加班到晚上七点多。地下室只有他跟小吴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干活。
大火怎么烧起来的周大哥一点概念都没有。好像前一秒还一切如常,下一秒便是火光冲天。火焰中,他跟小吴拼命跑向逃生楼梯,因为火势太大,没跑几步就被堵在半路上。那时候浓烟滚滚,几乎睁不开眼睛。
在周大哥的概念里小吴先倒在了一个三角支架下面,紧跟着,他被浓烟呛的几乎昏厥。趴在地上捂着口鼻,垂死挣扎。那时候,神智很模糊,他看到本来倒下去一动不动的小吴忽然朝自己爬了过来,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衣服里面。
这就是周大哥最后的记忆。浓烟和大火让他昏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手术之后的第二天了。
周大哥说,他的情况很奇怪。浑身上下都被烧伤,却有一块儿皮肤完好无损。
闻言,蓝景阳微微蹙眉。握紧了周大哥给他的东西。
周大哥继续说:“我被救出来的时候,这个东西好像长在我身上。就是胃的地方。”说着,他掀开衣服。果然,身上其他地方几乎都有痊愈或者是没有痊愈的烧伤,只有胃部那一块儿皮肤是完好无损的。
对于一个农民工而言,这或许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让周大哥耿耿于怀的是小吴。那时候,小吴拼死爬到他身边,把这个东西塞进他的怀里,可见这东西对小吴来说比命还重要。周大哥一直以为,他们这些出来打工的人,最重要的钱,是辛苦了一年赚的血汗钱。一块石头似的东西值钱吗?
周大哥不知道。
“你们给看看,这到底是个啥?”周大哥狐疑地问,“要真的值钱,我还要给小吴家里送过去。”
蓝景阳和褚铮面面相觑。他们俩都不大懂这个,现在也看不出什么来。褚铮干脆说:“先带回去让毅森看看吧,他接触的怪东西比较多。”
蓝景阳点点头,谨慎地收好黑炭一样的石头。周大哥忽然叹了口气,道:“你们把石头拿走吧,那块花布能留给我吗?那是小时候,我奶奶给我的,我舍不得丢。”
蓝景阳把那块花布还给了周大哥,又问了几个关于小吴的问题。周大哥知道的也不多,好像小吴在平时很少谈及自己的事。家人啊朋友啊媳妇啊什么的,都不见他提起,被人问到,他也只是嘿嘿地笑笑罢了。
蓝景阳和褚铮又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小吴这个人值得查一查。
谈话告一段落,护士敲门来催他们快些,毕竟患者需要休息。起身告辞的时候,蓝景阳问了一句,周大哥的医疗费谁负责。
“是建鑫公司。”周大哥表示很感激。
回去的路上,褚铮琢磨了一会儿才说:“建鑫那老板还挺仁义。前前后后出了几次事故,都是他们公司全额承担治疗费用。不小一笔数目吧。”
开车的蓝景阳斜了褚铮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褚铮吊儿郎当地耸耸肩,撇撇嘴,“感慨一下而已。”
蓝景阳不信他所谓的“感慨一下而已”但也没追问什么。只说:“联系洛毅森,让他尽快回一科。”
沈紹家的客厅里,洛毅森等的几乎睡过去。半小时前,他们吃完饭打算到客厅继续谈金穗大厦闹鬼的事,结果沈紹接了一个电话,到现在还没说完。洛毅森只能耐着性子等。
作为沈氏的CEO沈紹基本上没有所谓的私人时间。即便晚上在家,也是忙工作。今晚,只是接了一个电话,算是很悠闲了。他从书房回到客厅的时候,洛毅森正在打瞌睡。沈紹拍拍他的脑袋,“继续。”
“啊?你回来了。”洛毅森赶紧搓搓脸,精神精神。
沈紹并没有坐下,而是在宽敞的地方来回踱步。边走边说:“我们谈到哪里了?哦,闹鬼的时候警卫看到了,所以害怕,辞职。”
“看到什么了?”洛毅森居然能跟上他跳跃性的思维,详问道。
“影子。”沈紹不咸不淡地说,“他描述过那个影子。很大,几乎占据了半个走廊。影子会移动,在墙上、地板上、他跑了,没敢回头。我问过,当时嘉良是否跟他在一起。”
“在一起的,是吧?”没来由的,洛毅森就是觉得嘉良是跟警卫在一起。
沈紹走到了洛毅森身后,看他扭着腰抬着头盯着自己。大大的眼睛,清亮透彻……
深邃的眼神莫名更加沉暗了几分,不知不觉地弯了腰。
身材高大的沈紹如一座小山般压了下来,洛毅森感到一阵紧张的压力。眼睁睁地看着沈紹的脸越来越近……
心跳倏然失衡,脸皮热的发烫。喉咙干渴,下意识吞咽唾液,喉结微微松动。那张脸,如刀削斧刻般鼓荡着阳刚之美,好这一口儿的没有不被吸引的,自然也包括他洛毅森。
沈紹欺身靠近,几乎要碰到洛毅森的鼻尖,“你的水要洒了。”
裤子上一阵冰凉的湿意,唤醒洛毅森远去的理智。他惊呼了一声,“卧槽!”赶紧将手里倾斜的水瓶拿稳。
目睹洛毅森失常的反应,沈紹满意地笑了笑。
洛毅森干脆把水放下,一本正经地问:“他俩到底在没在一起?”
“当然。”沈紹继续消食,只围绕着洛毅森走来走去。他说:“警卫描述的经历很乱,他只记得当时走廊里还有一个人,是不是嘉良无法确定。事后,警卫跑出大厦再也没回去,自然没想过那个人的安危。”
“等等。”洛毅森打断了沈紹,问道,“如果警卫没看到嘉良,你是根据什么确定走廊里的那个人是他?”
“我能确定。”
“为什么?理由呢?”
“我说的。”
洛毅森挠挠头,说:“我不是问这件事是什么人跟你说的,我是问理由。你确定走廊里那个人是他的理由。”
沈紹正色地看着洛毅森,“我说了。‘我说的’就是理由。”
洛毅森:……
沈紹发现,观察洛毅森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特别是看到他的脸上冒出不同的表情,简直乐此不疲。不过,沈紹懂得适可而止。
“你了解嘉良多少?”沈紹难得对他提问,“他并不清白。”
“你什么意思?”
沈紹走到洛毅森对面坐下,淡然地说:“我问他是否见到影子,他很慌乱,碰倒了咖啡。低头捡杯子的时候,我看到他衬衫里掉出一个挂坠。”
话题的跳跃性很大,洛毅森竟然听的入了神。沈紹还是持着淡然的口气,继续说:“那是一个玉件。以嘉良的经济条件,绝对买不起。那个东西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
一时间竟无从问起。洛毅森搓了搓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些,他整理了一下繁乱的思绪,问沈紹,“一个挂坠怎么会让你的感觉很不好?”
“直觉。”沈紹说,“很危险,我能感觉到。我的鉴赏能力一直不错,那不是个人可以收藏的东西,违法。”
脑子里好像炸开一记响雷!洛毅森紧着追问,“那个玉件什么样子?”
“圆形,青白玉质地。中间镂刻着一种古老的生物。”
古老的……生物。
“是什么?”洛毅森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极力控制自己愈发紧张的情绪,“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沈紹不做声,随手拿起茶几下面的一打儿便签纸和一只铅笔。勾勾画画,很快,一张简单的图呈现在洛毅森面前。
沈紹居然还会画画且画的这么好洛毅森已然无心惊讶。他的注意力全部被画出来的东西夺了去,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
毫无疑问,沈紹画出来的东西,与蒋兵做出来的合成图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洛毅森缓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抬眼严正地看着沈紹,说:“你等我一会儿,我要打个电话。”
沈紹没吭声,却起身走向卫生间,把偌大的客厅留给了洛毅森。这会儿,洛毅森完全没心情感谢沈紹的周到,他只想尽快联系公孙锦。
接到洛毅森的电话,公孙锦着实吃了一惊。但他说:“凑巧。我这边也发现了这个东西的线索。你带沈紹回来,大家当面谈。”
现在?难度有点大。
洛毅森站在卫生间门口喊着:“沈紹?跟你商量个事。能不能跟我回科里一趟。”
“现在?”
“是晚了点。那什么,我送你回来。”
“用脚踏车?”
“开车!我可以借科长的车。”
“我要睡觉。”
洛毅森为难地挠挠头,正要继续劝说,卫生间的门打开了,沈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周吧。”
“不行!”洛毅森急着脱口说道,“我们着急!”
“我不急。”沈紹轻轻推开碍事的洛毅森走向卧室。洛毅森只能跟在他身后,尽量说服。
一路跟到卧室门口,洛毅森一把抓住沈紹要开门的手,说:“拜托了沈紹,很快就能回来。”
执意不去的沈紹转过头,玩味地看着洛毅森,“拜托我?”
“是,我拜托你!”见沈紹似乎松了口,洛毅森加把劲,“如果不是内部资料不能带出来,我肯定不麻烦你这一趟。你看,这么晚了我送宵夜来,你就当帮我一回,行吗?”
“有条件。”
“随便提!”
“我出国三天,回来后,你负责我一个月的宵夜。”
“别逗行吗?我没时间!”
沈紹二话不说进了卧室,还趁机把洛毅森关在了门外,落了锁。洛毅森惊讶地看着房门,再好的脾气也磨没了。他使劲敲门,“沈紹,这么点的事你至于谈条件吗?现在是我个人请你,你不去,还等我们正式登门怎么着?”
卧室里没有动静,沈紹干脆不搭理洛毅森了。
今晚请不动沈紹其实也没关系,大不了等几天。而且,公孙锦也没说今晚一定要带沈紹回去。这时候走了也就走了。但是洛毅森不愿意放弃。嘉良的身上出现了也来越多的谜团,只要早一天查清楚真相,他愿意为之付出最大的努力。
而且,以后肯定还有事要沈紹帮忙,现在不适合跟他闹翻。为了嘉良,受点委屈没什么,就算沈紹那个性格如比别扭,他也愿意低头。不就是做个小说几句软化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紹,咱商量一下行吗?一周的宵夜。”
卧室里还是没动静,洛毅森焦躁地咬咬牙,举起手继续敲门。房门忽然打开,捶下去的手落在了沈紹的掌心。
沈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二十天。”
“十天!”洛毅森讨价还价。
沈紹难得让了一步,“十八天。”
“十五天!”
“成交!”沈紹一锤定音。握紧了手里的拳头,竟有了些笑意,“你的脚踏车放在我这里,坐我的车过去。”
洛毅森苦笑连连,怎么想都觉得跟沈紹之间的交往很奇怪。越想越是纳闷,走进电梯的时候开口问道:“沈紹,其实咱俩不熟吧?”
“不熟。”
“那为什么我现在很想揍你?”
沈紹瞥了一眼,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