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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崔四娘可谓是春风得意,她出嫁以来心心念念的两样东西,一个是郎君的心,另一个就是这李府的掌家权。
看看上回李瑾写的亲笔信,这郎君的心早晚能抓在自己手里,再看手中府里的对牌,下面花厅里满满泱泱站着等着回话的管事,
崔四娘志满踌躇之下,连带着因小月子亏了的身子都有了力气利索起来,蜡黄脸瞧着也有了点神采,做起事来尽心尽力不说,点灯熬夜更是常事。
所以,当知道谭府拒了自己的拜帖,崔四娘也只是淡淡微笑,做出一副不愿与之计较的大度模样,对下人道:“哎,既然如此,我心意已尽,他们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放下此事不提。
虽与崔四娘有恶,但李家还是要往来,送回礼的小厮回来,跟谭玉说了崔四娘这番道貌岸然话,谭玉不由在心中冷笑道:“李太傅那只老狐狸虽然最要脸面,但也最讲实惠的。
上次事情被圣上压着不清不楚地过去,但那圣上是什么时候开的口?京城人家都耳熟能详了,这传言不知被传了多少遍他才开的圣口。那李太傅要是摸不出来圣上的意思就不是他了。
想这崔尚书夫人便是再能干,到底也是后宅妇人,哪里知道这朝堂风向?崔和父子倒是明白些,只可惜当局者迷,极可能心存幻想,总以为圣上要对扶持自己登基的太后母族另眼相看。这番崔和又没了,崔尚书可比他阿爹差了不止一层。
一个皇后母族,一个太后母族,后宫之中谁说了算还难说,崔李两家现在关系微妙,崔四娘又没个孩子傍身,在李府便如同浮萍一样,李太傅如此抬举崔四娘,看着是皇后向太后低头,心里怀的可不是什么好意。
小七又说李瑾已经知道孩子一事,那老狐狸能就这样算了?”谭玉自审,这事要是在谭家,他是绝对容不下的。
谭玉料想的没错,那李太傅自从收到李瑾那封家书,本来老态的他顿时没了精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崔四娘连自己的孩儿都能下得去手,更不要说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庶子女了。
自己费尽心思为了李家打算,就是让李家枝繁叶茂,儿孙的富贵能绵延长远,哪想到自家人先害了子嗣,这岂不是要断我李家根基?
但至于李瑾说要过继兄弟嫡子的事,李太傅在心里摇头,侄儿再好,这供奉香火还是要自家儿子才好。李太傅很快振作精神,思及圣上之意,不由暗下决心,既然我揽过来的事情,就由我给解决掉。
等谭雅母女相似的白净小脸都裹在通红的狐狸毛里面赏雪景时,崔四娘正冒雪往娘家送年礼。
尚书夫人一见她的人,不由大吃一惊,遣下众人,拉住她的手问道:“四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咦,怎地手也如此冰冷?”
崔四娘抽回手摸摸自己的脸,装作无事道:“没什么,娘娘你看这个雪蛤,我看极好,是五郎从漠北那里着人送回来的,您日日吃上一盅,听说是极养人的。”
尚书夫人甩开她拿过的东西,厉声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说话这声音一听都是气血不足、没有底气。我问你,你的脸色怎会这么差,难道小月以后就一直没保养好?”
崔四娘本来的蜡黄脸上面虽涂了好厚的一层粉,但也难掩她的疲色,隐隐发灰暗不说,眼眶也有些凹,这装扮骗骗别人也还行,但对熟悉她的尚书夫人却是瞒不过去的。
对于一把手拉扯大自己的娘娘,崔四娘倒也不用再装作刚强,叹了口气慢慢靠在椅背上,摇头道:“一直仔细保养着,就是下面还是止不住。
找人看了,药丸子也没少吃,就是不成,又不敢大张旗鼓的让李家人知道,只能避着人悄悄养。不过,等过了年,家里的事情少了,我再静下心来养着,娘娘,你放心,我年纪轻总能养好的。”
尚书夫人拧着眉头道:“待会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找田太医来看,这是大症候,不能马虎。”
当下就找人请了太医过来,把脉过后,也是那般说法,就是小月子亏得狠了,过后还没休息好累到了才这样,现在日子还浅,但隐约有些崩漏的脉息。
得了这病可怎么是好,尚书夫人急的赶紧要让太医写方子,那太医却说了,这病药到病除是不可能,只能小心将养,她年纪轻,病的日子还浅,配着药是能养好的。
崔氏听得直摇头,年根府里正忙,她哪有工夫细养。尚书夫人一细问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李太傅竟是不准崔四娘婆婆再当家,无论是外头交际还是后宅小事都由崔四娘说了算。
虽然才出嫁几年就能掌家实在是好事,但崔四娘小产以来一直没养好,便是从前身体底子好,现在也有些元气不足,那太医还道如果再这么下去,有损寿元。
尚书夫人叹气道:“你啊,就是太要强。这管家权早晚是你的,何必在这时候接过来,小月子没坐好可是一辈子的事,你现在还没个孩儿傍身,便是把李家握在手里也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崔四娘听到太医说有损寿元,心里顿时灰了一半,只是让她放手实在舍不得,低头想了半天道:“这次李家把这过年之事都交给我,也是考验的意思,我总不能丢了崔家脸面。再说,这也是李家看重我才会如此。”
这话有理,尚书夫人点头道:“你曾阿翁虽没了,但体面还在。你看大哥儿不是也回来了么,可见圣上还是看顾咱们的,李家能如此抬举你,未尝不是看咱家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的缘故。”
要说崔和死的虽不大体面,葬礼却是隆重,圣上亲自赐祭葬,谥襄勉,崔家大哥儿那里也由贴身小厮顶了罪,在葬礼过后被放了回来。虽然那没了嫡孙儿的礼部尚书老是过来吵闹,但崔家总算是靠着太后做后台硬挺过来了。
只是崔四娘这么劳累终是不好,但让她放弃到手的权力,尝过那番滋味的她怎么能肯?现在连婆婆有事也要她这里发了对牌才行,这样一想崔四娘心里就痛快不已,便是再累也要硬撑。
不过尚书夫人也说了,别的还能等等,这崩漏之症可是难治,便是现在于性命无碍也不易将来生育,更何况那太医还说病重就会影响寿命,趁着日子短,赶紧想法子治。崔四娘也知道身体要紧,答应说忙完了年节就好好将养。
等崔四娘从娘家回来,正好遇到李瑾的通房匆忙往院子赶,一见崔四娘,立刻站在那里不敢动,隐隐还浑身发抖,崔四娘心里起疑,冷冷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去了哪里?”
那通房就是李瑾未娶之前身边的侍女,向来乖觉,一见崔四娘脸色不好,赶紧跪下结结巴巴地答道:“老。。。太爷叫人过来问。。。问家里的事,您不在,叫了奴家过去回话。
老太爷问各家的年礼,还要。。。您。。。您将庄子里的管事叫过来都问清楚,问。。。明年该怎么打算,说我说的不明白,还命我找您过去答话。”
这通房一向伶牙俐齿,这些事怎会见到自己吓成这样,崔四娘怀疑地看了她两眼,到底还是怕李太傅久等,不顾疲惫,又往那里赶去答话。
那通房见崔四娘一行人走了,身子一软,几乎要跪不住,见四周无人,赶紧往自己屋里去。一进屋,关紧门窗,将头埋在被子里想着刚才李太傅的问话,身子还是忍不住发抖。
屋子里还站着李家两代掌家的男主人,李太傅只问她崔四娘这些日子换洗的勤不勤,等听她说不让外人伺候,但隔几日也能看见崔四娘的陪房悄悄拿东西去换洗,
李太傅点点头,还让这通房在她身边催着崔四娘不能耽搁家务事,如果家里无事崔四娘要歇,就让这通房过来禀告,还让她在后面紧催着些。
那通房直觉不好,但李太傅这话便是外人听到耳里也挑不出什么,她不怕别的,就怕事后自己被灭口,李太傅也瞧出来她的心思,道:“当初五郎两个贴身侍女,最后剩下你一个,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的,以后也别犯糊涂,帮衬五郎才是。”
这算是个定心丸,但那通房心里还是怕,连崔府嫡女都能这下场,自己如同草芥一般,岂不是说没就没了,连个面子情都不用作。她想来想去,崔四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再说自己一个下人有什么办法,只能主家说什么就做什么。
李太傅一见崔四娘就点头赞好,说是今年准备的比往年都好,比她婆婆要强,还说不单家里面,外头的庄子上面的事情也要打理明白,明年开春马上要用。
本来打算过了年好能休养的崔四娘根本没工夫歇口气,又忙不迭地准备起来,那蜡黄脸上的粉涂得越发厚了。
过几天就是谭雅阿娘的忌日,谭雅今年准备带着孩儿去给阿娘上香。
谭玉反对道:“你阿娘知道你的心思就好,语儿这么大点儿,大冬天的病了可怎么好?在家里一样祭拜。”
要说小妞妞的名字,大名被谭玉定下了叫做“阮语”,其时吴先生当即反对,说是与谭玉撞了,但谭玉却道:“怎地不行,她自姓阮,这个名字最合适。”随后就“语儿” “语儿”这么叫着。
等后来接到了阮小七亲手猎好的狐狸皮随着一大车年货,夹杂着给谭雅的一封家书。
谭雅本也不指望阮小七能给孩子想个什么好名字,但总觉得小名至少得差不多的,结果狗爬字的家书写着,大意就是暗室时光美好,就叫小窑吧。
谭雅虽然极其不满意,但毕竟是小妞妞阿爹起的,从此以后,摒弃了小妞妞,开始叫小窑了。别人都叫小妞妞是小窑,偏谭玉觉得这名字既土气又没内涵,实在配不上自家的外孙女,只他管孩子叫做“语儿”。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小窑还是语儿,小小人都是听见就笑得欢,倒是也没什么别扭就接受了。
等过了谭家娘娘忌日,小窑已经能坐得稳、还能爬很远了,那头李府里的崔四娘却再也挺不住,卧倒在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