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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一进院子就看见阮小七坐在谭雅对面,本来有些火大;再看到谭雅伸手指着人,这姿势可不好看,更加皱紧了眉头。
谭雅也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些粗鲁,讪讪地收回了手,端庄坐好,暗恨自己无用,每次都能被这小混混气得失态。
及至刘氏走近了,听到阮小七这番话,却又不好说阮小七什么,就只让谭雅回房,自己与阮小七商讨。
偏谭雅又不好意思将阮小七的表现说给刘氏听,“他”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谭雅气得满脸通红,只好咬着嘴唇,暗自捶胸。
其实刘氏未必没猜出来谭雅的意思,只是她更担心谭雅心里日夜想着那日的惨事,那认可让这个阮小七在这里瞎搅合,反正他也知道分寸,不敢真的怎样。
阮小七见谭雅这副捶胸顿足的样子,还关心地道:“我看大娘子这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这天热起来,稍微见点太阳,就受不住。”
谭雅一见到阮小七这副道貌岸然又装模作样的德行就肝火大盛,心下恨不得将他那带笑不笑的脸皮扯下来,对,还要撕烂那张讨人嫌的臭嘴,这个无赖小混混。
偏偏刘氏现在最怕谭雅身体不好,一听阮小七这话果然马上就着急了,一定要请大夫给好好瞧瞧才能放心。阮小七也赞同地点点头,对此事极为关切,马上安排人去请。
谭雅实在是拿这样厚脸皮的人没法子了,说又说不过,那人简直是刀枪不入一般。
谭雅心想就是和刘氏说了,只怕刘氏比自己还要着恼,现在这个时候脱了阮小七的帮扶,带着自己这么个手不能提的小娘子去京城,岂不是让刘氏为难。谭雅翻来覆去地考虑半天,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忍下去。
谭雅只能以后再见到面,露出横眉冷对的冰山模样。无论阮小七再怎么逗弄也不开口,一丝生气模样都不露。
阮小七见谭雅这个冷邦邦的样子,难免有些失望,谭家大娘子脸上的那个笑涡是顶顶好看的啊,就是生气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也是妙不可言。
不得不说,阮小七这一番行为,谭雅整日寻思怎么对付他,虽被气得七窍生烟,无意中却也冲淡了前些日子的悲痛,她本就是心病,所以身体也就好得快了。
男女主角终于相遇,虽然是另种形式的相知,至于过程么,双方感知相反:一个快和,一个郁闷,但总算是有了交集。那么,我们翩翩美少年的男配此时在干什么呢?
李瑾一直没去崔府,崔四娘这阵子寝食难安,瘦了不少,如今还真养出些个娇弱的气质来。
她这么一娇弱,尚书夫人难免对李瑾有些不满,派人传话给李太傅:“你家五郎这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听说整日在房里画美人图,李家可真真不愧是书香门第。”
李太傅一接到这个信,老脸一沉,心下却比尚书夫人不满,这尚书府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些。
这崔四娘还没嫁过来呢,就先管上我家五郎了,看来五郎说的也对,这贤良淑德都是假的。
这世间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男子么,朝三暮四都能容忍,美其名曰风流,就是婚前心有所属,也能道一声长情;娘子要管,还成了不够贤惠体贴了。何况这李瑾也只是画画美人图,在李太傅眼里,这曾孙简直是太自律了,还有什么挑的?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夫婿!
李太傅的不满在这种朝堂关键时刻只能忍下,但家里的事情要先弄干净。首先要找是哪些个不要命的漏出去的消息,这什么时候,家里的下人口风不紧可不行。
派人仔细一查,原来是李瑾身边的一个大丫头,本是给李瑾留着做通房的。这丫头实在怕崔四娘过了门就赶自己出去,为了讨好未来的女主人崔四娘,就把这消息透漏给了崔府。
李太傅最恨家里下人口风不紧,还是这般卖主求荣的,跟外头结交,二话不说,直接叫打死;连着她家里的亲戚也跟着遭了秧,全部赶到了庄子上。
这丫头被堵住口之前,大喊不是她一个人干的,指着另外那个大丫头,大喊:“你这贱人,你害我。。。呜。。。呜。。。呜。。。”随即口就被堵住了,挣扎了一会儿工夫,一点儿声息也没了,被施刑的婆子拖了下去,拿个破草席随便一卷,扔到了乱坟岗子。
另外剩下的那个一动不动低着头跪在那里,仔细一看,下面一片水迹,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太傅看了两眼,甩下一句话:“再让我听到有人敢传五郎屋里的事情往外头,死的那个就是榜样。”李瑾院子里的底下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然后李太傅让小厮去传话,等李瑾下了衙,直接到他书房。
见到李瑾进了书房,李太傅打量着自己最得意的曾孙,心里连连点头,这般气度人品,也难怪那崔家四娘子要死要活地嫁过来。哼,要不是与崔府有盟,我家五郎就是配个公主也是够格的。
李瑾进了书房,在桌前站直,刚要行礼,李太傅也没什么其他话,摆手让李瑾免了请安。
跟李瑾说让他即刻去崔府。又随手找来了别人孝敬自己的两样江南的精巧玩意,让李瑾装作他自己从江南给崔四娘带来的,送过去哄哄她。
东西都安排好了,李瑾却站着不动地。一问他,要么不答话,要么就两个字:“不去。”
两个人在书房僵持了半天,李瑾阿娘听到儿子回来却被叫到了李太傅书房。心中怕是因为下人的事惹了李太傅不喜,赶紧也赶过去,正巧碰到李太傅气得要拿玉压纸砸李瑾。
李瑾阿娘赶紧站到儿子前面给拦住了,跪下哭道:“阿翁,五郎自小听话,既然已经答应娶那崔四娘了,必然会好好成亲的。这时候要是打坏了,成不来亲,可见不得人了。”然后使劲推着李瑾让他向李太傅认错。
李瑾就是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说话,一副任打任杀的样子。
气得李太傅又想打他,举了半天的手,最后还是无奈地放下,叹口气道:“你从小聪明伶俐,我还以为你是个有大出息的,怎么到了真正时候,聪明劲倒是没了呢?只剩下这个倔驴脾气,顶个屁用!
便是崔四娘看不上你,咱们李家如今也只能与崔家结亲。我不管你看上何人,只要你将那崔四娘哄好了就行。等你与崔四娘成了亲,你愿意纳几个都随你。”
李太傅又拿出了从李瑾房中搜出的一沓子美人图,坐在圈椅里,问道:“说吧,画的是谁?”
李瑾听说伺候的一个丫头被打死,就知道肯定有事。一看李太傅拿出的画卷,心道不好。现在李太傅问起来了,李瑾不善说谎,也不想对李太傅说谎,只好还是低头不语。
李太傅看他这副任凭处置的模样就牙根痒痒,忍了又忍,看了看手里的美人图,接着又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这画中人到底是谁?”
李瑾还是不吭气,只是低头站在那里。他阿娘着急了,拉着李瑾催促道:“五郎,快些跟你曾阿翁说啊,你说了是谁,没准就能想办法给你纳过家里来,不比你一个人单相思强得多。”
李瑾这才抬起头,看着李太傅,张口却道:“我知道曾阿翁的心思,不过是想找到了人是谁,不论是哄骗还是逼迫,总让我再见不到是吗?那些个哄我的话,我是再不信了。”
李瑾阿娘没想到儿子冒出了这番大不孝顺的话,拉着儿子哭道:“五郎,你这是在江南着了什么狐狸精了么,怎么勾得你连阿翁的话都敢不听了呢?”
李太傅也气得直喘粗气,道:“我这般筹划是为谁?还不是你们!你以为这富贵荣华是这么好得来的吗?你去看看那穷苦人家,还能有工夫生出你那般小儿女心思?饭都吃不饱,连儿女都保不住啊。
你现在说曾阿翁逼得你去娶崔四娘,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这崔家一旦成了事,咱们家就是天大的功劳,你再是个崔家女婿,咱们李家几代不用愁了。”
看李瑾还是那副倔模样,接着又苦口婆心劝道:“再说你厌烦她崔四娘,不是不行,只要你好好娶了她来,找个由头整日都不见她还不容易?
亲事已经定下,你愿意也得娶她,不愿意也得娶她,女娘家家又好哄,何必非要把亲家做成仇家?至于你画上这人,”
李太傅点点画纸,道:“我也不管了,如果你实在喜欢,又怕被崔四娘害了,曾阿翁帮你纳了放在外面,一样当作正房娘子般,怎么样?”
李瑾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就敬佩的曾阿翁,虽然知道他这么说全是为了自己,心底还是失望了,道:“不必了。我真心喜爱她,又怎么舍得她当外室。”
旋即又苦笑一下:“便是我想,想必她也不干的。您也别问她是谁了,我是不会说的。我听您的话,好好跟崔四娘成亲。但是现在让我去崔府,不行,我不去。”然后朝李太傅和阿娘施礼,径自回房去了。
李瑾阿娘看李太傅没反对,朝他行个礼,就赶紧跟着儿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