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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的婚宴定在圆山礼堂。
与方薇同车的人就问:圆山礼堂在哪儿?没听过啊。边上有人凑声说:可能没订到酒店的婚宴,现在快到结婚旺季了吧。
方薇从后视镜看见开车的人勾勾嘴角,挺不以为然的表情。她也没听过圆山礼堂,但是从她进了这台车子后就觉得好友嫁的这家人不简单。车标确实是满街跑的大众,但是车子的结构与内饰却极为考究,比起百万级别的豪车半点不逊色。
车子缓慢地前行,在闹市的中段拐道。渐渐地道路两边已见不到商户,取而代之的是一长排的行道树。市内的行道树多是新植的,而这里的行道树树龄少说也有几十年。
粗壮的树茎撑起茂密的树冠,层次交叠着,远远望去就是一条绿色的长廊,静谧而幽深。
车内渐渐变得安静,等到车子停下来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开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着就是身娇肉贵的公子哥但眼下却正儿八经地套着白手套,弯腰为她们开车门做足了司机的本分,并说:“在一楼的北国厅,一会儿有人带你们进去。”
后面的姚子澜随车也抵达了,这厮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下车就猫着腰蹭过来,一把勾住方薇的胳膊,声音都发颤:“丢脸丢大了,刚才我问那司机这迈腾中配的二十五万搞得定不,他就回我两字。”
“搞不定?”
“不。是‘呵呵’。”姚子澜的脸到现在还发烫,“我就手机上网查了下,那车是大众的没错,不过是辉腾高端定制版,好几百万呢。我刚上车的时候还手贱地去抠座椅的皮子了,我靠我靠……”
另外几个也凑过来,说:“这酒店看着就和人民大会堂似地,我感觉自己是来开会的。”
这话是说对了。圆山礼堂本就是专供行政招待用的宴会场所,轻易不对外开放。原先婚宴是订在陆夫人娘家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但考虑到不少宾客的身份特殊,最后由陆家老爷子拍板定在这里举行。
作为陆家的长房长孙,陆东跃的婚礼办得低调而隆重。宴请的宾客不多,均是陆家多年来的知交。因为年长的人居多,所以年轻人的举止也很收敛。没有人提着酒瓶满场乱窜找人拼酒,连大声嚷嚷的都没有。
陆家老爷子坐在主桌,笑眯眯地和苏父聊着闲话。而一旁的陆云德面色却是很严肃,这边陆夫人与老姐妹寒喧完回到位子上,俯身坐下时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今天儿子结婚,你绷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陆云德瞪了老妻一眼。陆夫人像是没看见,仍是保持着一贯的端庄优雅,说:“孩子都要当爸爸了,你就不能专心等着抱孙子吗?”她知道丈夫纵然是再生气也不会当场给儿子难看,传出去不好听伤的也是陆家。作为陆家的男人,头一样是护好家里的老老小小,再一样就是得顾全家族的名声。
陆云德再生气窝火,他也不会将这两样事一并做了。
虽然安排了婚庆公司,但更多心思花在会场布置与迎宾细节上。因为婚礼中的许多花哨环节都被省略了,所以仅剩的宣誓仪式便下足了功夫,十分地煽情。
苏父独自抚养女儿长大,现在又看着她出嫁,自然感慨万千。因此在给小夫妻俩祝福语时他说得结结巴巴地,有几次哽咽地说不下去。和陆家夫妇的稳重大方比起来他显得太过激动,然而现场却没一个人觉得他失仪出丑。
台上,新娘抱着老父亲久久不愿意松开。心底深处,她其实对父亲是有些怨怼的。然而此情此景,那点怨怼早已是不值一提。至少她能安慰自己说,至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仍是值得的。
台下,陆夫人碰了碰丈夫,说:“西瑶出嫁的时候我就没见你这样,这当爹的也是有不同的。”
陆云德看着台上的父女俩,只是叹了口气。
到了敬酒的环节,新娘要去换敬酒的礼服。陆东跃不放心要跟着去,被伴郎给按住:“哥哥,别这么形影不离成不?就换个衣服的时间都等不得啊。”陆东跃脱不开身,就使唤弟弟:“你跟过去,看看她们有什么需要。”
小公子苦哈哈地领命去了,没多久又一溜烟地跑回来说大嫂换好衣服后觉得不舒服。陆东跃原本就有些担心,听了弟弟这么说就更管不住自己的脚了。伴郎们也识相,纷纷表示嫂子要紧,这边有兄弟们给顶着。
圆山礼堂九楼往上是贵宾房,出了电梯就是厚厚的地毯,脚踩在上面听不到半点声音。
化妆师见他进来便迎上来,压低声音说:“刚换好衣服要站起来突然说头晕,现在正靠着缓神呢。”见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也知趣地退出门不当电灯泡。
婚纱已经被换下,这时她穿的是金银丝勾绣的龙凤袍,红得鲜艳耀目。头饰也撤了下来,只是在鬓边簪了枚造型古典的花钿。水滴状的红珊瑚耳坠悠悠地晃荡,衬得皮肤越发白皙幼嫩。
他欲伸手探她的额,她却是扭头避开。他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后便落下,顺势握住她的手,皱眉:“怎么冷冰冰的。”双掌合起小心地搓了搓,“要不舒服就在这里休息,别下去了。我和长辈们解释一下就好。”
她摇摇头。新娘在婚礼的半途离场,就算用身体不舒服做托辞也会惹人闲话。她虽然心有芥蒂,但还不至于这么不识礼数。
“再给我两分钟。”
他为她倒来热水,走两步又想起摸了摸口袋,掏出两块奶糖拆了包装扔进水里用勺子搅化。
他将杯子凑到她唇边,哄她:“喝点甜的。”她就着喝了两口便摇头不肯继续,他耐心满满地哄她,“可能是你今天起得太早,有点低血糖。再喝一点,再喝一口。”
他一声一声地哄着,她嫌吵,“不要了。”没留神将杯子打翻在地上,地毯沾水颜色变深,上面还有颗半溶化的奶糖。
陆东跃只在手被打开的时候收了收笑,却仍是好声好气:“那你就再休息一会儿。”
苏若童也知自己刚才举止有些过份,可又实在不想道歉。她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下疲劳所带来的晕眩,说:“没关系。”扶着矮几站起来时原本放在身侧的手机滑落在地,他先一步替她拣起来。却是在这时手机微震,屏幕上有水波一样的纹路荡漾开来提示收到短信。
发信人:楚
他的目光在上面停顿了一秒,随后递给她。他看得分明,她的眼里突地跳跃起一朵细小的火焰。在手机被抽走的同时他仿佛听到一阵刺耳的撕裂声,突然之间遍体生寒。
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装作若无其事,他有足够的信心她不会逃离这里。叶行楚于她已是翻过去的一页,不可能再回溯。收到婚讯后他甚至没回国,而是与谣欢一起去比利时度假。
她与叶行楚已经结束了,彻底地结束。
他应该留有风度,保持着胜利者的体面与大方。不过是一条短信,他没必要惴惴不安。
然而他却无法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殚精竭虑地想要解读出她每一次眨眼,每一回颦眉里所包含的情绪。
不知信息有多长,待她读完时他的掌心里竟满是汗水。多可笑,三十多岁的男人,无论心智还是意志都应是坚强的,然而现在却被一条短信轻易地动摇。他很想问她,短信内容是什么。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这样只会让她反感,他咬碎了牙也得忍着。
她垂下的眼睫如鸦羽般浓密,层层叠叠地不知掩去多少心事。他往前迈一小步,问道:“可以走了吗?”说话间手却已扶在她的腰侧。
他极缓慢地侧倾着身体,手掌沿着她仍纤细的腰身往后探去。龙凤袍上的龙鳞凤羽交缠,金丝银线织就成一张密密的网。
“可以了吗?”
她收起手机,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们……”
他的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弹动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诚实地反应出主人潜意识中存在的极大不安。见她只说了两个字便没有了下文,他反问道:“怎么了?”
握在手里手机发烫,她的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有些问题现在问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和现实比起来任何的假设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他仍再问:“你想说什么?我们……怎么了?”
她忽然就想起他曾说过,他要的是一辈子。可是一辈子会有多长呢?她真的不清楚。
见她摇头,陆东跃就知她无意和自己继续这个话题。他在松口气的同时,心也从高处重重地坠回原地——他真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将时间浪费在猜忌与毫无意义的拉锯上。
他低下头亲吻她的脸颊,喜悦重新涨满心房。
“差不多该下去了。”
他环着他的新娘,亲密无间地并肩前行。
厚重的木门慢慢合上,收起一室的富丽华贵。地毯上的污渍已晕化成一块沉甸甸的黑影,逐渐隐没在幽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陆先森这婚结成了,不过叶行楚的阴影啊,短时间内他是摆脱不了了。没什么比自欺欺人后的醒悟 来得更内伤了。
好好受着吧陆先森。
明天请假,周四复更。
这两天福州的天气简直蛇精病了,又冷又热又闷地都不知怎么穿衣服了。
昨天贪凉吹了风扇,晚上回家头就有点晕。昨晚码了半章,今晚码字后半章。
可能有错别字,抱歉。
所以明天休息一下。周四恢复更新。
谢谢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