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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青晖望着木安阳那古怪神色,只道他心绪复杂,转向厉红绫,肃然道:“厉护法,今日三位金丹高手都在,你乖乖束手就缚,我们保证绝不辱你。”
陈封也冷笑道:“刀剑无眼,非要负隅顽抗的话,你一个漂亮妇人,最后搞到身残肢断,可未免不好看。”
厉红绫完全不理他俩,皓白手腕握着血红软索,一双美目死死盯着木安阳,眼中神色变幻。
半晌,她终于开口:“鸿儿呢?”
木安阳身形僵立,在众目睽睽下,好半天不曾开口。
正当众人暗暗惊疑时,他终于开了口:“厉红绫,你走吧。”
陈封眉头一皱:“木兄?”
厉红绫道:“走?不交出小少主,今夜就等着你们神农谷被血洗吧。”
竟是没再提要他交出厉轻鸿。
木安阳原本神色还强行镇定,不知为什么,听了她这句,脸上肌肉却微微抽动,竟似忽然愤怒起来。
“你口口声声只念着小少主,就不管你儿子吗?”他一字字道,手中宝剑轻声嗡嗡作响,“就不怕我杀了他?”
厉红绫漠然道:“多年前你碎我金丹、打落我下悬崖,若不是元宗主救了我,我早已经是冤魂一缕。他们元家的这点骨血,我自然是要拼了命也要回护的。”
木安阳怒极:“那是因为你丧心病狂!我与你尚未婚配,心中另有所属,好聚好散,又有什么不对?”
多年来一股恶气始终隐忍,此刻他也顾不得诸多外人在场,恨声道:“你仗着娘家势大,仗着你修为强悍,在我新婚之日硬闯新房,杀我妻子。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被你硬生生斩杀,你心肠何其狠毒!”
厉红绫俏生生的身影立在倒塌的宫殿边,一言不发,只是冷笑。
陈封在一边,也忍不住道:“木兄和她多说什么?仙宗诸家,谁家都有戒条,不得无故杀戮凡人。她这样善妒狠毒,木兄没直接杀了她,已经是宽宏大量。”
木青晖也摇头轻叹:“厉护法,那女子只是一个凡间采药女,无意中救了失足摔伤的师兄而已。”
他看了看木安阳:“是师兄对她一见钟情,也是师兄坚持要报恩娶她,你不愿接纳她做妾就罢了,竟要杀害她和新生婴儿,这种行径,哪里是普通的泄愤,简直就是邪佞凶残,人神共愤。”
厉红绫望着四周三个男人,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
她本就生得美艳张扬,这么多年虽然作妇人打扮,容颜却依旧是少女模样。
她纤纤素手轻轻挽了一下鬓边乌丝,笑得讥讽又怨毒:“你们这些臭男人,当真是不要脸。他变心在先,我若是不接受妻妾同堂,便是善妒不良;他害我名声受辱,我若不忍气吞声,便是不宽宏大量。
“他害我父亲气到走火入魔而亡,我不报此仇,还配做人女儿吗?”
她笑意一收,脸上狠厉一闪:“陈年旧怨种种,也不必说了。”
她手中红色软索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直直指向木安阳:“——交出我们小少主,否则今日只要没留下我,我日日夜夜盯着木嘉荣,不将他千刀万剐,我厉红绫誓不为人。”
元清杭悄然立在宫殿外面的黑暗中,心里焦急万分。
一边听着里面的争辩,一边无声无息打出一把阵旗,深深楔入地底。
四周人声鼎沸,处处都有神农谷弟子和厉红绫带来的手下遭遇,正在激战不休,这里反倒没有低阶弟子接近。
他身形轻灵,悄然游走在空桑殿四周,不停埋下阵旗,密密麻麻,渐渐形成了一个星罗密布的七星阵。
下一刻,他掏出那个役邪止煞盘,灵力灌注进去,瞬间罗盘光芒大盛,四周的阵眼处,同时光芒大盛!
这个罗盘既然是术宗大比的重奖,当然不仅仅是用来探阴寻灵,它最大的功能,却是元清杭很少动用的布阵增幅!
一切布置稳妥,他才悄然逼近大殿一角,摸出一只漆黑小瓶。
……殿中众人正剑拔弩张,忽然,外面的夜色中,飘进来一片极淡的白色轻烟。
木安阳和木青晖都是药宗大师,一闻便知道这里面含有极厉害的迷药,急忙大喝:“闭气!”
陈封站在殿外,一不留神吸入了一点,便是头脑一昏。
他心里又惊又怒,正要拔剑,手臂却微微一沉,竟像是被什么力量拖进泥沼。
他毕竟是剑宗大师,战斗经验丰富,已经知道附近被人悄悄布下了某种阵法,急忙身子一沉,向殿内急冲。
同一时刻,远处的神农谷众位弟子已经惊慌大喊起来:“鬼阵,有鬼阵!”
阴风骤起,无数山野中的野兽残魂和腐尸破土而出,铺天盖地,呼啸着急袭而来!
轻烟漫天,白骨森森。
兵荒马乱中,一道身影悄悄闪到厉红绫身边,急急低喊:“红姨,快点走,我没事!”
厉红绫听出他的声音,又惊又喜,骤然转身:“你……”
元清杭拉着她,往殿外便跑:“鸿弟也救出来啦,走吧!”
两人的身影在烟尘和轻雾中齐闪,可是身后,木安阳的剑气却凌空追到。
“救出什么了?”他声音带着激怒,隐隐发狂,“你们可以走,留下他!”
厉红绫的身子原本已经蹿到数丈之外,听了这句,却忽然回头:“你说什么?”
元清杭心里一阵焦躁不安,低声急叫:“红姨,我的鬼阵只能撑一时,别理他啦。”
厉红绫却仿如不闻,纤细身形牢牢定住:“木安阳,你到底要留下谁?”
这一耽搁,陈封和木青晖又已经追到,两道剑芒同时夹击,急刺而来。
厉红绫尖咤一声,手中红索迎向剑势最盛的陈封,同时厉声叫:“清杭你先走!”
元清杭不答,手中一串血滴飞出,连成一串血珠,洒在最近的一堆头骨上,急喝一声:“疾!”
那些腐尸的头骨顺着他的手势,向阵中的匠人分别飞去,尖啸逼人。
陈封和木青辉齐齐剑光暴涨,削碎了无数腐骨,手臂被这死气拖住,却越来越沉。
两个人心里都是一惊——这少年手下的鬼阵威力,竟似已经不弱于姬半夏,隐约有了点宗师气象。
元清杭眼角余光一瞥厉红绫和木安阳,暗暗心惊。
两个人相对而立,却没有兵戎相向,神色都有点奇怪的异常。
终于,木安阳颤声叫:“陈兄,师弟,你们都住手。”
纷飞白骨中,他立在那儿,望着厉红绫,声音艰涩:“当年你做了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厉红绫身子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冰封了一样。
元清杭手掌微抬,将那些腐骨定在半空,围绕在陈封等人身边不远,上下浮沉打转,心里却又急又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红姨……走吧!”
木安阳望着厉红绫,眼中又是憎恶,又是痛恨,却也有点古怪的沮丧。
他长长叹了口气:“大庭广众之下,不必多言。从此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厉红绫冰封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
她厉声长笑:“我做了什么?你又知道了什么?”
木安阳沉默半晌,依旧不正面回答:“总之厉轻鸿的生死……从今以后和你再无关系。”
厉红绫眼中戾气忽然暴涨,十指指尖颜色变得乌黑,猛地狂扑而上:“你这个蠢货,你什么都不知道!”
木安阳手中宝剑急挡,厉红绫的指甲正划在他剑锋上,发出数道尖锐的声响。
两人身形交错,木安阳在她耳边低声急道:“我刚刚取了他的心头血,还去找了易白衣。”
厉红绫也是药宗高手,对于这些奇术素有耳闻,听了他这话,身子忽然猛地一颤。
“你!”
木安阳咬牙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如今已经阴谋破裂,绝不可能再得逞了。你死心吧!”
……
空桑殿的主人寝宫里,木嘉荣一头闯进去,正看见地上几名侍女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脸色乌黑。
他惊叫一声:“娘!——”
内室珠帘一挑,木夫人身不能动,眼神惊惧,被推了出来。
她身后,半张惨白如厉鬼的脸微露出来,厉轻鸿一手拿着屠灵,另一只手扼住木夫人脖颈。
他黑沉的眼睛落在木嘉荣身后的商朗身上,面无表情,眼角却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阴沉沉看向木嘉荣:“让开。不要逼我下手,搞到你们母子天人永隔。”
木嘉荣手中骊珠剑慌忙垂下,脸色发白:“好好,我让开,你放开我娘,我保证绝不追你。”
厉轻鸿冷笑一声,气息微弱:“滚开,谁跟你讨价还价?我要拿她做人质呢。”
木嘉荣又急又怕,可也不敢违抗,只得心惊胆战让在一边:“一切都依你,求求你别伤我娘。”
商朗默然不语,身子微侧,同样让到了一边。
厉轻鸿脚步微浮,一步步推着木夫人,走过两人身边。
商朗眉目低垂,忽然哑声道:“受伤这么重,还要逞强,会死的。”
厉轻鸿脚步一顿,唇角露出一丝讥讽。
“商公子……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咒我呢?”
商朗神色黯然,手腕无力地握着“炽阳”:“我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第二次的。”
厉轻鸿低低嗤笑了一声,再不理他,身形晃到门外,带着木夫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
空桑殿中。
陈封再也忍耐不住,剑势忽起,瞬间斩破身边数只头骨,急刺厉红绫:“恶毒婆娘杀了就是,和她啰唆什么!”
厉红绫身形不退反进,十指纤纤,几道诡异的粉色烟雾直弹向他剑刃。
“滋啦”一声,陈封那饮血无数的宝剑剑锋上,竟然冒出一道灼痕。
木青晖飞身跃起,同样一道绿色烟幕在他手中升腾弥漫开,和厉红绫那些粉色毒气撞在一起,互相消融。
无尽烟幕中,陈封的剑身闪过一道雷光,忽然绞住厉红绫手中的软索,迎面劈下。
厉红绫左右被夹击,侧身闪过他剑锋,可是终究被那滔天剑意扫到,嗓子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夜色之中,忽然,一道黑色身影急冲而出,抢到陈封面前,将一个女人往陈封剑下一推:“给你!”
陈封一眼看去,吓得手一抖,面前那脖颈就在他剑下几寸的女人,不是木安阳的夫人又是谁!
他拼命将灵力一撤,半数灵力全都反噬到自己身上,身子一晃,差点也一口血喷出来。
瞬息之间,厉轻鸿手中匕首阴寒刺骨,贴着他剑势急刺过来:“你敢伤我娘!”
陈封眼中厉光一闪,宝剑一横,浩大剑意绞住他的匕首。
厉轻鸿的屠灵虽然穷凶极恶,可是重伤在身,就连一成厉害也发挥不出,脚步踉跄,躲闪不开,陈封这一剑就要捅向他胸口。
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子却猛地腾空而起,向后急飞而去。
木安阳长身掠来,一把抓住了厉轻鸿的背心,将他拉离了陈封的剑光笼罩。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厉红绫却猛然喝了一声,语气凄厉:“鸿儿,杀了他!
厉轻鸿听他娘的命令已久,仓促之下,不假思索,手中“屠灵”匕首向后一递,扎入了木安阳的胸口。
……
屠灵匕首厉光一闪,血花喷溅。
厉轻鸿身体重重跌落,茫然回头,正见自己的屠灵匕首留在木安阳胸口。
他手腕微微一动,似乎想要拔.出来,又似乎不太敢动手。
木安阳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猝然倒下。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想不到木安阳一个金丹圆满高手,面对一个重伤的后辈出手,竟然毫无防备,就此中招。
木青晖惊叫一声,急扑上前,伸手扶住了木安阳:“师兄!”
“爹!”门口一声哭叫,木嘉荣也狂冲进来,手足无措地看着木安阳,“爹你……”
商朗站在门口,望着厉轻鸿满手的鲜血,满脸不能置信。
他握着炽阳剑的手,骤然攥紧,可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厉轻鸿身子僵硬,看着脚下昏迷的木安阳,终于颤抖着放开了匕首。
陈封又惊又怒,手中长剑赫然高举,向着厉轻鸿当头斩下:“贼子敢尔!”
剑势惊人,却没有能落下。
一边的元清杭手中银索急飞而出,从侧面缠上了他的剑柄,用力向后一拉,几十根银针同时飞出,戳向陈封面门:“毒针来了!”
陈封面沉如冰,却不敢冒险,衣袖急卷,将银针一把击落,正要转去追杀元清杭,元清杭却身形急退,飘在了木安阳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