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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总跟宋云景这样置气我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是以他一跟我道歉我便痛快接受了。终归他还是不算失了堂堂男子的气度,即使是好男不跟女斗这种话,听着不太顺耳。仔细想想,好歹他也间接证明他还是把我当作女人的,我也算得到了认同。
恩怨两清,宋云景叫来慕容川,觉得我们必须要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总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是不行的。其实事情本没有这么严重,但不知道沈行之是病还没好还是贵人事多,迟迟没有来寻我们。我们无法,决定今晚夜访沈府。
所谓夜探是说明我们这次可能要采取非法手段,偷潜入府。我觉得我们多半会被发现,我虽没摸清无尽的底,可我对她有些忌惮。关键是她手里那块龙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确定自己到时候不会退缩。
夜色渐浓,华灯渐熄,本就因为大雨寂静无声的淮阳更是万籁俱寂。外面只听得夜雨落在屋顶上哗哗啦啦的声音,过了半晌,听得楼下有吱呀的关门声,楼上瞧着晦暗的灯光熄灭,月黑风高夜,夜访沈府时。
宋云景对沈行之的言而无信耿耿于怀,我们的目的本是无尽。在找无尽前,他抽空去探了一趟沈行之,在沈府后院与他会合时他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
我对宋云景说:“怎么样?沈行之的病到底好没好?”
宋云景悲伤的看我一眼,摇摇头:“脸色非常不好,苍白没有血色,看着还瘦了许多。你说沈老夫人急着定下婚期,是不是想着儿子身体不好,想给他冲喜啊?”
我淡淡道:“有可能。”
慕容川环视着沈府各处,不知在想什么。我正要问问他怎么看,他转头平静地看我:“东戈姑娘能感受到沈少夫人的气息么?她大概在哪个方位?”
我感受不到的,无尽的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气味。我很确定她不属于妖类,但也只是确定它不属于妖类。上次我来沈府时可一点异常都没察觉,若非龙佩,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淮阳有这等人物。想来她要不是修为比我高太多要不就是身份特殊。
我说:“大约......可能在祠堂。”
慕容川朝祠堂的方向瞧一眼,佩服道:“东戈姑娘果然修为高深。”
我摸了摸鼻子:“道长过奖了,我只是觉得这时候祠堂还灯火通明应该是有人在。”
慕容川:“......”
宋云景:“......”
夜阑人静,我们轻手轻脚凑到沈府祠堂的木窗外。碍于不清楚无尽的修为,我们适当地保持着安全距离,被她发现了我们来得及撤走。退一万步来说,撤不走问题也不大,我自信无尽奈何不了我们三人,何况在沈府她根本不敢出手,只是这偷窥的名声不好听,传出去很丢人。
我左顾右盼,天助我也,祠堂的木窗只是轻轻掩着,中间留着一条缝。我想连老天都默许了我的偷窥行为,心里的负罪感顿时减轻许多。祠堂内灯火摇曳,沈老夫人立于祠堂上方,表情严肃。放眼望去,她的身后放满了灵牌,黑沉沉的,看得我心里瘆的慌。
夜雨淅沥,我小心翼翼的挪两步,蹲在淋不着雨的地方。没见着无尽的身影,我有些不淡定。直起身子抬头看,谢天谢地,还真让我逮着了。无尽身材娇巧玲珑,因是跪在地上,我才没有见着。
无尽虽是跪在地上,留给我的也只是一个背影,可我从她的跪姿中看出了一种不甘心。屋内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呲呲的声音,沈老夫人与沈少夫人都保持着沉默。我看得着急,她们不说话我们就什么都了解不了。更要命的是,半蹲半起的蹲姿使我的腿发麻,八卦的宋云景还靠我靠的特别近,我感觉有些别扭。
我转头看一眼慕容川,他一个人长身玉立,站在离我们三步开外的地方。也是,偷听这种事辱没了他飘飘欲仙的气质,这些交给宋云景便好。
我瞪一眼宋云景,用无声的口型道:“脑袋离我远点。”
宋云景没看懂,支耳来听。
我怕惊动无尽,只得郁闷地转过头继续观察祠堂内的情况。
不知何时,沈老夫人已经走到无尽面前。良久,她轻声道:“无尽,当初你孤身一人,家徒四壁,远远配不上我家行之,可行之坚持要娶你,我便欢欢喜喜迎你进门。后来,你嫁进沈家,做了我四年的儿媳妇,我念及你无世家教育,从没要求过你晨昏定省。你刚嫁入沈家之时,沈家虽每况愈下,但我还是给你找名医补身子,补品奇药更是没断过。足足四年时间,你一点有身子的迹象都没有。我自问我能对你做的都做了,我问心无愧。而你呢?你为沈家做了什么?为我,为行之做过什么?”
无尽背影挺直,见不着她的正面我甚是遗憾。
沈老夫人苦口婆心,字字铿锵:“无尽,我们沈家三代单传,你真忍心看着沈家就此断后吗?非要待百年之后,你与行之无人赡养,无人殓葬才好?你这是在逼行之做沈家的千古罪人。”
无尽猛然抬头,声音悲怆,夹杂着哽咽声:“娘,我怎么会逼行之做不忠不孝之人?若是纳妾,沈家就能后继有人,我断然不会阻拦。只是.......只是沈家命中无后啊。”
我与宋云景面面相觑,无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一直不孕不是因为她的身子有问题,而是沈行之身子有问题......
显然,沈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个层面上。她颤抖的抬起手指哆嗦道:“闭嘴,你......你自己怀不上,还妄想把责任推卸到行之的身上。诅咒我沈家香火,真是苍天无眼,家门不幸。”
无尽低声抽泣,她无奈开口,声音里有苍凉的笑意:“我不是推卸责任,也不是诅咒沈家。沈家无后,这不是我的问题,亦不是行之的问题,是天意......”
“啪。”祠堂里募地一声响。
我捂着脸,虽然不是打在我脸上,这声清脆的声响仍然让我的心肝肺都颤了颤。真没看出来,沈老夫人有这么大的力气。
沈老夫人踉跄后退,脚跟撞着一把椅子身子顺势滑了进去,嘴里喃喃道:“孽障,孽障,当初就不该迎你进门。”
无尽保持着被打的姿势,头定定的偏向一边,好半天没有反应。
我唏嘘,该不会打成了脑震荡吧?
茫茫夜色中,屋内烛火噼啪爆出一团火花。
半晌,屋内响起无尽听不出喜乐的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