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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与后有了小纠纷,必须会对臣下造成影响,对此,太叔玉是有心理准备的。然而,这个影响可不包括把自己亲妹子给卷进去啊!不过,这不影响太叔玉对陈后心思的猜测。
陈后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找盟友!
太叔玉认为自己得佩服一下这个女人,陈后以前在他心中的评价,不过是中规中矩,不蠢,要说有多么的英明神武,那也说不上。考虑到有许后这样的,则陈后也算不错了。对比自己的亲娘,太叔玉便觉得陈后又有所不足。这一回,陈后找人这样准,令太叔玉微微吃惊。
通过联姻找盟友,是相当普遍的一件事情,许多人的婚姻,都是这样。或许起于一时心动,最终缔结婚约,却必然有这么一个考量。陈后选了卫希夷,是相当明智的。姑娘自己的本事不说,周围的关系也织成了一个网,虽不似已经存在数百上千年的部族通婚那般密,也联了不少人。
最重要的是!卫希夷才兴起,看似基础薄弱,关系少也有关系少的好处——姜先便是她最重要的关系之一,不会被轻易舍弃。并且,太叔玉也收到了来自南方的书信。
即便是误打误撞作出的选择,则陈后在这件事情上的运气,也是极好的。
不过,这些事情暂且用不着他开口,且要看女杼的。
女杼正跟风昊他们闲聊,听姜节说着申王的八卦。冷不丁陈后来了,她诧异之下,礼貌地迎接了陈后。
陈后比女杼年轻一些,哪怕女杼并不显老,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能看出年龄的差距来。只是年轻的那个面带仓促焦虑之气,倒是年长的那一个看起来平和滋润。
申王后宫的是是非非,女杼稍有耳闻,她本厌恶这些事情,但是随着女儿越走越高,先前的儿子又认了回来,这些事情便躲不掉了。既来之,则安之,女杼在被陈后猛地抛出了联姻的建议惊讶了片刻之后,恢复了冷静思考。
也没什么好思考的,卫希夷都派人送了信来了,女杼现在还能说什么?要是闺女手脚快一点儿,这会儿搞不好她已经能当外婆了。卫希夷能写信来,姜先就不会写信给他亲娘?
女杼心里透亮,此事无论陈后出面不出面,闺女都已经决定了的事,此时并不适宜去拿乔。她也不打算一口答应了陈后,陈后看上去并不冷静,此时仓促答应,未免显得自家看轻了自家。
女杼客气地问陈后:“王后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来了?”不拿乔,也要稍稍提上一提,书信该早就到了吧?怎么……对吧?
陈后这次坦率已极:“偃槐、容濯的使者,只怕已经在路上了,容濯要开心疯了。我因要走,必要先来见夫人一面才好。本该等两个孩子来的,如今这龙首城,我是片刻也呆不下去了。”
女杼心里的小疙瘩解开了,转而开解陈后:“王不像是糊涂的样子。”
陈后愤怒地道:“阿先取来的土地,纵然已经献给了他,也没有他这样一声不吭便封出去了的!”
哦……
在座的都是什么人呢?以风昊为首的一门怪才,女杼、太叔玉、夏夫人、庚……没有一个是笨人,明白了陈后的双重不满。一则为儿子委屈,二则为自己委屈。
话说到这样,太叔玉是不能不出声劝慰的:“王后,王并不是不重视唐公。”
“他更重幼子嘛!”
“咳咳,王后就这样走了,唐公岂非……白辛苦一场?”太叔玉的话里,带着些别样的意思。
陈后听了出来:“祁叔是说?”
太叔玉等人本来看姜先,总觉得他缺了点什么,及听庚讲了他近来之变化,渐觉得他也不算差,有了些认同。且卫希夷打定了主意的事儿,他们自然只有纵容的。既然是未来的妹夫,青年男女彼此有意,双方的父母也不反对,太叔玉自然要为他们也打算一回。
姜先提议的治水之事,太叔玉也早看出其中的端倪。目下天邑牵头的治水,千难万难,没有做出成效来,太叔玉却看出了苗头——最终谁能做成这件事情,谁就有了称王的资本!
祁叔玉是必要将这个机会拿到己方手中来的,他也有竞争之意,然而衡量了一下,以为未必能成。不如转而推有经验且做出些成效来的妹子,单推妹妹,或许不成,如果拉上姜先,再有陈后帮忙,岂非水到而渠成?!
妹子和姜先放在一起,不是祁叔玉偏心,是人眼光都会放到妹子身上。这便宜,必须得占!
太叔玉诚恳地道:“唐公临行之前,提议治水,如今在南方与舍妹做得有模有样。天邑诸公却吵吵嚷嚷,不能成事,反归咎于唐公,王后怎么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陈后有一个好处,看到有能力的人,她肯承认,也肯请教。前者在卫希夷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后者此时也凸显了出来。陈后虚心地问:“祁叔有何可以教我?”
祁叔玉这才慢吞吞地说出一番话来。
“唐公南下,王有所援助,这援助,与三百里之国相比,孰轻孰重?”
陈后心里算了一下,摇摇头:“虽是蛮偏僻之所,有城池田地人口,三百里之国,不为轻。”
“王须得给唐公一些补偿呀。”太叔玉慢慢地放出了自己的目的。
“祁叔是说?”
太叔玉直白地道:“唐公想治水,王后便帮他这一把,如何?”
陈后犹豫地问道:“这样成吗?”
“如何不成?王必要办成这件事情的,别人办不成,唐公愿意,如何不能一试呢?”
陈后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治水,有把握吗?若是不成,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如今诸国为洪水所苦,一旦治水不成,恐怕所有的怨恨,都要发泄到治水之人的头上。祁叔也说了,眼下已经有人将不成之事,要往阿先头上推了。只是这样,我还能为他推脱,若是他亲自治水不成,这后果……”
太叔玉笑道:“唐公不是正在南方治着水吗?且已有成效。”
“南方能做好的事情,在北方也一样吗?”
此言一出,连风昊都对她另眼相看了,不错么……
太叔玉道:“王即便答应了,也不会现在便换人的。”
“那?”
“王后这样做,唐公会很开心的。王后想,唐国也需要治水呀,都是治水……”
陈后略一凝思,便道:“祁叔说的有理。只是……我再回去?”为了儿子,回去也没有什么,不过这面子就有些不好看了。
说到这个,夏夫人就有话说了:“王后何必自己回去?王难道没发现王后已经离宫了吗?不曾立即发现更妙,他欠您更多。”
这一群人,就没一个不狡猾的!
陈后一经点拨,也是大悟:“我走慢一些……”
夏夫人道:“也不必慢,照旧走就是了。王不曾察觉,难道还没有人会通风报信吗?”
“呵。”陈后冷笑了一声,心道,王这会儿怕是在陪他那宝贝小儿子了吧?按说也是她的儿子,可是申王这样的做法,未免不够圆滑,令她心生不快了。
夏夫人推推丈夫,祁叔玉当仁不让:“王后先后,我这便备车入宫。”
陈后开心了,她的父亲与兄长不能说不算好,比起这屋里一群人来,确也差了那么一线。有这些人出主意,这一回,申王算是被她拿住了。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她与申王的夫妻,可与先唐公有着些不同。申王有他要考虑的,陈后也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她也就将在申王那里放的些精神再收回来,多多放到儿子身上。
丈夫是大家的,儿子可是自己的!
就照祁叔说的办!自己儿子是要娶他妹妹的,祁叔的性子总不会坑了自己妹妹!
陈后很快拍板决定:“就这么办了!”
于是,在姜先不知道的时候,他认为最难办成的、最要耗费精神的事情,已经被一群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就这么办成了!
申王自知理亏,无论是否猜得到太叔玉在其中动的手脚,也只能答应了陈后,且亲自将陈后迎回了宫中。一见陈后归来,各方居然安静了下来,申王反思近来所为,颇有些赧然。幼子的封地也定了,姜先愿意办事,且让他办吧。无论日后如何,先要将眼前的洪水渡过才是。
好消息由风昊亲自带到了卫希夷那里。风巽对此十分赞成!二人故国在东南呀!正在下游稍往北一点的地方,风昊正可回去照看故国。风昊……也是这么想的!故国在东南下游,虽不及中土,也是风调雨顺算是富庶之地,人一旦日子过得好了,便会有些傲气。风昊自己便是如此,对蛮夷之类,寻常是不太瞧得上眼的。
由己推人,族中之人若是见到上邦大国之君,比如姜先,或许还好些。要是对自己的学生有些不礼貌,又或者过于自矜不肯配合卫希夷。去得晚一些,风昊大约要见到一串捆在麻绳上的肉球了!就像他小时候捉螃蟹一样……
哪怕自己回去捆螃蟹,也比让自己学生捆,能给族人留点面子……吧……
怀着这样的心,风昊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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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自白牛城南下,穿过一个荆国,花了半年的时候,期间生出无数的事端来。风昊自天邑南下,见到学生的时候,已到了中秋时节。他在道上并没有怎么耽搁,一路行来,时间也是刚刚好的——走过泛滥区,总比平时走路要慢些。
何况,没怎么耽搁,也就是耽搁了那么一小会儿。庚在荆国搅风搅雨,风昊以为还不曾做到极致,他路过的时候,又顺手做了一点点。风昊随从无论从奸诈还是从武艺,都比庚当初的随从要好上那么一些,能做的也就更大一些。等到风昊从荆国踏入越国的时候,荆国的形势比上一年更乱了几分。
风昊这头往越都赶,越国的兵士在他的身后往北扩,初遇时风昊几乎以为是卫希夷得到消息来迎接他的。双方打了照面,风昊一派坦然,对面见他携刀带剑反生警惕。一番试探之后,风昊啼笑皆非地发现,自己险些被当成了敌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风昊拿出了庚事先为他准备的印鉴,这才说明了身份,被一路护送到了越都。
风昊没有直接往故国而去,而是先到越国,见了屠维。一则看一看卫希夷治下如何,这一点,风昊是有信心的,必然是比混乱的荆国好上一万倍。二则看一看屠维,毕竟是学生的父亲。三则从越都拿到印信,在越境内行走,看似走了弯路,实则比直接穿过荆国回到故国要快捷。
屠维早早得到边境“守军”的讯息,估算了风昊抵达的日子,将前后几天都空出来,自己也洗沐一新,专等风昊到来。
此时南国依旧湿热,风昊故国比越国稍偏东北一些,比越国要舒适一点。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风昊的心情不那么美妙。然而一见屠维,风昊便觉得生不起气来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其实太叔玉也是个脾气好、相貌好、能力也很好的人,风昊且觉得他有不足之处。唯有屠维,真是……天下大同!
一见面,二人便各从对面的一堆人里认出了对方——打中间那一个,长得不错、气质也出众、衣着最好的,准是这一人的头儿。
认出之后,屠维用挺不错的雅言问:“可是风师前来?”音极正,仔细听听,音节与女杼讲话颇为相似。
风昊略收敛了一点,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男子,长相上有点像他的学生。卫希夷的相貌,采了父母的优点去长,五官精致更像女杼,然而整合起来的感觉,比女杼阳光许多,原来是像了父亲。单这一条,风昊就讨厌不起他来。
缓缓点头:“君是何人?”
屠维大步上前,表明了身份,热情地道:“听说您要打这儿经过,我就在等了,可算把人盼来了。”
风昊跟学生好翻白眼,对学生的父母却比较客气:“叼扰了。”
“哪里的话?希夷这些年,多赖您教导,要是我们自己教,可教不了这么多给她。她长得很好,多谢多谢。”
有一种人,总能将听起来像客气的话,说得发自肺腑,当你以为他是在客套的时候,却发现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屠维就是这样一种人,风昊暗暗称奇,与屠维并肩往新城里去,听屠维给他介绍城内的情况,边介绍边问风昊还有何不妥之处,请教之心十分真诚。
风昊细问了本城建成之后,卫希夷累月奔波在外,许多事务是屠维在主持,再看这城内,荆人、獠人、蛮人相处平和,不由称奇。学生的性情他是知道的,办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足为奇,风昊也颇为自豪,自己的学生,总有一种能够让大家往前看的本事。然而,庶务却是屠维在主持的。方略再好,执行的人不尽心,也是不成的,越都能有此景,实是屠维之功。
【如果女杼没有遇到她,是不是会变成另一个庚?】风昊突然飞来一个念头,旋即摇头,庚那样的……也是少见的。
进到城内,见新城比之龙首城看起来要简陋一些,却是人人脸上没有天邑的焦灼气息。自打踏进了越境,就觉得雨也没少下,地上积水却浅了。风昊心下大定!看来,自己的学生可没有发生陈后担心的换个地方就不行了的事儿,在中山能治一城,在越国便能治一国。
到得越宫,见宫殿也是简朴大气,风昊坦诚夸奖道:“不错不错。”
卖给也开心起来:“都赖您的教导。”
风昊被他实诚的夸奖,也谦虚了起来,难得不好意思地说:“是希夷自己很好,她要不好,我也不会收她呀。跟你说,看到那不争气的,我是不会收的,所以我的学生,个个成材的。”
一不小心,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屠维感激他教导女儿,对他礼遇万分,将他安排在宫内居住,又再捧了图册,向他说明了卫希夷筹划好的,献与他的土地:“咳咳,又添了一点,大家,都添了一点……”
风昊想到了过境时往自己身后蹿的“守军”,顿时了然。想了一想,又加上一句:“王那里,就不要再加了嘛!便宜别人。”
屠维一脸憨厚地问道:“还要再给他吗?”
风昊:……不行,他得重新再打量打量这个人!
风昊在越都住了三天,便迫不及待地要去见学生了——在听了屠维说了姜先的改变之后。风昊甚是好奇,姜先如今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况且,他的学生里面,男多女少,狼金那样的,得担心别人家孩子,药氏么……眼里只有药,卫希夷却大大咧咧的,有点让人发愁。
他得去盯着!
屠维也正有些忧愁,长女与王子喜“终成眷侣”的事情,到底是个疙瘩,唯恐幼女亦蹈复辙。有风昊去看着,那是再好不过了的!屠维恨不得有人能代他看护越地,自己去找女儿的,才遗憾女儿这些年是跟老师过,而不是自己陪伴,现在又要风昊代行父职,屠维心底遗憾转化为对风昊的感激关切,将风昊的车队打点得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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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昊到得正是时候!
再晚一步,约摸就要出大事儿了!
数月以来,卫希夷与姜先沿河而下,丈量土地,与沿河之部族、国家协商,又有弋罗等人协助,虽有波折,倒也顺利。荆与蛮皆是大国,两国之间,皆是小国,凡国,常以山河为界。这样的势力划分,反而形成了现在方便二人施为的格局。
盖因比之小国,越国已算大国,荆国内自、蛮人才安定下来,皆自顾不暇。部族、小国正愁无人可依,卫希夷与姜先既然肯挺身而出,他们也就……从善如流了。对啊,从善如流,就像这水,不从,它会淹了你的。从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安心。卫希夷又是个实干的人,路过一地,总要为他们规划一二,虽不久留,指点些出路,也能暂缓燃眉之急。又于当地招募青壮,疏浚河道,一道往下,情势渐安。
渐次行到了风昊之故国。
养出风昊的地方,卫希夷与姜先都是报着十二万分的敬意的,虽然风昊总是埋汰自己家族的长者们这样那样,青年们那样这样,听得出来,风昊也不舍得这里变糟糕。
风氏的族人们却另有想法——地处还是有些偏僻的,虽然因为离大河略远,水患不严重,然而各处泛滥,交通不便,贸易等等皆要受影响,生存不易呀。况且,比起风昊那个死样子,卫希夷与姜先的态度令他们如沐春风,受到尊敬的长者们决定——不如合作!
风昊担心的螃蟹串子没有出现,风氏族人们识时务得紧。
就是有些太识时务了!
这世上,有什么比联姻更能体现诚意的呢?唐公年少有为呀!
姜先与卫希夷之间的关系,他们也能瞧出端倪来。然而,这有什么关系呢?看看申王的后宫,天南海北,哪里的女人没有?再看看南君的内庭,也是各方混杂。不说这二位,就说一般人吧,谁家娶媳妇儿不带俩媵都不好意思见人!大国之君更是如此,他们的媵妾许多还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呢。风昊的关系,越君也是自己人,自己人总是个好帮手,卫希夷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吧?
姜先:……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