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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哥儿姐姐!来来来,我已经给你们留了位儿,一起吃吧。”
鹦哥俯视着长条桌前故作亲热的白芍,心底冷哼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脸上却带笑捧着饭碗,拉着一同来灶下食饭的春、夏入座。“今日真是多谢白芍姐姐了。”
白芍冲着鹦哥抛了个何必见外的眼神,对着春、夏招呼道:“我们同一个府里当差的,哪里用得着说个谢字?这两个妹妹是新来的吧?真是长得好颜色。不过,哎——”白芍皱眉低头,哀叹着好像为对方惋惜似的连连摇头,“可惜啊,跟了这么个主子。名声摆在那儿,往后你们姐妹要嫁个好的,可不容易啊!”
“白芍姐姐也是个不醒事的。这天下,哪有主子带累奴才的理?”鹦哥小口吃着饭,颇有深意的斜视着白芍,没好气道:“再者,我们几个女儿家,又是伺侯人的奴婢,整天想着嫁人,还要不要自个儿的脸面了?”
白芍面色一变,随即想到什么缓了缓颊,仿若不在意鹦哥的嘲讽,犹自打趣道:“哎呀,我还不是为你们着想?好了好了,知道你们脸嫩。鹦哥儿啊,不是我说。你也十四岁了,再过两年也到了婚嫁的年纪,要是看中哪个,霜芝夫人说她给你做主。”
哼!鹦哥儿冷笑着暗嘲,亏这白芍还叫霜芝夫人,若是来了个不知情的,还以为霜芝是夏府的夫人呢!其实,不过是个被休回家的女人。要是偶尔回门的,称呼小姐也没什么,但天长日久的,娘儿两都叫小姐,还不被人笑话说夏府没个上下?小姐指的皆是深闺里的女孩,哪里能叫个生过孩子的妇人?为此,丫头们只得唤霜芝为夫人,仍是不伦不类的。
要是以前,白芍对鹦哥说这番话,鹦哥儿即便知晓夏霜芝别有用意,只怕也会生出亲近之心。一个女人嫁的好不好,这是后半生的头等大事。但自从进了静轩,紫薇小姐一手掌控了她的命,这些天又见多了她的手段,便不敢再生叛变之心。何况,紫薇小姐为人大方,当日湛泫苑的事解决回到静轩,她们几个丫鬟每人得了一副首饰并二两银子。要知道,就算当初跟着当家主母,她也没得到过这么多赏赐。
鹦哥暗中叹息,觉得紫薇吃亏就吃亏在身世上,若不是她母亲的带累,不要说一个夏霜芝就是一百个,恐怕也比不上。虽然鹦哥儿这么想的,但场面话还是要说,她面朝白芍稍显惶恐道:“我不过一个小丫鬟,哪里能得霜芝夫人另眼相看?白芍姐姐还是不要打趣我了。”
白芍以为鹦哥儿钻了套子,眼中闪过一抹算计,“鹦哥姐姐在夏奶奶跟前的时候,霜芝夫人便说你是个得力的。如今换了主子,更是把园子打点的妥妥当当。霜芝夫人恨不得把你讨过去,可惜晚了一步。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告诉霜芝夫人,可别见外啊!”
白芍方说罢,见春、夏两人好奇的看着她,赶忙补漏道:“两位妹妹的样子,霜芝夫人喜欢的很,说是正合陪着兰心小姐。你们要是不想在静轩,千万别闷在心里,我主子给你们做主。”
春夏二人也不回应,只是冷淡的点了个头,回身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把白芍凉在一边。白芍见小丫鬟不买自己面子,心头一怒,但也不好发作,只得转向鹦哥悄声道:“前些天老爷把夏嬷嬷、二管家都贬走了,据说是在湛泫苑里出的事儿。听好些丫头说,鹦哥姐姐当时也在场,能不能给妹妹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主子家的事,有什么好打听的?”
“哎呀,妹妹好奇啊。好姐姐,你就给我说说吧。”白芍摇着鹦哥的胳膊,娇声催促。
鹦哥因白芍的撒娇,身上满是鸡皮疙瘩,她甩开对方的手,无可奈何的答应,“好了,我说我说,你别摇了。”
鹦哥装作神秘,偷偷凑向白芍耳边轻声说:“那天,胡公子请老爷回来用午膳,不想掌厨娘子给的饭菜是馊的。老爷一生气,命掌厨娘子去湛泫苑训上两句,谁晓得老爷还没说什么,夏嬷嬷二管家就来求情。夏老爷便命人把嬷嬷、二管家的饭食取来,和胡公子的菜比一比。谁知道,他们的菜比老爷吃的还好。老爷当下把嬷嬷他们撵出府,说是夏府养不起这样金贵的奴才。”
白芍疑惑道:“那你们怎么会在湛泫苑?”
“小姐去探望胡公子,让我们打的午膳。我们自然在那儿伺侯。”
白芍不作声,思索须臾心一跳悟出蹊跷,“她这不是故意的吗?让你们送午膳,明明知道是馊的。她这是算计夏嬷嬷,故意赶他们出去呢!”
怎么?不计算他们,天天吃馊饭,让旁人瞧笑话?鹦哥与春夏三人心底不齿白芍,然面上不显半分,只静静吃着饭,仿佛没见着周围投来的怜悯视线。
白芍打听到了主子吩咐的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匆匆告辞。芝院内赵姨太等人早端坐着,等侯白芍回报。待丫鬟说完听得的消息,赵姨太仍作沉思,夏霜芝坐不住了,问道:“姨娘,你说鹦哥说的是不是实话?”霜芝心里没底,想着劝说夏颖投毒的话,不是没有后怕。
赵姨太蠕动着嘴唇,轻轻点头道:“我们打听了几日,说的都差不多,看来□不离十。”
“可是,爹他明明对夏忠很看重,又答应太奶奶照顾夏嬷嬷母女的,怎么会为了一点饭食的事情把人贬出府?”
赵姨太挥手遣下丫鬟,冲霜芝正色道:“这件事,我思来想去,恐怕和那胡公子有关。”
“胡公子?”夏霜芝皱眉,不解其意。
“按理说,紫薇这个名声,老爷怎么会叫她陪着胡公子说话?就不怕被人说,有其母便有其女吗?”赵姨太张着嘴,啧啧有声道:“我看出来了,老爷可能想把胡公子招来夏家为婿,配那紫薇。”
“怎么会?”夏霜芝不信。
赵姨太瞪眼瞧着驽钝的夏霜芝,辩驳道:“怎么不会?老爷把紫薇接来的用意很明显,是想让她坐地招婿,而这丫头确实有些心计。看这次,不是故意为胡公子打饭,摆在老爷面前,狠狠阴了夏嬷嬷一把吗?老爷想让胡公子为婿,自是不好在胡公子面前驳紫薇的脸,更要给他作面子,怎么能便宜送馊饭的奴才?再加上哪有奴才比主子吃的好的?老爷平日对夏嬷嬷一家不薄,只怕是寒心了。”
夏霜芝惊窒的几乎从红木椅上跳起身,连兰心都不自禁的皱起眉峰,怕赵姨太让她去亲近胡一刀,赶忙推脱道:“外婆,我可不喜欢胡公子。”
赵姨太爱兰心的伶俐,见她猜着自己所想更是欢喜,对外孙女不便喝叱,只能委婉规劝道:“兰心啊,以后谁是夏府的主子,关键在胡公子身上。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能让他喜欢紫薇,到时候把我们赶出去啊!你去讨好胡公子,慢慢吊着他,只要胡公子不投向紫薇,时间一久,老爷的心思自然淡了。到时,帮你聘个好夫婿,还怕夏家的产业落不到我们手里?还是,你比不过紫薇?”
“我怎么会比不过一个私生女!”兰心气红了小脸,狠狠剜了赵姨太一眼道:“外婆放心,我会讨好胡公子。但先说好了,我可不嫁他。”兰心喜爱那些书中写的,温润如玉的公子。胡一刀面目粗狂,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气质,兰心如何能入眼?
赵姨太因为霜芝不会调理男人,被休回娘家。从小便把女人的手段教与兰心,外孙女亦没有叫她失望,面上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内里娇俏温柔小意,正是男子最怜惜疼爱的小娘。赵姨太不信兰心这般的手段,拿不下一个十二岁的胡公子。
“姨娘,说起胡公子,你可别忘了姜姨太。”霜芝刚从胡一刀的事中清醒,想起赵姨太往日的承诺,急忙提醒。
赵姨太眼皮跳了两下,正色道:“差点忘了,姜姨太这女人倒是不能得罪,让她偏向紫薇去。”
夏霜芝觉得赵姨太的话在理,只是不晓得怎么办好?“姨娘啊。当初,姜姨太说要把娘家妹妹的儿子招进府里,给兰心做上门女婿。你随口答应了,现在让兰儿讨好胡公子,岂不是……”
赵姨太认同的点头。“是要防一防。现今不比往常,夏嬷嬷夏忠都不在了,我们不能和姜姨太翻脸。这女人也是个有计较的,她想把侄儿拉进门,好有个依靠。我当时想着,依着夏府的名声,兰儿要嫁人是不成的,即便是招婿也未必有好的,索性应了姜姨太,先看看再说。不想,老爷弄出个胡公子。”
赵姨太凝思片刻道:“先瞒着姜姨太,反正兰儿、胡公子还小,在一起玩也不怕被人指摘。姜姨太问起,我们还是答应着,这事儿不急,来日方长嘛!”
霜芝母女应承着,赵姨太想了想再次叮咛,“霜芝,你给我听着。对紫薇的事上,我们已经失了先机,今后不要轻举妄动。”
夏霜芝不服气,却也明白没法解,只能听赵姨太的话,不寻紫薇的晦气。赵姨太对夏嬷嬷三人失势有喜有忧,喜的是,掌权的走了,内宅由她独大。忧的是,夏嬷嬷二管家好歹是个助力,有事儿倒缺了两个智囊。
赵姨太这方正算计着胡一刀,静轩也刚巧有一刀的长随来访。紫薇命丫鬟守着院落,独自接见了小厮。
“你来有什么事?”紫薇注视着眼前十岁左右的男童,垂目问道。
男童清冽的眼盯着紫薇回道:“奴才是来请小姐吩咐的。”
“吩咐?”紫薇反问。
“是。”男童不卑不亢的答道:“小姐请人替奴才的哥哥看病,我原以为小姐是为了讨好胡公子。可是,小姐又把我和哥哥的卖身契取走了,我就知道小姐有事要吩咐。”
“你怎么会这么想?”
男童淡然道:“我只知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紫薇挑眉,颇有兴致的打量男童,“你是个聪明人。”
“谢谢小姐夸赞。”
紫薇指点茶几,目视男童道:“你现在只要做一件事,学会胡家刀法,这就是我买你们的目的。胡一刀是武痴,他几乎整天都在习武,你是他挑的,应该有些身手吧?”
“是,会一些粗浅的剑法。”
“嗯。你平日在胡一刀身旁伺侯,少说多看,能学多少就多少。”紫薇细观男童的神色,颔首道:“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做,那就绝不会耽误你哥哥的病。”
“奴才明白。”
“很好。”紫薇忽然想到什么问:“你叫什么?”
“胡公子给奴才取名,小鹰。”
紫薇微微点首道:“那么小鹰,要是有人问起你来静轩干什么,你怎么说?”
小鹰一愣,随即转了几个心思答复,“少爷命奴才来谢柳妈,谢谢她对奴才家兄的照顾。可惜,柳妈不在,小姐随意问了我两句。”
在他人看来,谢柳妈还不等同于谢她?此人反映极快,是可以一用的人材。紫薇打发了小鹰,正理着心中的头绪,柳妈进门唤醒她的沉思。“小姐,老爷奶奶请你去正堂。”
“什么事?”
柳妈为紫薇整着衣衫道:“是姜姨太来了亲眷,让你出去见见。”
“姜姨太的亲戚与我何干?”
柳妈皱眉唠叨,“小姐,不是奴婢说你。你也该出去走走,不能总闷在园子里。老爷也是好意,对方带着两个孩子,让你出去和他们玩。那男孩和胡公子一般大,长得像他爹娘粗了些,女孩倒是娇娇弱弱的,名字也好听,叫吟霜。”
吟霜?好像在哪里见过。紫薇下意识问:“她姓什么?”
“回小姐,姓白。”
白吟霜!该死,她记起来了。不就是那个孝期失贞,勾引额驸陷害公主的女人吗?紫薇回想那本被她撕烂的《梅花烙》,柳眉微凝。看来,她不能心存侥幸,阎王殿里接触过的书和电视剧情,只怕会一件件往她身边凑。
紫薇丢开夏家的琐事,想到雪山飞狐的情节,又碰撞赶到眼前的梅花烙。心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作者有话要说:有大知道白吟霜,白胜龄去京城前,是住在哪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