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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转眼两年过去。宋青书已由一名未知世事的童子长成翩翩少年,眉如远山目似朗星,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当真是芝兰年少玉树琼枝。又因两年前与周芷若相逢一面之事,原本崖岸自高的性情之中平添了几分沉郁守静,反倒显得谦冲可亲起来,令人一见之下自然心折。宋青书并未出家,却因太师父是道士又住在道观之中,因此在武当山上时总随着爹爹宋远桥常作道家打扮,寻常一身青石色的道服穿在身上更是显得飘逸出尘,使人无端向往起传说中的瑶池阆苑悬圃蓬莱。宋青书既为武当三代大弟子又是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独子武功修为自是极受关注平日练功也多受磋磨,好在他性子沉毅虽有爹爹及几位师叔重压也从不言苦,两年来武功身手大有长进。
时值二月草长莺飞,武当山上摆下阵势考校门下弟子武学精进。宋青书自随着爹爹宋远桥习武起便已极为熟悉此类考校且每年都牢牢占据三代首座的位置,对今年的考校自然也是驾轻就熟地很,在考校时非但没有放下平日的文武功课,就连二师叔俞莲舟交托给他抽空指点同门师弟的任务也不曾敷衍。这一日,他正在真武大殿上指点四师叔新收的入室弟子唐剑麟最基础的武当剑法十三式,这十三式乃武当剑的十三类基本剑式,包括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武当剑法种种剑招若是拆解开皆不出这十三式。唐剑麟新近入门本次考校勿需列席,眼见宋青书一遍遍地为他演示最基本的剑招唐剑麟自己反而不好意思,当下言道:“宋师兄,明日便要开始考校剑法,不如这‘翻格’之法由我自行演练?”
“无妨,”宋青书上前握住唐剑麟的手腕一边演示一边指点要领,“手心向内速旋,剑刃由下自上翻格。”非他托大,而是宋青书已是两世为人二十多年的武功修为再加上这两年的苦练,若是在考校时失手才是咄咄怪事。况且前世死后唯有方振武与唐剑麟有心为他祭奠,便是为了这份心意,宋青书都要格外尽心尽力。
“可是……”唐剑麟仍想说服宋青书。
“专心凝神!”宋青书却只要他专注于剑,“我武当考校门下弟子考校的是水滴石穿而非一日之功。”
唐剑麟闻之一愣,当下持剑而立作揖为礼肃声道:“谨受教!”唐剑麟入武当时日不久却也见过宋青书与其他同门弟子对阵,当真是赫赫之威不可逼视。如今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再回想去年雨季时常常见到宋青书在太子坡瀑布下辛苦练剑的情景,自然明了他所言非虚,对这位武当三代大弟子又多了几分敬重。
然而宋青书的这句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却有不同的效果,同样在真武大殿上练剑为明日的考校做准备的冯默之这时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先是抱着剑恶狠狠地盯了他们一会,片刻后又重重地冷哼一声。去年考校时冯默之尚未轮到对阵宋青书便已败在师兄方振武之手,今年他全力钻研剑法对轻功与拳法皆草草应付考校只得了一个中平,如此忍辱负重只为了在宋青书最为擅长的剑法一道上彻底打败他实现自己当年的诺言。就在明日,他便将实现这个愿望!可是自己专心一志严阵以待的一件事在宋青书的眼中根本无足轻重又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下抬起长剑以剑鞘指着宋青书飞扬跋扈地道:“宋青书,明日之战我必要你一败涂地,输地惨不堪言!”说罢,又是神色嚣张地狂笑一声,扛着剑扬长而去。
宋青书无奈长叹,自两年前那一战之交冯默之便盯上了他,处处要与他争个高下当真是烦不胜烦!只恨他没有早重生一日也可避开如今这丢不下甩不掉的麻烦。只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青书虽重生一世行事为人更为沉稳谦光,可骨子的傲气终究无法轻易舍弃,他即已表示过歉意而冯默之又不愿接受,也就无心多做努力。不过是,你要战、我便战!
次日武当门下三代弟子剑法考校如常开始,首轮对阵的两人便是宋青书与冯默之。宋青书乃三代弟子里的大师兄又常年占据首座的位置,有他出战自然多了不少二三代弟子围观;有昨日冯默之在真武大殿内放下豪言,围观弟子便又多了一成。
武当诸侠对这些内因心知肚明却也并不点破只吩咐开始考校。宋青书与冯默之相揖为礼,礼毕冯默之便率先拔剑抢攻,他剑法奇快不过一呼一吸间已然出了三剑,宋青书却并不急于拔剑出鞘顺着冯默之的攻势飘然而过,轻描淡写地便避开了几下极狠辣的杀招。
冯默之却是少年心性受不得半点激将挑衅,眼见宋青书连剑都未曾拔出当下冷声数声,连声道:“好!好!好!”抢步上前,手腕一抖,长剑洒出十数朵剑花向宋青书刺下。宋青书疾旋手中长剑,顿时将其攻势化为无形。然而剑鞘防守远不如长棍严密,冯默之窥中一处破绽当即挺剑刺入,宋青书急忙抽身而退反手握住剑柄,手腕一抖一抽,脱剑出鞘,左手手捏剑诀,右手向上反截,赫然是一招“画土分疆”。冯默之招式用老,当即回剑闪避,心中愈发圭怒。原来冯默之习武虽有天分无奈口舌笨拙,平日说话“香”“疆”不分,“分疆分香”,岂不闻曹操“分香卖履,留恋妾妇”的传说?因而认定了宋青书这是在将他比作妾妇有心羞辱。他面色一变猱身抢上,剑招越攻越急,不过是数息间已攻了十七八招。
台上两人打地精彩,台下观战的张松溪却是大感意外。在轻功与拳法的考校中冯默之都表现平平,未料剑法考校竟是眨眼间已与宋青书交手数十招仍游刃有余不显败迹。他心中生疑不由转眼去看冯默之的授业师父俞莲舟,不料竟在此时冯默之抢得先机一轮快攻,攻势犹如覆盆密雨,俞莲舟心中得意竟猛站起急速道:“飞花穿叶、仙人指路、长虹贯日,攻他下三路!东山高卧!长河月圆!快!唉……”竟是在台下亲自指点冯默之与宋青书交手。只是冯默之终究不是俞莲舟,剑招使地却没有俞莲舟说地快,到“长虹贯日”一式时已被宋青书以一招“投木报琼”轻轻巧巧地卸去,到以“东山高卧”一式侥幸避开宋青书的反击之后已再无余力使出“长河月圆”。眼见宋青书将以一招“手挥五弦”了结这次对阵,冯默之竟忽然使一个狼狈至极的“铁板桥”避开,手中长剑又诡异地自腰间斜斜刺出直取宋青书手腕。
此招绝非武当剑法,围观的众弟子竟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宋青书收剑闪避,只这一瞬的功夫已足够冯默之重整旗鼓,两人又接连交手,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只是冯默之剑法不如宋青书高明,内功也不如宋青书深厚,再度交手也不过十数招便又落败迹,这一次竟是又仰赖那诡异至极又险到极处的莫名剑招解围。
围观的武当弟子皆面色有异以为冯默之此举不妥,武当诸侠却并不在意。与冯默之对阵是宋远桥的独子,宋远桥却率先笑道:“冯默之带艺投师,武当却还没有那么霸道的规矩入了武当门下便不准用家传武功。”
俞莲舟也笑道:“将来行走江湖,也不是人人都学武当剑法。”
莫声谷心头一动,当下问道:“二哥也以为青书可以行走江湖?”
俞莲舟尚未开口,宋远桥已答道:“且看这一场比试。”
武当诸侠中张松溪最是醉心武学,此时正拍着膝头连声感叹:“冯默之的这路剑法奇诡却又奇巧,当是高人所为。先人的武功修为绝世风采真是令人追慕!”言罢便将目光转回台上,双目一瞬不瞬。习武之人向来对窥探他人武学之事极为不耻,然而真正醉心武学之人若是见到从未得见的武功法门又怎会忍得住不见猎心喜?张松溪嘴上不说,心中也是盼望他们能多对阵片刻,好让他多见识几招。
宋青书却是与张松溪心有灵犀,此时竟不再主动出手只管见招拆招,想看看冯默之究竟还有多少从未见过古怪招式。宋青书此举实乃托大,从来遇敌对阵讲究的是先发制人,处处抢快,着着争先。如今他将先机拱手相让又对冯默之的剑法一无所知难以区分冯默之出招的虚实,稍有不慎不但不能取胜更会伤在冯默之之手。然而,数十招相交下来他竟安然无虞且仍牢牢占据上风。
张松溪看地生疑,当下出言问道:“青书,如何得知冯默之剑招虚实?”
俞莲舟乃冯默之的授业恩师,对他更为熟悉,当下答道:“冯默之出手有个习惯,但凡实招,大拇指总要压一压剑柄。青书……应该不知道。”他又细细观察了片刻,眼见冯默之但凡出的剑招并非武当剑法宋青书总要下意识地侧一侧脸颊,忽然大笑出声。“吾得矣!”又回头招呼莫声谷,“七弟,你且看青书!你教的好徒儿!”
原来宋青书之所以能分辨冯默之剑招的虚实靠的不是看却是听。自从莫声谷接替宋远桥教授宋青书剑法,不久便发觉宋青书在剑法上虽有天分无奈腕力不足,使出来的剑招力度不够。他为训练宋青书的腕力绞尽脑汁,一日在汉水之滨见到船夫摇橹之辛劳便想到办法令宋青书每日在水中练习剑法两个时辰,得至雨季又令他到瀑布下反复练习最基础的十三式。这项训练令宋青书苦不堪言,第一日的训练才不过进行了一个时辰便几乎要淹死在湖中。挣扎着爬上岸却又被虎视眈眈的莫声谷一脚踹下,言道不完成每日训练便不准上岸歇息。如此训练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不是重生一世年岁已大只怕早已向宋远桥哭诉哀求。有这般铁血的师父逼迫,宋青书无奈之下只得自行想法取巧,两年下来不但腕力大有增长,听声辨力的本领更是高妙,只为了在练习中每一剑刺出能省下几分力。
有俞莲舟提醒,莫声谷也发觉了宋青书掩饰两年的秘密,当下啼笑皆非。
宋青书已然试探出冯默之那一路怪异剑法只有四招决意速战速决,忽然抢步上前向冯默之刺出十数剑,宋青书轻功极佳,此时绕着冯默之出剑便好似同时有十几个宋青书如影子般围住了对方从四面八方向他出手。围观的武当弟子见识不深,只当冯默之用一路奇诡剑法缠住了宋青书使他无法取胜,现在见宋青书出手反击竟是以一招武当弟子人人皆会的“太极两仪”便将剑刃架在了冯默之的颈项上,当下轰然叫了声好!武当诸侠也忍不住面露得色,宋青书的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气凝如山剑意凛然,俨然一派大家风范。不料冯默之毫不在意宋青书的剑刃径直撞向对方,宋青书抽剑反击取冯默之肋下。冯默之仍不肯退长剑刺向他心口,宋青书疾退一步踢中冯默之膝弯,冯默之立时向着宋青书迎面跪倒手中长剑却从身下反挑对方右臂。宋青书反手一带,挑飞冯默之手中长剑,剑身又重重地抽在他的面颊上,冯默之的脸颊当即红肿见血;而冯默之的长剑也已在宋青书的右臂上留下了一条数寸长且深的伤口,血流如注。两人这几招交手当真是兔起鹘落迅如闪电,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宋青书的长剑已指向冯默之的咽喉。这一次,他再无反击之力。
“放肆!”张松溪身为评判率先跳上台怒斥冯默之,“第九十六招你已败阵,为何不弃剑认输?”
冯默之半边脸颊高隆,嘴角都渗出血沫来却仍是梗着脖子道:“若是遇敌对阵,他下不了杀手,死的便是他!”
张松溪怒不可遏,厉声道:“如今却是与同门较量!同室操戈,该当何罪?冯默之,我且问你,你学的究竟是君子之剑抑或小人之剑?”
冯默之闻之一愣,片刻后方垂头丧气地向张松溪施礼道:“弟子领罪!”
张松溪忍不住摇头叹息,冯默之与宋青书之间的一点意气之争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因而只道:“权且记下,考校之后一并处罚!”
“谢四师叔!”冯默之恭敬领命,又抬头对着正忙着压制伤口的宋青书扬眉笑道,“方才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右臂已断。”
宋青书冷笑一声,轻声道:“并非留情,而是力竭。”
“不知好歹!”冯默之面色突变却仍不肯认输,跳下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