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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公仪音脸色骤变,秦默知她可能发现了什么,面露沉思之色,沉稳地走上前来问道,“阿音,怎么了?”
公仪音却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那个白玉香炉。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细碎的金光落在薄透的白玉之上,显得莹润而柔和。这个白玉香炉雕刻精美,玉质上乘,颇受安帝喜欢。
她的指腹细细摩挲着香炉的外壁,入手微有粗粝的颗粒感,似乎验证了自己方才的猜想,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幽深之色。
“怎么了?”见公仪音不说话,秦默也生了几分疑色,紧紧盯着公仪音手中的那香炉,想试图看出什么端倪来。
秦默虽问了两遍,公仪音却依旧没有接话,但好看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结,显然心中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秦默见状,便不再多问,只凝神注视着公仪音,这时,他看到公仪音突然眉头一舒,眼中却有一道寒芒闪过。
这是想通什么了。
秦默挑了挑眉,伸手从公仪音手中接过方才那白玉香炉,也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阳光穿透白玉薄胎,手中的散发出莹润的色泽,的确非凡品。
正细细研究之际,公仪音却突然抬了头,眼中一抹冰凉而锋利的神情,带着一丝想通后的恍然,“阿默,你闻闻看这个香炉。”
秦默依言将香炉放在鼻端细细嗅了嗅,半晌才放下香炉,有些迟疑地看向公仪音道,“阿音,这香炉有什么不妥么?”
“你有没有觉得,这香炉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公仪音眸色微凉,定定地看着那白玉香炉。
秦默点点头道,“如果仔细一闻,的确能闻出淡淡的香气来。可是香炉熏香久了,沾染上香气不是很正常的么?”他不解地看向公仪音。
公仪音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眼中寒芒并未消退,“你说的没错,香炉熏香久了,上头的确会留下香料的气味。但父皇寝殿中常燃的是苏合香,可这香炉上的味道却是一种陌生的淡香,这难道不奇怪么?”
秦默歉意地一笑。
他的嗅觉不如公仪音灵敏,并不大能分辨这两种淡淡香气有什么区别。
公仪音这才想起自己嗅觉较常人灵敏的事实,也没再多问,只拿着那香炉在鼻端又细细嗅了嗅,眉头紧皱,似乎心中有一些疑惑。
秦默知道她在认真思考着问题,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只安静地站在一旁温柔地凝视着她。
公仪音想了一会,眼中突然迸出一丝光亮,继而却很快一暗,取之而代的是愤怒而不可置信的神色。
“阿音可是想到了什么?”秦默试探着开口问道。
公仪音握住香炉的手抖了抖,面上带了一种深深的绝望,她缓缓开头看向秦默,眼中是深深的自责,“阿默……是我太轻敌了!否则……父皇也不至于会晕厥。”
听得公仪音话中有话,秦默皱了眉头追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主上昏倒的原因并非操劳过度?”
公仪音肯定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咬牙切齿道,“父皇之所以会昏厥,是有人暗中对其下了毒手。”
“跟这香炉有关?”秦默很快明白了什么,目光紧紧定在公仪音手中的香炉上。
公仪音重重一点头,神色变得冷冽起来,“方才我也说了,这香炉上沾染的香味,并非是父皇惯常燃的苏合香的香味,而是另一种陌生的味道。”
“为什么?”秦默不解地问道,这香炉上沾染的另一种陌生味道,从何而来?
“据我推测……因为这香炉被人在特制的香料水中浸泡过很长一段时间,香味已经完全渗入了玉中。这样,当香炉里面燃起香料的时候,玉里头本身混杂着的香料就会慢慢渗透到燃烧的香料中去。”
秦默听到这里似乎听明白了什么,迟疑着道,“难道……这两种香味中和,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反应?”
“嗯!”公仪音恨恨地从鼻中哼出一个音节来,愤然道,“我虽不知这白玉香炉到底是浸泡在什么香料当中的,但却能隐约辨认出这里头掺杂着一味观音莲,而父皇喜欢的苏合香中有一味青嵩,这两位药材中和,散发出的香味能使人嗜睡无力,若是闻得多了,还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说到这里,她愈发觉得心口难受起来,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一根根扎进,难以呼吸。
公仪音伸手揪住自己的心口,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好端端的,父皇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嗜睡易乏,而且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我原本想着会不会是皇……有人对父皇暗中下了毒手?只是父皇的吃食用度一应经过了刘中人的手,按理不该出什么纰漏才是,所以才没有细想下去。”
她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似离开了水的鱼一般,面上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白之色,“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她的心思竟然这般毒辣,竟然想到从父皇的熏香中下手!”
公仪音的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刘邴听得略有些吃力。
秦默却是听明白了,眼中不由浮上浓重的诧异之情。
谁能想到,这人下毒的法子,竟然这般“缜密”而“巧妙”?!若不是公仪音嗅觉过人,怕是没有人能察觉出这其中的猫腻来吧?!
公仪音的手微微颤抖着,手上戴着的镯子相碰,发出叮铃的声响。她的面上神色有些颓丧和自责,似乎在责怪自己没有早些发现这其中的诡计来。
秦默伸手搂了搂她略显单薄的肩膀,在她耳边用低低却浑厚的嗓音道,“那人的心思太过狡诈了,没能发现这其中的阴谋诡计,也不是阿音的错。阿音此刻自责,乱了心绪,反倒正中那人的下怀不是?”
他手掌中的热量,透过单薄的外衫传遍公仪音的全身,原本因窥到真相而冰凉的四肢终于渐渐回暖。
公仪音点点头,脑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秦默说得对,好在现在发现得早,香味的毒性还没有完全渗透到父皇的体内,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遂不再耿耿于怀,看一眼榻上依旧双目紧闭的安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定下心来。
这时,一旁的刘邴见公仪音面色回转,迟疑着开口道,“殿下……您是说……有人故意要害主上?!”
考虑到此事事关重大,公仪音没有同刘邴细说,只点点头道,“我是这般想着,所以父皇最近的吃食用度什么的,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刘中人尽力亲力亲为。”
刘邴面露惊愕之色,忙道,“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他迟疑地看一眼公仪音,张大了眼睛颤抖着道,“不知殿下和驸马可知是谁人竟这般大胆,竟然敢……竟然敢对主上下此毒手?!”
听到刘邴的话,公仪音和秦默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微妙的流光。
公仪音心中自然怀疑的是皇后,但没有真凭实据,她自然不可能贸然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模棱两可道,“我和驸马暂时也没有头绪,但为了防止她再次下毒手,还请刘中人务必要提高警惕,一旦发生什么异常,马上派人来帝姬府通知我。”
刘邴忙不迭点头应了,看一眼那闪烁着琉璃般光彩的白玉香炉,不解地开口问道,“殿下,奴才还有一事不明。”
“刘中人请问。”公仪音心中仍有些波涛翻涌,只是面上不显,凝视着刘邴问道。
“方才殿下说,这香炉被人放在特制的香料水中浸泡了许久,可是……奴才记得这白玉香炉一直便放在甘泉殿中,从未被人拿走过啊?那么……此人是什么时候将其浸泡于香料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