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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敏恒算是打心眼里服了流云。
五百精兵做诱饵，这必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诱敌深入，为其余十二将领带兵包抄而牺牲。
那一战，他们赢得相当精彩。
而最令人惊喜的是，流云带着仅剩的三十二人一路杀了回来。
守城将士兴奋地打开城门迎接，恰在这时，紫苏率领追兵赶到，弓箭手纷纷架起弓箭，意欲阻挠。当即，城楼上也布满自己人的弓箭，两厢对峙。
尚未大开的城门只能再一次合上。
“接着！”流云与他的手下将士们面对锋利的箭芒毫无惧色，他长臂一掷，往城楼上抛去一物。
江肖宜挥鞭接住那东西，众人一看，齐声惊道：“是宜婪国君！”
随后，或震惊、或钦佩、或不可思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城下的苍衣男子身上。
流云长剑指向对面马背上的紫衣男子。
“你居然还活着。”紫苏紧抿着唇，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乌云下，冷酷、阴鸷。
……
如今宜婪国主已死，宜婪早已溃不成军。
紫微宫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城楼上，千行最先一跃而出，紧接着是江肖君，江肖宜，顾敏恒……辛隶将士们人心振奋，顾青山下令：开城迎战！
……
“好！果然没让我失望！”得知流云取得宜婪国君的首级，白宁激动得直拿扇子敲手掌心。
“作战讲究的是一鼓作气，我得去看看！”
白宁急匆匆赶往城楼，作为史官，亲眼见证的历史才最有价值！
然而，他刚到达城楼下，头顶嗖嗖嗖飞过一支支不长眼的利箭，有的甚至还带着火。
陪同白宁一道来观战的几个官员生怕这个御前红人有个好歹，纷纷劝白宁不要上去。
白宁跑了几级石阶，被他们念得头疼，索性停下来，指着不远处躲在茶棚下的两个女子，道：“你看看，人小姑娘多大胆……”
这一看不要紧，白宁隐约觉得那个姑娘很眼熟。
恰好，那俩姑娘趁一波箭雨停下，赶紧猫着身子往城楼跑。她们也想上来观战，可是守城的将士不让。
白宁瞧着，突然敲了记掌心：“我说呢，原来是她！”说着，城楼也不上了，直接朝姑娘们走去，留下几个官员面面相觑。
箭雨停住了。
暮阳心系外边的战况，一门心思想要说服守城将士，突然被清原拉了下袖子，同时，原本一脸严肃不通融的守城将士突然变得恭敬起来。
暮阳迎着对方打量的目光看去，对方却不见半丝尴尬，依旧上上下下将她打量着。
就在这时，城楼上有人惊呼：“紫微尊主死了！紫微尊主死了！”
众人皆是一愣。
随即，欢呼声此起彼伏。
趁所有人不注意，暮阳当即拎起裙子往城楼上跑，心脏一跳一跳，剧烈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带来的欣喜里，没人注意到城楼上多了个穿紫衣的姑娘。
暮阳第一时间趴在城头带着血腥味的青灰石上。
她看到了——
长河落日，千军万马。
紫苏直挺挺地立着，身前、身后，笔直插着数把长剑。
而暮阳眼里只有那个穿苍衣的流云，隔着大老远，她几乎都能感觉到风吹动流云的衣角。
下一刻，流云紧握剑柄的五指松开，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一帧一帧，在暮阳眼里定格成了慢动作。
——我啊，叫慕清风，清风便是我。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能及得上我万分之一么？
——暮儿，你要相信，只要你活着，我便不会死。
——她若要天下乱，我陪她搅动风云。她若要天下安，我替她扫平所有动乱不安。她要的，我都给。
……
“你为什么不用轻功？”
“为了感动你，让你心疼啊。”
……
天边流云疏淡，清风吹拂。
你告诉我，心疼是什么感觉？
※※※
【尾声】
登封，洛城。
千行骑在马上，身旁是一驾马车缓缓行驶。
临到城门口，马车帘子挑起，千行稍稍低下头，便能看到那张深刻在他心底的容颜。
暮阳弯起好看的唇角，冲他轻轻一笑。
千行眼眸微沉，不禁问她：“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暮阳回道：“至少目前不会回去。”
千行又道：“白神医说，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醒来……”
话，在触及暮阳眼眸深处坚定的温柔时，停住。
暮阳微笑着，“千行，人的一生并不长，我等得起。”
往来行人络绎，千行收回目光，望向前路，深吸了口气。
“我走了。”
“嗯，保重！”
暮阳回到洛宅，青青、子衿等人正挠心挠肺地守在慕清风屋外，一问，才知白神医在屋里，说是要给公子去掉身上的疤。
慕清风身上的伤疤密集程度暮阳是见识过的，这祛疤一说，还不得剥层皮？
“你别看小风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他可骄傲了。”白宁看到暮阳进来，倒是没生气。
暮阳想起以往慕清风总爱随身带个雕花小铜镜臭美，这个人啊，可不止骄傲……
又听白宁道：“他现在肯定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总想着要不要把他这张脸整回去，但我左看右看，倒也觉得这张脸不比先前的差。”
暮阳刚要应声，白宁似乎料到了她要说的话，说道：“我们呢，是不在乎，可小风在乎啊。我们得成全他的自尊心，不是？”
暮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白宁又说：“把你的手给我。”
“嗯。”暮阳乖乖递上手腕。
白宁搭下两指，听了会脉，点点头：“不错，不错，小家伙最近会踢人了吧？”
暮阳抚上她宽松衣裙下隆起的小腹：“是啊，可调皮了。”
“调皮点好啊，也让小风头疼头疼，哈哈……”
……
五年后。
躺在床上做了多年活死人的某个人终于醒来了。
他睁开眼，仿佛做了个极漫长的梦。
推开门，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院子里，暮阳坐在紫藤花架下翻着账本，边上趴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捏泥巴玩。
听到声响，暮阳拿账本的手指一僵。僵硬地抬头望去，四目对望。
良久，暮阳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是谁？”
他得意地勾起右唇角：“我是慕清风，你的风啊……”
“呕……”小男孩丢下泥巴，作恶不已。
慕清风一怔，随即目光来回在暮阳和小男孩之间逡巡，最后问小男孩：“小矮子，你是谁？”
“哼！”小男孩气呼呼地叉腰，“你可以嫌我胖，但不可说我矮。白爷爷说了，总有一天，我会比你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慕清风眨巴眨巴眼，看向暮阳。
暮阳却不理他，低头继续看账本。
“诶，诶，你怎么老盯着我娘看啊？”小男孩不高兴了，上前一步挡住对方的视线，“白爷爷果然说得没错，你还是不醒的好，一醒就要跟我抢娘亲！”
“娘……亲……？”慕清风饶有兴味地拖长了音，成功看到暮阳翻页的手指再度一僵。
“嘿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就不告诉你。凭什么告诉你啊？”
“因为我长得比你高啊。你要想成为跟我一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就得告诉我。”慕清风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唔……”小男孩纠结了，小脸蛋几乎皱成了一团，在对方明晃晃的眼神注视下，妥协，“星辰。我叫慕星辰。”
慕星辰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真正跟他抢娘亲了！
夜里，他习惯性迈着步子跳进屋里准备睡觉，却被他爹爹拎起来，一把丢给了子衿，并义正言辞地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以后都不许缠着娘亲睡觉。气得他抱着子衿偷偷哭了一夜。
慕清风得意地将门拴上，一转身，抱住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五年光阴，还好，也仅是五年。
啪，啪，两滴热泪滴在他手背上。
慕清风紧了又紧手臂，声线喑哑温柔。
“暮儿，你知道吗？”
“我此生最志得意满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妻儿双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