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众设生死局

顾长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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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外边热,你进屋里避避吧。小心叫暑气打了头。”红丫头泡好茶,看向门外那道颀长的月白身影,瞬时有些充愣。

    眼前依稀浮现那年公子长腰微折,对她伸出手来。流离失所,千里漂泊,那时,那道月白身影便宛若神明镌刻进了她的生命。

    诚如她所说,声名于她如粪土,她甘愿一辈子只为公子一人下厨。但她更清楚,公子一早退了客栈的客房带她来月扇坊必有用意,她不想去深究去猜测,有那一句“红丫头是人不是物,岂能说卖就卖,说买就买”,就足够了。

    千行手摇折扇缓步进屋。临窗而坐,轻品香茗,动作优雅而赏心悦目,怎一个风度翩翩了得。

    红丫头看书案有些乱,想是公子刚刚用过了,便走过去收拾。她拾起一张画,简单几笔勾勒,一朵青花跃然纸上。

    “喜欢吗?”他问。

    “喜欢。若能绣到帕子上就好了。”红丫头诚实地点点头,“要是杜落衡前辈还在世,以她江湖第一绣的针法定能将这青花绣得惟妙惟肖。”

    落衡前辈……千行望向窗外,笑而品茗。

    年少时,有个小女孩看了他画的一幅墨竹,私下央着好姐妹向他求一幅丹青,他以为小女孩们都喜欢用帕子,就简单勾勒朵青花。听说小女孩兴冲冲地拿回家让母亲绣了数十条一模一样的月白青花锦帕。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倒柳梦冉,看情形,怕是认出了他。那么,她应该也很快就会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吧?

    貌似失策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登封洛城,忽然天色昏暗,雷鸣如鼓。

    天边闪电如银龙惊现,又似一道银白剑气划破长空。风卷夹着豆大的雨滴随即而至。

    红罗帐,脂粉香。风穿堂入室,红帐翩飞,隐约可见帐内的女子妩媚而妖娆。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眉眼,女子娇羞着,潋滟眸光看向那双魅惑人心的狭长桃花美目,又羞怯地垂下眼睫。

    指尖微顿,男子有一瞬出神。多相像的眼睛啊,可是再相像也缺少那人眼眸深处能纠痛他心扉的疏离。

    “好美的眼睛。”他声线喑哑,桃花美目脉脉含情,右唇角上提,露出三分邪气的笑意。

    在这么一双美目注视下,女人几乎觉得自己骨骼都要融化了。她娇嗔地在他胸口锤了记:“你只会哄我!要是哪天你见了凌美人,就不会这么夸我了!”红唇嘟起,娇憨可爱。

    他吻了吻她眼角,拥紧怀中女子,眼波流转掩不住笑意:“哦?是吗?凌美人真有那么美,连你都夸她?可我怎么觉得天地万物也没什么能比得过你这双眼睛?”

    “金都花魁首座凌美人,可不是浪得虚名。听说啊——原先的百日居因为有了她,更名为风雪凌月楼,几日内红遍金都,日进斗金。月扇坊空有天下第一楼之称,竟落得关门大吉的下场。传闻中,凌美人美目盼兮,素爱以粉纱掩面,人们都猜测面纱下的她是否也巧笑倩兮呢!”

    女人对于比自己美的女人,无一不羡慕,也无一不嫉妒。感觉不到他的热情,女人不满地抬眼看他。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洛城远在千里之外,出现偏颇也无可厚非。月扇坊虽没有落得关门大吉的下场,但也确实好不到哪去。

    “雨吹进来了,你过去关下窗!嗯?乖。”他拍拍女人光洁的后背,宠溺地注视着女人的眼睛,呼出的气息缭绕在她脸上,仿佛适才瞬间的冷淡只是幻觉。女人没多想,在他脸上亲了下,披上单层雪纺白纱,赤脚去关窗。

    风呼呼吹来,红帐翩翩起舞,缭乱纷飞。桃花目依旧,几分邪气。

    ※※※

    月扇坊闭门整顿了。

    此消息一出,大街小巷,谣言铺天盖地,大有狂风过境之势。不到一个时辰,金都城各大赌坊开盘押注,均开设了一盘月扇坊生死局。赔率,以一赔十,以致赌坊日日人拥如潮,门庭若市,其热闹程度远超花柳巷。

    月扇坊生死局——左生,右死。

    若你买“生门”,月扇坊如果半个月后重新开门做生意,且势头大好,便算赢,反之则输。故而,买“死门”,就意味着你认定月扇坊就此败给凌月楼,再无反击能力。买定离手,半个月后看输赢。

    看此番月扇坊光景,赌桌右盘白银黄金堆叠,左盘却寥寥几锭散银。

    暮阳一早便得到赌坊开盘的消息,那会她正在望春园旁观姑娘们排练新舞。作为消息的传播者,清原没料到暮阳听后竟会如此淡定,眼尾轻飘飘地扫了自己一眼,又专心投入看歌舞排练。她只好讪讪地跑去找庄槿。

    当晚,初晓向暮阳禀报得到的消息,参与此次开盘押注的,除了平常赌徒与普通老百姓,还有不少往日与月扇坊交好的恩客,后者因明着买月扇坊“死门”面子上过不去,便每日托人往赌坊送上几百几千两白银。

    有多少人想趁此机会好好捞上一笔?

    暮阳冷笑,现下恐怕金都城人人都盼着月扇坊就此一蹶不振吧。

    ※※※

    月扇坊关门第十天。

    来往行人打门前经过,一边门庭冷落,大门紧闭,一边莺莺燕燕,欢歌笑语,有的暗暗窃喜,有的摇头叹息,不知是惋惜曾红遍金都誉满江湖的月扇坊就此没落,还是在惋惜自己不慎搁在赌桌左盘上的银子。

    此时,又有两名锦衣公子相伴而来,在月扇坊前停下脚步,默契地看向那块挂在门上的木牌——闭门整顿十五日,望见谅。

    左边身形清瘦的男子摇扇道:“十五日,如今都过了大半,还是这般光景。唉——”他深深叹息。

    “诶,李兄,你莫要告诉我你将全副身家都押在左盘了?”另一男子长得珠圆玉润,他侧目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公子。

    “冯兄你说笑了。”两人相视一眼,不禁大笑起来。

    李公子抬头望向“月扇坊”三个飘逸的鎏金大字,又说:“没想到月扇坊如此不堪一击。想当初,月扇坊在短短五年里从名不经传到誉满江湖,冠绝天下,一跃成为金都城的四霸之一。我曾猜想它是靠上哪座大山了。如今看来,还是暮阳坊主当年的手段一绝啊。不知如今竟是怎么了?莫非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气数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