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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青扶了一下我的肩膀,把我按在座位上。
“盛白龙!”
李青青很庄重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盛白龙?”我皱了一下眉头,记起了上次同学聚会,这盛白龙那被众星捧月的状态,以及这厮狗眼看人低的嘴脸。
李青青点了点头:“对呀,就是他!我觉得,你可以找他聊聊。他这些年一直在做房地产开发,事业干的很大。如果能说服他跟县里争取,参与接盘幸福佳园,那盛世集团就会无形中多了一种压力。而且两家合伙的可能性也很大。这样吧,我晚上约一约盛白龙,你跟他先交流一下。”
我赶快一摆手:“算了,别!我可高攀不起。”
李青青强调道:“都是老同学了,别说那话。多一条路,总比一棵树上吊死强呢。”
我反问了一句:“青青,你对这个盛白龙了解多少?”
“了解……”李青青道:“同学们都很了解他呀,被公认的同学当中做的最成功的,房地产新星。虽然他在平时,行事做事有一点张狂,傲慢,但是同学感情还是有的,接盘一个幸福佳园,我想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你说呢?”
我摇了摇头:“算了。盛白龙这人我算是看明白了,让他锦上添花,他抢着去做。但要让他雪中送炭,哼,那绝对不可能。”
我这话像是戳中了要害,李青青低了一下头,似乎有些默认了我对盛白龙的评价。
当初李青青准备创业时,曾经拜访过盛白龙,向他借钱,但被盛白龙婉拒了。后来,李青青的海鲜城很成功,而且新概念餐厅也势头良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餐饮界的一席江山。这时候,盛白龙却一改常态,多次主动向李青青提出提供资金注入,入股新概念餐厅。不过李青青也算是蛮有个性的人,她宁可执固地赠送给我25%的干股,也不愿意接受盛白龙等人的投资。
“那就再看看吧。”李青青说道:“刚才我说到,不要一棵树上吊死,其实是在指,还有另一种方案。”
我追问道:“什么意思?”
李青青略一思量,说道:“意思是,别老是把心思拴在幸福佳园,不管那边有没有人接盘,你是不是应该着手,再买套房子了?”
“你太抬举我了!”我苦笑,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肯定会伸手摸一摸李青青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烧了,净说不着边际的胡话呢。
李青青强调道:“房子是生活的最基础的东西。你现在,一月也有一两万的收入,付个首付办个按揭,再弄套房子完全不在话下啊。而且,我这里还为你保留着25%的股份,只要你一签字,每半年的分红,就足够帮你把贷款一次性还清了。你,还犹豫什么呢?”
“打住,打住。”我情绪有些激动地道:“房子,我买了这一次,就差点儿家破人亡了。再买一套,再滥尾的话,我可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李青青道:“哪有这么倒霉呢!算了,我也只是提个议,反正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我道:“谢了,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正所谓说曹操就曹操就到,这句典故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们刚才提到了盛白龙,五分钟没到,盛白龙果然来到了新概念餐厅。
他的出场,还是像上次那样,高端大气,标新立异。他穿了一件米色衬衣,一只手拎着西装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里,摇晃着一把奔驰车车钥匙。进门的瞬间,还来了个慢动作,故意摆出一副忧郁的眼神,演绎着一个高富帅的酷男人形象。
“盛白龙!”李青青眼睛一亮,站起身来迎接:“哇,我和军鑫刚还提起你了呢,你怎么来了?”
盛白龙一笑:“叫我白龙!我是路过,顺便过来拜访一下我们的美女老板,李青青小姐。”
李青青道:“还白龙,白龙马蹄儿朝西的那个白龙吗?正好,军鑫也在,坐过来呗。要不,一块到我办公室去吧,这里不太方便说话。”
我象征性地看了盛白龙一眼,他只是与我眼神交汇了半秒钟,便迅速挪开。
“就在这大厅里坐会儿吧。”盛白龙将背在身后的西装上衣,娴熟地一拽,搭在了自己左臂上,很绅士的样子。
坐下来后,他把车钥匙往餐桌上一放,还故意把那奔驰的标志面朝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开的是大奔。随后他摸出一盒中华香烟,自己往嘴里塞了一支,点燃后,把烟盒往桌子上一扔,冲我说道:“想抽自己拿,别跟我客气。”
我淡淡一笑,坚决捍卫自己的尊严,不抽嗟来之烟。
掏出自己那几块钱一包的红将军,我感觉自己抽出了一百元一包的豪迈感。
“就抽这个呀?”盛白龙啧啧地倒吸着牙缝,摆出一副同情怜悯加鄙视的表情:“这烟抽多了不呛嗓子眼儿啊?来来来,这烟送你,拿去抽。”
他把那还剩半盒的中华香烟,往我面前一推。
我又给他推了回去,笑说:“没那命,没那肺。你还是自己留着抽吧。”
盛白龙皱眉道:“你看你看,还跟我客气上了!我车上好几箱呢,给你拿一盒怎么了?拿去抽,再跟我客气我真急了。”
我把自己手上的香烟,在空中一竖,说道:“我抽这个挺好,抽别的抽不习惯。盛白龙,把你的烟收起来吧。”
盛白龙没再强行施舍,而是扭头对李青青说道:“青青,今天房军鑫过来,不会又是为了那股份的事儿吧?你们的转让书,签字了没有?”
李青青侧了一下脸,说道:“对不起,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还卖关子。”盛白龙自嘲地一笑,又望向我,说道:“作为老同学嘛,你能够乌鸦变凤凰,得到了这个……青青饭店的四分之一的股份,我很为你高兴。但是房军鑫,从为你考虑的角度上,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忠言逆耳嘛。给你举个例子吧,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犯人,被放出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美餐一顿。但是往往这样,都会引起消化不良,甚至引起胃病。他长时间吃那种窝头淡饭,胃已经习惯了,突然大鱼大肉的,这胃能受得了吗?你觉得呢?”
李青青一直在冲盛白龙暗示,说话注意分寸,但盛白龙却仍然我行我素。
就好像是,像他这种巨富显贵,不打击一下别人,就衬托不出他至高无上的身份似的。
他在话里,用了两个比喻。一是乌鸦变凤凰,二是把我比作犯人,是在暗喻,你一个摆摊儿的小商贩,一下子变身为餐饮王国的二老板,这天上掉的大馅饼,你很难消化下去,容易吃撑。
我从内心对盛白龙这种嫌贫傍富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我也犯不着,跟他生什么气,不值得。
“我自己的胃。”我摸了一下腹部,说道:“我胃口如何,胃口有多大,就不劳驾老同学为我操心了。谢谢啊,你看你操心操的,都有白头发了。”
盛白龙面色微微一阴沉,却又笑了起来:“是啊,脑力劳动就是伤头发,伤头发。对了,你那摆摊……你那熟肉卖的怎么样了啊,看着不起眼儿,据说还挺赚钱的。你跟我说说,一天赚个七八十块钱,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李青青白了盛白龙一眼,笑说道:“白龙马你也太瞧不起军鑫了吧,七八十?再加个零。”
“什么?七百八吗?”盛白龙瞪大了眼睛:“那小商小贩的,就这么赚钱吗?”
“何止啊!”李青青道:“白龙你这表情有点儿夸张了,就这么恨人穷吗,老觉得除了你,别的同学都应该喝西北风才对,是吧?”
盛白龙赶快解释道:“没,没这意思,哪能啊。不过我觉得,你报的这数,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一天赚七八百,那那些上班族,不都得辞职摆摊去啊。夸张,不太可信。”
李青青没再就此话题引申下去,而是瞄了我一眼,说道:“白龙,幸福佳园那边的情况,你有所了解吗?”
我轻咳了一声,冲李青青使了个眼色。
我觉得,盛白龙这种货色,就算是再有钱再有实力,我也不绝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很多事情,不光看钱,还要看人品。
“你说的是……”盛白龙微微一耸眉头:“幸福佳园那片滥尾楼?”
李青青点了点头。
盛白龙得意地一扬头:“你问我算是问对了,那房子不是开发商跑了吗,现在,盛世集团想接盘,跟县里都谈好了,结果后来又觉得没什么利可图,所以还在跟县里谈条件呢。盛世集团还想拉我一起干来着,我还没点头。”
“真的呀?”李青青赞叹道:“你太厉害了,白龙。你这么有实力,你出面把那边给接手了算了。”
盛白龙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不着急,先静观其变。哎青青,你怎么这么关心那片滥尾楼啊,你可别告诉我,你在那里又买了套房子?不对呀,那破位置,没什么发展前景,你怎么着也得弄套别墅,才合乎你的身份。对了尚河园那边,开发的就是连体别墅,要不要我帮你杀杀价,保证最低价卖给你。”
“得了吧你!”李青青冷哼道:“我要有钱啊,肯定都用在我的新概念餐厅上了,哪有闲钱再折腾房子呀。”
二人相谈甚欢,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多余人,集各种尴尬于一身。
于是站起身,提出告辞。
这一告辞不要紧,李青青直接急了:“军鑫你干什么呀,这正在跟白龙谈你房子的事儿呢,你走了算怎么回事?”
盛白龙顿时吃了一惊,惊愕地望着我,似乎完全不敢相信,一个摆摊卖肉的小贩,能买得起房子。
他冲我追问了一句:“你在幸福佳园买的房子啊?”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是。买了一段时间了。那天同学聚会的时候,好像提到过,你是贵人多忘事吧。”
盛白龙摸着额头说道:“我这记性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幸福佳园那边,我也了解一些。说实话,质量啊很一般,偷工减料,粗枝滥造的。你这房子算是白瞎了,我劝你啊,别打这个谱了,就当是这房子已经被狼叼走了,免得自寻烦恼。死马当活马医呗。就这意思,你琢磨琢磨。”
我皱了一下眉头,将了他一军:“县领导一直在想办法找新公司接盘,你却直接给幸福佳园判了死刑了。盛白龙同学,你牛!”
盛白龙不悦地瞪了我一眼,说道:“怎么,说话老带刺儿呢?是,你买这房子是遇到了问题,你受到了刺激,我可以理解。可你当时买房子的时候,为什么不找我问问,跟我商量商量,我盛白龙不是吹,咱县城现在有十五六个在售楼盘,哪个楼盘我都能搭上话。质量如何啊,价格怎样啊,哪里的房子最好啊,我都清楚。你当初要是找我,哪还能买到这滥尾楼啊!”
我冷笑了一声,说道:“盛老板,您这么大老板,我去哪儿找你啊?我连您秘书都不知道是谁,预约见一面都难。”
‘倒也……”盛白龙道:“倒也是。行了,你房子这事儿我帮你关注着,随时联系我,不送了哈,改天过去尝尝你那肉。”
在李青青的饭店里,他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代主人下了逐客令了。
我懒的再跟他计较,借故离开了。
刚刚走出饭店,我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
接听后,那边传来了一个甜甜的女音:您好,请问是房军鑫先生吗?
我回答:是,我是房军鑫。
对方道:我是县电视台的记者小薇,我想今天过去采访您一下,不知您方不方便呢?
采访我?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