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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姨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回问话的是何长生,很普通的一句话,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平日里在人前,何长生只要逮到机会,对田果子都是恩爱有加宠溺非常的,一口一个“果子”,好似不管田果子要什么他都愿意付出一切为她取来。而这时候,却称呼她为“十四姨娘”。
七姨娘心头暗喜,挑起眼眉去看田果子,脸上的得意便是如何掩饰都无法隐藏,任谁都瞧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替田果子说话,何长生的问话是带有指向的,众人心中都会掂量一番值当不值当。
田果子心中苦笑,若论演戏,这何长生可谓一流。他分明心中有数,刚刚在振东王爷面前也知道的清楚,如今却还刻意这般,倒非要扯着自己也上去表演一番才行。
“我没有话说。”
田果子一语惊人,底下嘶嘶的吸气声响起一片。若是人人都有这么好的认罪态度,那这个世界该多美好啊!
便是振东王和康布尔,都吃了一惊。两个人都不由皱眉,康布尔皱眉,是在想田果子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弃。而振东王皱眉,却是因为他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他想的是,这小姨娘什么意思,自己完全什么都不做了,就等着自己刚刚的承诺去动手捞她?若是如此无耻,此人不理会也罢!
唯有何长生并不惊讶,却是叹息说道:“你做下这等事情,杀人偿命,却是我想护你也护不到了。”
再次是一片震惊,连吸气声都没有了。因为已经无暇吸气。
何长生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弃自己最宠爱的姨娘?难道是因为振东王在场,所以不好意思徇私护短?要给上头人一个自己光明磊落治家严明的好形象?七姨娘竟然,就这般得逞了?
“打死她!”
突兀的喊声来自被奶妈丫环围起来的那一桌。何诵跳起来,拍手大笑,一直拽着他的奶妈大惊失色,显然是一直压制着这位小祖宗,却在刚才一个没留神被他喊了出来。
七姨娘脸色突变,有些难堪,毕竟这种时候,无论何诵再如何不喜田果子,才五岁的人,便说出这种话来。一则不知礼,二则没有尊卑上下,三则。恐让人觉得不是良善之辈。这对于何诵再何长生心中的印象很不利,甚至在振东王爷面前,更是失态。若传出去,何家大少爷这辈子都会受到影响。
七姨娘不亏是七姨娘,只转眼之间。便又抹泪,抽噎说道:“可怜我家诵哥儿,本还欢呼雀跃说要去十四姨娘那边,谁知突然之间就得知十四姨娘不愿意要他,哭了这么些日子,竟生了这种心。小孩子家家的,这得受多大的伤啊!”
“有其母必有其子,这也没什么难堪的。”
康布尔实在看不下去这些蹩脚的演技。终究还是冷冷的说了一句。
七姨娘诧然,有些搞不明白这个站在振东王身后的丫环是什么身份,怎么几次插话,都没有人训斥。但是此刻她既然是个丫环,却对自己这般说话。更是侮辱了何府大少爷,那就实在该死。于是怒道:“你一个丫头。怎么敢在这里说这种话?若是何府的丫头,必然拉下去狠狠教训一通!”
康布尔岂是个怕麻烦的人?早就瞧着七姨娘不顺眼了,本是不想抢田果子的戏码,这才憋屈了半天。此刻再忍不住,终于成功的招惹上了七姨娘,那里有不高兴的道理。于是拍手笑道:“你说的极是,想来是我家王妃管教无方,要和七姨娘好好学习一番了!”
这话七姨娘哪里敢承担,连忙起身朝着振东王妃俯首行礼:“我,我,我不敢,我不是这个意思……”
振东王妃转头看着袁舒环,轻声说道:“今儿个这道佛跳墙,烧的不如小时候了。”
袁舒环淡笑,摇头说:“自是如今事情多了,没有之前那颗心罢了。只不过一味儿的清淡也不是法子,其实如今越发醇厚了,也别有一番滋味。”
两个人随口而说,说的是无关紧要的话。却是把七姨娘晾在一边,不予搭理。
康布尔冷笑:“你有什么资格和王妃说话。”
七姨娘气结,正要反驳,却见振东王妃转头对康布尔说:“郡主取笑了,要不要坐下?”
康布尔很规矩的行了个蹲礼,微微一笑,却不答话。振东王回头笑道:“既是你家王妃让你坐,便坐过去就是了。”
这是刚刚康布尔自己所说“我家王妃”,没想到振东王爷就抓到了把柄。底下几个知情的侧妃都捂嘴笑了起来,王妃更是莞尔,只康布尔一张脸变得通红,哼了一声,却是转开了头,并不搭理振东王。
众人笑了一回,七姨娘变得面红耳赤,原来在这些人眼中,她竟是如此不堪,连与之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而听见振东王妃称呼康布尔为“郡主”,更是有些后怕,此刻已是惴惴不安,偷偷瞄了何长生好几眼,见他并无责怪自己的意思,这才又轻轻咳嗽两声,行礼说道:“既然十四姨娘犯下如此过错,还请老爷严惩。以给死去的红药一个交代,给大家一个交代,也莫让振东王爷笑话。”
这帽子戴的很高,何长生笑着问道:“照你的说法,该如何?”
七姨娘肃声答道:“毒杀自己的丫环,抗拒太夫人的吩咐,私下藏了歹毒药物,欺瞒老爷与夫人,还编造散播大少爷的谣言。这等歹毒心肠,唯恐不乱的心态,若留在府里,必有后患。况且杀人偿命,便是死的是个丫头,也总得给个交代。”
她几句话下来,众人都竖耳听着,没想到田果子竟然是犯下如此多的过错,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要给个什么样的结论。
七姨娘环视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田果子身上,冷森森说道:“照家规。该关进阴风楼。”
在镜心湖对面,府里的西北角上,有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底下隐藏地牢,没在水中,称为阴风楼。巧月曾经对田果子说过,阴风楼与世隔绝,在里头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在府里女眷犯了大过错的时候,就会被关进去。而关进去的人。再没有出来过的,所以那是生不如死。
七姨娘此言一出,底下一片惊呼。阴风楼的恶名在府中已经远扬。便是说起来,众位姨娘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如此对待田果子,实在是太过狠毒。
何长生哦了一声,倒不如和吃惊,目光瞧向田果子。意味深长。
田果子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七姨娘把事情叙述清楚,把惩罚设计完美,把这牢房也选择的到位,只剩下主角进去了。而这主角,显然不应该是自己。七姨娘这么辛苦的做了半天的嫁衣裳。田果子怎么好意思去抢来呢?
还是她自己消受的好。
田果子在众人的目光中淡然开口,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惊人。
“我不曾藏毒。不曾害死红药,不曾抗拒太夫人的吩咐,也不曾欺骗老爷,更不曾编造大少爷的谣言。七姨娘若是指责我,该拿出证据来。”
否认了所有的一切?
七姨娘气结。指着田果子质问:“刚刚你不是没话说吗?”
“我没话说,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曾做。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说话,又说什么?那时候你不曾要我去阴风楼,我只以为这事情与我无关,为何要说话?”
“红药死了,是醉花阴毒死的,你怎么就无关?”
“我没见过醉花阴。”
“当日李红袖用过!”
“李红袖并不曾给我那东西。更何况众所周知,李红袖当日狗急跳墙,也曾想嫁祸于我,又如何会给我留下这种毒物?”
“若非是你,那为何你分明没有中了醉花阴毒,而红药却中毒身亡?”
七姨娘冷笑连连,在田果子的狡辩中找到了关键问题,咬牙恨道:“你装模作样,想要让大家不对此生疑,可是你错了,我当日受过醉花阴的连累,早已经查探清楚此药性状。红药身上的红疹子不是怪病脏病,就是中了醉花阴!而对外宣称被传染的你,却并无症状!”
田果子静默,然后轻声问道:“若没中毒的人就有疑惑,那岂不是七姨娘你自己也有问题?”
“胡说八道!我又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到处宣扬自己中毒,也没有和红药住在一个园子里,更和她往日无仇近日无冤!”
七姨娘只觉得一阵恼火,自己证据充足,田果子却依旧油嘴滑舌在这里狡辩,这样的无赖行为,居然没有人制止,非得自己一力承担,说来说去,却绕不过田果子的歪理,实在令人苦恼。
她准备了这么久,设计了这么多,牺牲的这么苦,只以为万无一失。所以便到了此刻,遇到如此奇怪的场景,却都不曾有疑,只以为胜利就在不远的地方,时间没到是因为田果子在垂死挣扎。她早就是孤注一掷了,所以一颗心都是自己的执着,不曾注意到此刻奇怪的状态和不说话的何长生与太夫人。
田果子却知道,众人再等着自己。
她微微一笑,缓缓抬起胳膊,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藕般的胳膊。
只是那胳膊上,点点残梅如落白雪,暗淡的红色疹子斑驳呈现,黑涩而干枯,让人瞧的一阵难受。这梅花般的疹子,自然便是醉花阴了。而且如此色泽,任谁都看的出来,不是今天才中毒呈现的。
田果子皱眉轻叹:“红药死了,我很害怕。既然老爷也说了,她是中了醉花阴而死,我此刻害怕的心情,想来在座的各位都是清楚的。”
她缓缓的看向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七姨娘那张震惊到极点已经变色的面孔上,忧愁说道:“只怕红药是因为我才死的,或许先死的,本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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