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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黯然神伤,哽咽道:“你爹、你娘一个个都走了,独独剩下我一个苟且偷生。我那天见到你酷似你爹爹的脸,还不敢相信你还活着,你当年不过六岁,是怎样逃出来的?”
植擎天恢复平静,同样难掩伤心,“当年一个老仆拼死将我救了出来,后来正好遇到冷血门的杀手茶一笑,他收留了我。阮姨,那天我去了……刑场,我亲眼看到他们杀了爷爷、爹爹、娘亲、妹妹,还有……五爷,杨氏一族。”
“五……爷!”提到五爷,兰氏身子颤抖起来,抚着疼痛的心胸颤声问道:“五爷他,临死时,是……是什么样子?”
兰氏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天启四年那年惨变,以杨家、顾家为首的东林党人被害入狱,不久后杨家、顾家惨遭灭族,还有更多的东林党人被灭门……
植擎天猛地跪到地上,扶着痛哭的兰氏道:“阮姨,不要再想了,五爷走时……很安详!今生今世,睿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兰氏压下心中的痛,怜惜地抚着植擎天的脸,一个六岁的孩子,亲眼目睹所有亲人被杀,这对他是何等的残忍?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可想而知了。难怪他一身的寒冷,那种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阮姨当年是怎样逃出来?”植擎天打断兰氏痛苦的思忆。
兰氏道:“那天我恰好回了娘家逃过一劫,那时我已怀了你五爷四个月的身孕,为了保留杨家一点血脉,我的贴身丫头兰心代我而死。我死里逃生,在边境被高丽国的八王爷救起,成了八王府郡主的奶娘,我现在的名字叫兰心。”
植擎天点点头,十四年前那场惨变,他今生不愿再想起。
兰氏长叹一声,声音难掩苍凉:“好歹,顾家留了一点香火,你爹娘泉下有知……”兰氏再也说不下去,顿了顿又道,“……当年你娘与我约定,若我生下男儿,便与你结为兄弟,若生下女儿,便与你结为夫妻,并以一对龙凤配作为文定信物,我的凤玉佩已在我女儿身上戴着,你……可曾娶亲?”
植擎天从衣襟内取出龙玉佩递到兰氏手中,低声道:“睿儿入了冷血门,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头杀手,睿儿心灰意冷,谈何娶亲?……爹娘已经不在了,阮姨若有……悔意,大可收回……当年的承诺。”
若不是当年冷血门收留,一个六岁的孩子想必早就不在人世了。
兰氏怜惜地伸手摸摸植擎天的头,难过的道:“傻孩子,阮姨怎会有悔意?不管你变成如何,你都是你娘和阮姨的好睿儿。我的女儿,是……是郡主……的丫头,叫兰拂晓,你不会嫌弃她吧?”
植擎天道:“不会!我如何会嫌弃杨家的女儿呢?”脑中却不知为何出现丁雪寻笑意盈盈的小脸。
兰氏将玉佩塞回植擎天手中,郑重地道:“这玉佩关乎重大,藏有一个很大的秘密,你一定要保管好。”
植擎天吃惊地看着兰氏,“阮姨,你是说这个玉佩……那个宝藏是真的?”
他当年隐约听娘亲说过,东林党人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宝藏,这些财产集中当时所有党派的所有财富,其中还有庵党搜刮的民脂民膏。而这对作为文定之礼的龙凤玉佩与宝藏有极大的关联,他那时还小,根本不了解这一回事。这些年时时听到一些风声,各方势力都是寻找这个宝藏,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对于这件事,兰氏似乎不愿多谈,只咬牙切齿的道:“总之,如何也不能落到姓朱的手上。”
植擎天双眸顿时一寒,全身被浓浓的冰寒气息包围,周围三丈之外,都能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姓朱的,他深恶痛绝,宁可毁了,也不会给姓朱的。要不是当年的主谋死了,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手刃仇人。
兰氏见了既惊心又难过,这才想起来这儿的目的,“郡主是我的……我一手奶大的,你好好待她。”
“阮姨放心。”植擎天道,声音几不可闻。他开始是想杀了她,可杀机退去后,也没想过要怎样她。
兰氏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阮姨有一个不情之请。”
“阮姨有什么话尽管说,娘亲已死,阮姨从今以后就是睿儿的娘亲了。”
“睿儿,若有那么一日……阮姨希望你能帮我保护好郡主及拂晓,她们都是阮姨的好女儿,阮姨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们两个好好活着,看到她们找到自己的归宿,嫁人生子,平安喜乐过一生。”
植擎天心中一惊,“阮姨不用怕,睿儿长大了,睿儿可以保护阮姨周全。”
兰氏抚着植擎天的头笑道:“好孩子,别担心!我说的那一日未必会发生。我若想平安无事,呆在八王府便可安度晚年,我是放心不下郡主及拂晓才回来的。”
植擎天从腰间取下一个木质腰牌交给兰氏,“阮姨收好这个令牌。有了这个可以随时联系到我,还可以自由出入冷血门总舵,冷血门根基深厚,冷血门的人会全力保护你,个任何人都不敢动你一根头发。”
兰氏接过收好,嘱咐道:“你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不要来永王府找我,有事就去……杜家留个信儿。切记,玉佩一定要收好。”
植擎天难为情问道:“杜家……可靠吗?”杜家是阮姨的娘家。他不应该怀疑的。但杜家毕竟是个大家族,人多口杂。他知道崇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过杜家,若不是他在暗中保护,杜家想必早就完了。
兰氏道:“我也只是回去过一次,都十分隐蔽。当年我逃出生天没人知道,现在知道我未死的只有爹娘及哥哥三个人。”
植擎天点点头,“过二天我会派人送雪寻郡主回去。”
兰氏盯着植擎天微笑道:“这倒不急,留她多住几日也无防。有你在她身边我很放心。”
植擎天不语,总觉得兰氏象是话里有话,不过留她多住几日,这甚合他的心意。猛地想起兰拂晓才是他的未婚妻,神色刹那暗淡下来。
植擎天告别兰氏回到房内,却因兰氏的一席话久久不能入眠。他披衣而起,走到院中,目光不由得望向丁雪寻的房间。
那边还有灯光,纱窗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那个女子正坐下灯下不知在缝补什么,纱窗隐约映出她的表情,时而皱眉时而扁嘴,时而气鼓鼓时而眉开眼笑,一会儿将手中的衣物凑近灯下看,一会儿又离得远远看,最后干脆将手中的衣物一扔,转身吹熄了灯。
所有令人愉快的景象陷入黑暗中,植擎天却依然盯着前方,久久移不双眼,冰冷的眸子变得异常的柔和。
丁雪寻敏感地发现,植擎天今天的目光似乎不那么冷,这说明他的心情应该不错。心情好就行!她趁着月黑风高,蹑手蹑脚抱了衣袍来到植擎天的房外。
刚到门口就顿住,房内传出很熟悉的箫声,丁雪寻伸头往里探了探,只见植擎天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吹箫,修长的身影说不出的冰冷及孤寂。她猛地想起为何这首曲子这般熟悉了,原来是那天她在池边哼唱的前世流行曲,心刹那间漏跳了一拍,木木地站在原地。
一曲终了,植擎天冷冷地道:“你打算在外面站多久?”
丁雪寻猛地惊醒,快步近前失声道:“你也是穿过来?”
植擎天不解,皱眉道:“什么穿过来?”
“你不是?那你为何懂得这首曲子?”丁雪寻大失所望。
植擎天不忍瞧见她脸上的失望表情,难的耐心解释一下,“那天我在山中无意听到有人唱这首歌,觉得甚是好听便不知不觉吹出来了。怎么?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原来是这样!她还原以为是同道中人,害她激动半天。丁雪寻依然掩饰不住失望,不过又不得不佩服植擎天的音乐天份,她只过哼了二遍,人家这头已经连谱都写出来了。
“它叫《笑红尘》。”
“笑红尘?”植擎天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甚好。”双目扫过丁雪寻手中的衣袍,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我……”丁雪寻我了半天,在植擎天异常锐利的目光下,叹了口气,觉得还是从实招来的好,免得弄巧成拙,“我不小心洗坏了你的袍子,不过你别生气,我已经补好了。”
丁雪寻边说边小心翼翼观察植擎天的脸色,只要发觉不对劲,她便赶紧逃命。
“补好了?”植擎天督她一眼,接过衣袍一看便顿住,挑眉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朵花,我看这袍子打补丁太难看,便绣了一朵花在上面。”丁雪寻小心翼翼看着植擎天的脸色道,内心忐忑不安。
“花?什么花?”植擎天挑眉道。
植擎天左看看右瞅瞅,这是一朵花吗?他怎么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