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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那后来呢,你妈后来怎么样了?”
“我妈把这些真相告诉我之后,当时就去世了,弥留之际她关照我,等她死后就把装在她陪嫁时带来的那个大樟木箱里,把樟木箱埋在屋后。”
“可是,樟木箱放不下一个成人的身躯……”
“是的,放不下,只能侧躺着蜷在里面。第二天一早,几个气势汹汹的小将来砸门又要将我妈拉出去批斗游街。我恶从胆边生,抓了把菜刀冲到院子里挡住小将们的去路,边哭边嚎我爹被你们抓走生死不明,现在我妈也被你们活活批斗死了,你们今儿个难道还想绑了我妈的尸首去游街?你们谁敢再踏进来,来一个我砍死一个,反正今儿个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那后来呢?”
“那几个小将也个个犟种,捡了木棍砖块要和我拼命,幸得我左邻右舍一些大叔大爷站出来拉开了他们,有人去房后小院瞅了,确信了我妈已去世装入樟木箱,那帮子小将这才相信,退出去在我家门前贴了大字报通报这一家两口子反革命一个失踪一个死亡,从此后那些小将们再也没来踏入我家扰事。”
“那你妈的尸首你又是如何安置呢?”
“左邻家和我家院子只隔着一道围墙,那晚左邻家的大叔从墙边翻到我家院落给我带来一袋糙米和一些地里在刨剩下的地瓜,让我照顾好我自己,尔后他帮我在后院挖了个浅坑把装着我妈的樟木箱埋了进去,在地表上堆起个明显的坟头,他说这样能吓住那些没人性的小将们,他们看到这里有个坟头也不会敢打打杀杀到这儿来。”
“那个邻居大叔真是个好人啊,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当好人也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埋葬了我妈之后,我那晚就决定到地窖里和我爹联系。我在地窖入口的盖板上铺上一层土一层干草,在盖板周边也铺上相同密度的干草,尔后我小心翼翼的平举起盖板一步步走下地窖。现在这家里只剩下我了,我下去后没人帮我在窖口上打掩护,所以啊,我得做到万无一失,这万一家里再来人了,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个地窖。我这样做是为了我下到地窖时,那块铺满泥土和干草的板能严丝合缝盖住入口与地面无异样。”
“那你那晚和你爹联系上了吗?”
“没有,我下去时都快天亮了,我端着烛火打开柜子,见到了里面放着一块烤熟的肉,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肉,但我知道,那是我爹放过来的,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妈已经去世了。第二天晚上,我早早的等在地窖里一刻也不敢松懈,紧盯着手表。我在晚上10点时尝试着把整个人挤进石柜,虽然挤了点,但还好那时候我瘦弱,蜷着腿就可以把整个人塞进去,我从里面关上柜门。我在那个窄小黑暗的空间里很恐惧,呵呵,孩子,你应该体会过我的那种感觉。”
哆晴点头如捣葱:
“嗯,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第一次钻进那个柜子里时害怕的像是被钉在棺材里活埋在地下的那种感觉,太可怕了,我在里面拼命喊救命,因为那柜门消失了,我根本出不去……”
“omG!听着就好可怕,哆晴你怎么没告诉过我这个事?”小六子不禁捂着嘴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呵呵,是啊,我那时候才15岁,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也要死了,想挣扎也动弹不了,我这才想起,我妈被放进樟木箱时也是这个不能动弹的样子,我终于明白,我妈想借此让自己永远保持着和我爹联系时的样子。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从柜子里侧传来了敲击声,一声又一声,我知道我爹来了,他在那一头呼唤我妈,我用尽全力用还能动弹的一个手掌撑住身下往里侧快速挪移过去,因为里侧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隧洞。可是柜子太窄小了,我使不上劲,正在这时,我突然感受到了从隧洞伸过来一只手!”
“太好了,肯定是你爹伸手过来把你拉过去了!”
“大手把我一滋溜的就拉过去了,那就像是我刚出生的样子,穿过顺滑的产道来到了明亮的世界。我害怕的捂脸闭眼,耳边传来了我爹的呼唤,我睁开眼,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诺大的像大厅一样的巨型山洞,我躺在山洞当中的一个石台上,回身而看,石台光滑无比,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滑到这里来的,我爹就站在我面前。我一时竟不知这是真还是梦,我爹抱住我久久不愿松开,他问为什么是我,我妈怎么没出现。我哽咽着告诉他真相,我妈已经被批斗死了,现在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跟我爹说我想留在这里不回去了,我爹不行,如果我们江家没人了,那我家仅剩的那间宅子也要被充公了,他让我还得回去守住房子,那些小将们不会为难我这样一个孩子。”
“可是,大爷,那时候你也只是个孩子,你回去了怎么活下去呢?因为你没有钱买粮食啊。”
“是啊,那也正是我的害怕的,我回去后我只能饿死在家里。我爹说不用担心,他会隔三差五给我送些烤肉过来,他会放在石柜里递给我。后来也确实如此,我靠着我爹三天两头递过来的肉和一些高原青稞活了下来。我有时候穿越过去后会陪着我爹住一两天,他会带着我去高原上打猎,那里能轻而易举的捉到野兔和地鼠。我家左邻大叔时不时的来接济我给我些粮食,我呢有时候就带一只刚打猎来野兔回去送给左邻家的大叔,当然,我只说是在郊外林子里抓到的,万万不能告诉他我是穿越到昆仑山里面和我爹一起去打猎抓到的。”
小六子问:
“呃,大爷,那我想知道的是,你爹最后回家了没有?呃,那场革命运动,到1976年彻底结束,那些蒙冤的人后来都回家平反了,我就想知道,你爹最后是怎么回来的?”
“我爹没有回来,死在了昆仑。那样的日子只过了大半年,我爹在那边生病了,缺衣少药全靠自己扛。我假装自己发了高烧,求邻居大叔给我去买点药,我再把药带给我爹,可是好像药也不顶用,我爹的病越来越严重,那年冬天他自知时日无多,他指给我一条生路让我试试,我按照他说的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