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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既然会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找到这里来,四处探查我的行踪,说明这里也就不安全了,迟早会暴露的,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连累大哥和大嫂一家人。
下午,大哥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我就向大哥和大嫂提出离开。
大嫂闻言,坚决反对:“你肩上的伤还没有好利落,孤身一个姑娘家,能够去哪里?”
我的左肩的确没有好,连双筷子都拿不稳。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洛阳城里有亲戚,我先去投奔他们就可以。城里有好的大夫和药铺,正好可以养伤。”
大哥和大嫂对视一眼,沉默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十一小姐,你就不用骗我们了,如今洛阳城里风声正紧,你怎么会傻到自投罗网?你是不想连累我们是不是?”
我闻言有些目瞪口呆:“大哥,你们......"
"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十一小姐。因为我进城给你请大夫的时候,见到了城门口通缉你的画像。我最初不敢确定,后来你医治好了俺家孩子的病,我就知道你定然是苏家十一小姐无疑。我们两人合计着,担心你不信任我们,不愿意留下来养伤,所以才装作毫不知情。”
我心里瞬间暖暖的,就像那个午后,斜照在院子篱笆上的秋阳,温暖而灿烂。
我感激地道:“大哥,大嫂,谢谢你们,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帮我隐瞒身份。”
大嫂笑着安慰我,一脸朴实无华:“暂且不提你治好了俺家娃儿的病,俺们感激你,就冲着你当初对俺河南人的恩情,施恩不望报,俺们也知道你绝对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就安心留在俺家养伤就是,我们万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我苏青婳当初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没想到,我所收获的远远超出当初的付出。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大哥大嫂,谢谢你们的信任,和这些时日以来的照顾。如今我身死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回京城,我害怕我的家人和朋友们知道了,再为我担心,所以我还是赶紧离开,去寻他们比较好。”
“万万不可!”大哥焦急地劝阻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的心里顿时有一点不好的预感:“大哥,你是不是从镇上听说了什么消息?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大哥方才惊觉失言,踟蹰半晌,方才劝慰我:“如今风声还紧,你又重伤未愈,不宜回京。”
大哥的掩饰令我愈加焦急:“大哥,是不是我京城的朋友们出了什么事情?你若是不肯据实相告的话,我就自己前去洛阳城打探好了。”我作势起身要走。
大哥一把拦住我,紧搓着双手,期期艾艾半晌,下定决心一般,告诉我:“我听说,麒王爷因为协助你逃离京城,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已经被治罪,贬为庶民,关进了大牢。”
什么?
我的心猛然一沉,恍惚片刻,又被狠狠地揪疼。凉辞果然受我连累了吗?我还曾经跟狂石说过,凉辞顶天立地,那是无所不能的,所以我才会肆无忌惮地闯祸,任性地毫不考虑后果。
天下间,怎么会有凉辞不能摆平的事情?可是如今,事实狠狠地打了我的脸。想起那天晚上狂石一脸凝重无奈的表情,大家都知道,我的任性逃离会惹怒皇上,连累凉辞,只有我自私地没有站在他的位置考虑。
凉辞被治罪。
凉辞被关进了监狱。
凉辞也无可奈何。
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够忍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我在洛阳城被追捕的时候就应该猜想到的。如果凉辞能够化险为夷的话,就不会放任兰丞相的人马追杀我们了。
不行,我要回京城,我要回京去救凉辞,刻不容缓。
决心一下,我立即迫不及待。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回京究竟能够做什么。可能,我也只是束手无策,甚至于,还会拖累凉辞。但是我想离他近一些,那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守在他的身边,牢笼也罢,刑场也好,大不了一起笑着面对。
或者,我可以自投罗网,将所有罪责全部自己一力承担下来,那样,皇上总是会念在兄弟一场的情面上,网开一面,不再追究凉辞的罪责。
大哥和大嫂苦口婆心地劝了我半晌,见我执拗,不会改变主意,也就只好放弃。
大嫂帮我准备了一套她的衣服,我穿戴齐整了,用布巾蒙住头发,取姜汁将脸色涂黄,再加上这些时日原本就失血过多,脸色蜡黄,看起来面黄肌瘦,一副穷苦贫困,营养不良的样子。
银票我偷偷地塞在枕头下面,留给了大哥和大嫂,作为感谢他们这些时日里照顾我的情分。
我辞别大哥和大嫂,小心地避开城镇里官兵的盘查,用身上仅剩的一只红玉髓手镯,当了些许银两,购置干粮,又觉得骑马过于招摇,就向一位赶脚车夫高价买了一辆破旧的乌蓬马车。
我换掉身上的装束,依旧扮作男装,戴一顶破旧的毡帽,涂脏了脸,掩饰原本样貌。
原本以为,一路上盘查必定严格,谁料一路行来,畅通无阻,城门士兵大多在虚张声势,并且手里拿的,也换成了虫子和土麟二人的画像。
我心里纳闷,留心打听,得到的消息也都一致,说是苏家十一小姐,皇上御封的德艺县主,被官府的追兵乱箭射杀身亡,抛尸黄河了。而且,传播这样消息的人将其间过程说得惟妙惟肖,犹如亲眼目睹。
而土麟和虫子却音讯全无,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守城官兵这样严格的盘查,都没有一点关于他们的消息。
看来朝廷的确是撤销了对我的追捕,那么,在小勇家里,拿着我的画像四处打听我下落的又是什么人?那个带有“金”字的腰牌又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一半心来,沿路旁敲侧击地打听凉辞,狂石和师傅等人的消息,虽然传扬得轰轰烈烈,百姓对此也多愤慨,但是关于凉辞的具体消息,却一无所获。
后来,我发现,我被人跟踪了。
那人从我离开洛阳地界开始,就一直偷偷地尾随着我,神出鬼没,轻功了得。若非是下午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地上,被我无意间看到,我还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还是对我有什么图谋?我唯恐他会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对我下手,所以就搭讪上一个北上的江南商队,结伴而行。
那人好像有什么忌惮,或者是在等待他的同伙,所以一路之上,也只是或近或远地尾随,并无其他行动。
但是,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若是他的同伙到了,突然动起手来,我一个人定然难以招架。所以在半路上,车队行至灌木茂密的地方的时候,我趁人不备,跃下马车,滚落进路旁的灌木丛里。
马车依旧跟随在商队后面辘辘前行,我眼见那人中了计 ,从我跟前掠过去,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向着另一个方向疾行。
虽然没有了车马,而且左肩的伤雪上加霜,但是好歹,我甩脱了别人的跟踪,也算值得。
可是,那人却真如跗骨之蛆一般,在我正洋洋得意地进入信阳城的时候,他又出现了,跟着我在信阳城的街道上兜兜转转,而且这次,有些肆无忌惮。
幸好,天色已经逐渐暗沉,信阳城又不比京中繁华,除了主街,其他的大街小巷都在入夜以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我必须依靠现有的优势,甩脱那人,才能放心地找寻留宿之处。
我寻了一家差不多规模的酒家,进门给了小二一两银子,他带着我直接从酒家后门出来,钻进后面一条四通八达的胡同。
谁料那人竟然也机警,容不得我喘息一口气,随后就跟随了过来。
我心里生了实实在在的骇意,心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慌里慌张地寻一处隐蔽之所,隐藏住身形,屏住呼吸,等他匆匆地在跟前一闪而过的时候,出其不意,毫不犹豫地将手里暗扣的银针尽数向着他的身后射杀出去,漫天花雨,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因为那人功夫委实了得,我若是一击不中,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必然受制于人。所以,我怀中仅剩不多的银针,全都一股脑地向着那人射去。
那人原本一心追踪我,所以并未提防,饶是身手敏捷,躲避开大波银针的攻势,仍旧中了两枚,软绵绵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我迅疾闪身出来,用匕首抵住那人咽喉,直接开门见山地逼问:“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暗黑里,看不清那人模样,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只听到抑扬顿挫,带着金属一样质感的声音:“无可奉告。”
我毫不客气地将匕首向前一寸:“你们主子派你来做什么?”
这次,那人倒是识时务,沉吟片刻后,才闷声道:“主子派我来保护你,护送你平安到达邯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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