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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哗……”
朦胧中,一个熟悉的轻柔声音在耳畔回响。清颜紧蹙了眉头,却是无论如何都醒不过來。
那是,海浪冲击沙滩的声响。海,沙……她这是,回來了么?
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给她的身体里灌输进了无穷的力量。再度尽力一挣,她终是彻底从意识模糊的禁锢里解脱了出來,缓缓地坐起身,清颜抚着仍有些晕眩的头颅,开始仔细打量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处渺无人烟的海滩边上,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方陡峭高耸的悬崖。而她自己,正穿着一套出任务时的黑色紧身衣摔倒在浅水边,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被咸涩的海水浸的生疼。
这似乎是她从悬崖上跳下來之后的情景?她其实沒有死去,而是侥幸从自己的顶头上司手中活了下來,然后被海浪冲到了这里……这么说,她又回來了?
亦或者,她从來就沒去过什么南北朝,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在昏迷中的一场梦境?
忆起那清晰地恍若亲身经历过的那么些年,清颜只觉得额上的疼痛越发地剧烈起來。她好像记得,她代长恭引开了所有的周军,接着,便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自刎了。对的,应该是这样沒错的。
可是,为什么她仿佛沒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呢?那剑锋吻上皮肉时几近撕裂的痛苦,她竟然,沒有半点印象,甚至只是觉得心口一滞便再记不清任何东西了。在那混乱的场景之下,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
努力地试图站起身來,清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于当下的处境中找出点蛛丝马迹來,只是这具身体的状况貌似远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就像是浑身的气力都被尽数抽空了一般,她并不能够支撑起自己身躯的全部重量。在两三次的尝试均告失败之后,她终于是认命地一头倒栽回了海水里,这次,却是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微弱了。
看來,纵然两世为人,她苏清颜也终究是逃不过英年早逝的下场呢。在心里暗暗自嘲,她却是连自己到底有沒有笑都搞不清楚。无力地阖上双眼,意识轰然逝去的前一刻,她似是听见了冥冥之中有人在唤她:“清颜,清颜……”
“太医,她怎么样了?为何到现在还沒有醒过來?”一身常服打扮的宇文邕站在床边,看着床上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人儿就忍不住紧蹙起了眉头。明明她的伤势都已经沒有大碍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沒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回皇上的话,这位姑娘的症状确实古怪,不过依着老朽之见,通常碰上这种情况,都是病人自己不愿意醒过來,就算强行施以外力,恐怕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已经是胡子一大把的太医院院判叹了口气,言语之间的无能为力也是颇为明显。他行医多年,解决的疑难杂症不知道有多少,偏偏遇上了这么个意志坚定、不肯回转的主,实在是给他辉煌的太医生涯上抹黑啊。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挥了挥手,宇文邕倒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太医院院判是多年的老人了,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糊弄于他,再者说,他实则也清楚,她不愿醒來的原因。
“清颜,不管你对我有多狠,我对你,却还是那么的放不下。”待到整个宫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宇文邕不由握了她的手,苦笑着出声:“所以,清颜,无论如何,求你醒醒吧,醒过來看看我,哪怕你恨我也行。”他只是真的,再也不忍看到她这般活死人的模样,那种痛楚,简直比拿刀剜他的心还要难受。
“皇上,您都不吃不睡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您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阿常甫一进殿,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当即便忍不住有些心疼地开口。
那女子的身份,即便皇上沒有明说,他也大概知道那便是他曾经奉命细细打探过的郑家小姐郑元柔。不知道她是为何会在两国交战的战场上被皇上带回的,他只记得,皇上比预计亲征的时间早了好久回京,甚至于抱着她回宫之时的脸上都充满了近乎疯狂的绝望,这在素來冷静睿智的皇上身上,可是绝不可能出现的状况。
然而这样的震惊显然还远远沒有结束。郑元柔伤得很重,浑身上下几乎沒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皇上惊痛之下宣了医术最为高明的院判大人前來症治,然后便下旨停了早朝,连带着还在进行的与齐国的战事,都是一股脑儿地抛给了齐王殿下等人,只一心一意地守在那个女子的床前。毫不客气地说,自从郑元柔被带回來之后,他差不多就沒见到皇上有离开她超过一丈的距离。对一个女子毫不掩饰的在乎到这种程度,纵然他对自己的主子熟悉无比,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看到的,更遑论后宫中包括皇后在内的一干人等了。
“朕无事。”摇了摇头,宇文邕轻轻地在她的掌心落下一个柔柔的吻,话语间的执拗却是无论如何都扭转不过來:“她不醒,朕怎么会有心情休息。”
他亦是从來不知,她对自己的影响,已然深到了这种地步。简直无法想象,若是世界里再沒有了她的存在,他的生命还要如何继续下去。
所以清颜,不要就这么离他而去,千万不要。
“可是皇上,皇后娘娘也很担心您,您看,是不是……”想起阿史那皇后在殿外安静伫立的身影,阿常就有些于心不忍。那怎么说也是一国之母,却偏偏只能看着自己的丈夫为另一个女人忧心忙碌,于情于理,他都得提醒皇上一声。
“皇后么……”一听到阿史那灵的名字,宇文邕下意识地便是愣怔了一番,握着清颜的手就陷入了沉默,许久沒有吭声。
而就在阿常以为这番提醒起了作用之时,他清冷太过的嗓音却是带着叹息响起,毫不留情地,便是击碎了他原本的所有幻想:“让她好生歇着吧,朕这里沒事。”
君命不可违,即使阿常对宇文邕的这番做法多有不满,却也不会开口质疑自己主子的命令。恭敬地行了一礼,他低低应下:“是,小人知道了。”然后,便再不迟疑地退了出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宇文邕的目光,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便牢牢地锁住了他,以致于连床上之人长睫微颤的细节都错过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