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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來了?”颇感意外地扬了扬眉,高湛随即笑着瞥了眼面色瞬间苍白的崔氏,似乎心情不错的模样:“也好,你们夫妻俩当面对质,什么话都讲得清楚。”说完,他直接便是冲着殿外扬声应道:“把人带进來吧。”
“是。”赫连辅玄应声入殿,身后还紧紧跟着孝琬、孝珩和清颜。而看到这几人,高湛和崔氏的脸色几乎是同时变了。
“微臣(臣妾)参见太上皇!”齐齐行礼,三人自主自动地忽略加诸于身上的的诧异目光,那般镇定自若的模样,好像只是來这栖月宫中给高湛请安,全然沒有谋逆造反嫌疑人的自觉性。
“免礼。”淡淡地开口,高湛的视线追随着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两道身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我记得,我并沒有传召你们入宫。”
“启禀太上皇,臣弟孝琬被指谋逆大罪,身为兄长,微臣理应进宫辅助调查。”起身抱拳,孝珩一脸肃然地回话,义正言辞的神情叫人无法生出怀疑之心。
“哦?是这样的么?”语调上扬,高湛却是下意识地望向了另一个人:“那兰陵王妃來此又是所为何事呢?”
这还是他自上次偏殿事件之后第一回见到她。不知为何,虽然内心深处无比渴望着能够见到她,但当她真的俏生生地立于自己面前之时,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慌之感。有孝琬在前,他自是知道她來的目的,可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希望她向自己开这个口。
“夫君不在府中,作为妻子,臣妾自当替他关怀兄长。”不卑不亢地回答,清颜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是飘向了一旁仍旧跪伏在那里的崔氏。
这个女人,果然是在这里,看來这一步棋,终究又是她下晚了啊。
闻言,高湛不怒反笑:“好,好!沒想到高府的几位王爷竟是如此的兄弟情深,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音一转,却是径直朝着孝琬厉喝出声:“河间王高孝琬,你可知罪?”
目光坦荡地与之对视了一会儿,孝琬复又默默地跪下,话语之间干脆之至:“回太上皇,微臣不知。”
“你不知?”转身在大殿的主位之上坐下,高湛居高临下,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便是将矛头转向那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河间王妃崔氏,你状告你夫君高孝琬一心谋逆,现在我问你,此话可当真?”
此话一出,殿内的几道目光霎时便如利刃一般,齐刷刷地甩了过去。若是目光也能于无形之中伤人的话,恐怕崔氏此时已被凌迟处死。
而顶着这一众几乎是快要把自己戳个洞出來的的冷冽眼神,崔氏都感觉自己就要昏厥当场。然而一想起某些并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她眼眸微闪,随即便是硬着头皮出声:“回太上皇的话,臣妾不敢有任何欺瞒,之前所说一切,俱是属实,若太上皇不信,大可以向前去高府搜查的赫连统领查证。”
眉头紧锁,孝琬三人看向崔氏的神情尽是冷沉,但因着并不清楚她在高湛面前究竟说了些什么,倒也不好在这种紧要关头抓住她不放,当下便只能跟随着高湛一齐望向赫连辅玄。
而接受到这些眼神的质疑,赫连辅玄自然也是不敢且慢。单膝跪地,他一字一句地将自己在高府的搜查所得如实讲來:“属下在河间王居住的院子里搜出了长矛和旗帜数百件,现已拿到了殿外,太上皇随时可以查看。除此之外,还寻得草人若干和佛骨舍利一枚,请太上皇定夺。”
“什么?!”一听得这般情况,孝琬和孝珩倒还好一些,清颜却是直接惊呼出了声。怎么可能呢?草人是孝琬早先当做和士开來发泄的,这不难理解,长矛和旗帜也摆明了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可佛骨舍利,这东西是怎么到府中的?她可还从來沒听说过朝野上下谁的手中有这东西啊,莫非……
一念及此,她不由不着痕迹地扫了孝琬一眼,却发现他在触及自己目光之时的无奈一笑,当即便也是明白了几分。想必这东西本就是在他手中的吧,他当初并沒有告诉自己,应该也是有着难言之隐,却沒想到会惹出眼下的这档子事來。
“佛骨舍利?”低声重复了一遍,高湛无瑕顾及清颜的反应,看向孝琬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肃杀无比:“河间王,看來你的野心真是不小呢。”
先前崔氏向他告发说高孝琬私藏兵器并扎了形似他模样的草人用以泄愤,还夜夜对着他的画像低泣咒他早死,他都不以为意。可这佛骨舍利向來贵重之极,非得道高僧或是真命天子不得拥有,高孝琬暗中扣着这等有着特殊用意的物品,便说他沒有造反之心恐怕也无人会信。更何况,他的身份放眼整个高氏宗族都是无比显赫尊贵的,若说沒有半点异心也绝不可能。
这一番思索下來,高湛第一次正视了面前这个一直以來都是冲动莽撞的侄儿,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极为深重的威胁。幽黑的眼瞳愈发深沉,他的心思也是随之叵测起來。
“太上皇若真要信这妇人所言,那微臣也无话可说。不过微臣自认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我高家列祖列宗,要杀要剐,随意便是!”冷哼一声,孝琬一如既往的牛脾气,只要他沒做过的事情,便是打死也不认,当即就梗着脖子朗声应道。
“三哥!”清颜赶忙一喝出声,不待高湛反应过來便是径直跪下告罪:“还请太上皇息怒,河间王爷素來耿直,无意冒犯!”说着,她便抬眼示意孝珩,也不顾孝琬的意思,一把按住了就跟着一起跪倒。
方才她从高湛的眼神里便已看出他是真正对孝琬有了怀疑,也动了杀心。若是此时服个软,或许她曾要求高湛许下的承诺还有那么点用处。熟料孝琬这家伙偏偏还要去捋虎须,什么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高家列祖列宗,这不是讽刺高湛为了权势谋害兄弟、坑杀子侄么?这种话也亏得他说得出口,倒是把她给骇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原本怒极要爆发的情绪在她跪倒的瞬间生生被压抑而下,高湛铁青着脸色看她,语气也是变得冷硬之至:“兰陵王妃,你可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要护着高孝琬,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不会对她狠下心來么?
“臣妾知道。”清颜一脸正色地点头,继而便是抬眸向着高湛谏言:“只是臣妾觉得此次事发突然,还有诸多疑点并未查明,太上皇您何不高抬贵手,待一切明朗化之后再做决定不迟。”说完,她就那般静静地望着他,眼神中的坚持和恳切容不得他有半分调整心绪的时间,似是要逼他立刻给出个满意的答复來。
就像是被她那样的神情所蛊惑,高湛的一双黑眸霎时失了焦距,在顷刻之间便被那恍若醉人的琥珀色给牵扯住了所有的心神。待得他于半晌之后清醒过來,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那日在偏殿之中曾答应过她的话。只是稍加考虑,他便不假思索地回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许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的现在,你必须给出足够的证据,证明高孝琬并无谋逆之心,否则的话……”连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动高孝琬分毫。
“微臣谢太上皇!三日之后,微臣和清颜必定会给太上皇一个满意的答复!”一叩首到底,孝珩也沒有想到清颜的三言两语竟然会对向來说一不二的高湛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当下便是强忍下心头的喜悦,满目郑重地给出自己的承诺。
“好,我便给你们这一次机会,但是这三日,河间王高孝琬须得暂时关押在天牢之中。”面无表情地颔首,高湛却是忽而想起了长恭那日冰冷陌生的嗓音,于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又补上一句:“不过你们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们,便不会让任何人伤他一根寒毛。”
孝瑜的死,他无能为力,也无法给他们一个交代,但至少,孝琬现在的生死掌握在他的手中。也许,这一次,他还能够挽回一些东西。
“那臣妾便代王爷谢过太上皇了。”也是语带欣喜,清颜心中压着的一方巨石总算是短暂地移了开去。还好,还好她和长恭在高湛心中的地位尚且不低,不然的话,就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这般想着,她不禁再度看了一眼此时正神情复杂的崔氏,眼中的厌恶近乎实质。就算是再不得丈夫的宠爱,也不能用这般阴损下贱的手段來对付自己的亲人啊。她可不信若是孝琬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身死,崔氏这个寡妇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被那样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视着,崔氏自然也是下意识地转过头來寻找源头,待看到清颜满面冰霜却又毫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之时,她只觉得浑身都止不住颤栗起來。张了张口,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说些什么來澄清自己,然而还不等她发出声音,那边孝珩和清颜已是依次站起了身,跟着赫连辅玄一起,将孝琬送往天牢。
从头至尾,她的夫君就沒正眼瞧过她一回,仿佛她这个人从未在世上存活过一般。
眼神空洞地跪坐在原地,此时的崔氏活像是被人丢弃在角落的废物傀儡。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回过味來,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