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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哥,我真的不是你想念的那个素菁。”
张口结舌好几秒钟,我才想到该说什么。
南城六坤扶住额头,似乎也有些尴尬:“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叫‘柳妙’的姑娘需得百年后才出生,而在此时此刻,你就是素菁或是她的一部分,我觉得这才应是素菁要带你回来的原因。”
我试图理解他的话,好像明白过来点什么,隐隐有些心慌。
“你是说……她为了让我成为她,而带我回来?”
“可以这么说。素菁动用分魂禁术将自己体内一阴一阳两条魂分离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只因她知道这样做就有重新活回来的可能性。”南城六坤心平气和地解释。
“她为了活回来,才使用的分魂术?”我愣愣地重复他的话,千头万绪在脑中掠过。
六坤点头,他一边得认真注意复杂的路况,一边还要给我解释这些玄之又玄的想法,也真够折腾的。
一大排鸭子扑腾翅膀从车头前狂放地溜达,后面还跟跑一位梳着清末小尾巴辫的老男人。
六坤紧忙拉手刹,堪堪在老男人身前几厘米处停住了。
我无语地抹一把冷汗。
“当然这只是我的设想,但除非之外没有其他理由可解释素菁为什么要承受那么痛苦的魂魄分离禁术。她自小知道自己有两条命魂,从常理来说就等老天多给了她一条性命。若身体被毁,只要想办法让其中一条命魂堕入轮回,自然又可以重生回来,而不用受到九姓十八氏的魂飞魄散之刑。”
六坤隔车窗跟那骂骂咧咧的老男人对瞪一会儿大眼,重新启动车子。
他说得平淡,但我听得如同被闷雷劈醒,全身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所以柳妙本不存在,我、我……”
“你本就是素菁,她这么做只得想让自己回来罢了,回到本该生活的时代。”六坤说得温软。
“又所以……”我却听得手脚冰凉,“她不会让我回去。她慢慢将我度过奈何桥时被消掉的前世记忆重新唤回,然后就可以让‘柳妙’彻底消失。我……也就恢复成为她。”
“你本就是她。”六坤慎重地纠正。
“不对!”我忍不住怒吼起来,“我才不是她,真的不是她!我姓柳,我家祖上都是普通百姓,我家住在瑶江山区,我爸妈都是根正苗红的山农!”
六坤被我突然而至的情绪吓了一跳,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握住我激动拍打他椅背的手。
“素……柳、柳妙,别生气!”他想用温柔化解我的怒气,“不管怎么样,你在我面前想当谁都没关系,我并不在乎你是谁。”
“六哥!我、我真的要回去。”我忍不住酸涩了眼眶,呶巴着嘴碎碎地念叨,“还要回去拍电影,去找南城九倾。我有爸妈,还有三个闺密……这里都没有手机和电脑,也没有网络,还会打仗……我不要生活在这个时代!”
六坤静听我语无伦次的哭诉,不再劝解,只能无奈地任我抽出手使劲抹眼泪。
抽抽嗒嗒没半分钟,我连忙放开六坤,让他赶快送我回家好让我继续哭个痛快。这车四面全是敞亮大窗,车外的围观群众抬抬眼就能看清楚车里的动静,这诡异的设计到底是哪个脑残弄出来的?!
可六坤把心思转回方向盘上没两分钟,车后面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铁蹄纷踏而来的身份,随之街上的行人个个慌乱地路两侧狂奔而去。
真是恶霸临街的经典场景,区别在于电影电视里很少能看到扮演路人的群演们能真情实感地做出强烈的恐惧神情。
黄尘漫天飞扬,六坤也不得不把车停下来了。
五六个背着长枪的士兵骑高头大马从车身两旁飞快地扬蹄奔过,随一阵阵喝止声,战马们被缰绳勒住头部,它们个个高昂半身扬蹄怒咴,霸气侧漏地疾停在车头前。
六坤急忙刹住车,战马们果然训练有素,车头都快戳到腿前了,连后退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这下我和六坤都明白过来了,这些士兵就是来追我们的。
“卢专员,张司令有请。”一个士兵翻身下马,走到车窗前冰冷有礼地敲了敲。
我坐在后车座,无法看到驾驶座上六坤的表情,但从搭在方向盘上不停轻敲的手指来看,他的心情不太爽。
“请容我先送舍妹回家。”六朝摇下车窗,冲士兵做了让道的手势。
对方却很强硬,手扣在车窗上不肯放:“对不起,司令的意思是让你马上跟我们走不要耽搁,可以带上令妹。”
六坤沉默几秒,只能点下头。
士兵满意地转身骑上战马,依旧和其他五匹马挡在前路上。
看来,不调转车头跟着走是没办法脱身的。
我看那一杆杆插着雪亮刺刀的长枪,手心不由捏汗。
“别怕,可能就是为了昨夜的事。”六坤平静地嘀咕一句,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见车子重新启动,前六匹后六匹整整十二位一整队的人马,“护送”我们往前面的大路上拐。
对这个吴农县还很陌生,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把我和六坤押到哪里去。
“这是去张阎天的私人寓所,不是回军营。”见我神色紧张,六坤又安慰。
我略放心。没人喜欢在自己家里打打杀杀的,至少说明此去不会有性命上的忧患。
所谓的“寓所”竟是一座占地起码有十亩之广的洋楼别墅,乱世之中百雄逐地,这位短命张司令真是一点也不低调。
把我们押送进大铁门,士兵们的任务大概算是完成了,他们列队而散,留我们被两位没有扛枪的勤务兵引领着一路驶到洋楼的大门前。
“卢小姐,又见面了。”其中一勤务兵小哥自然算是熟人了,可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又见面”。
我跟只小拖油瓶似的跟在南城六坤后面,畏畏缩缩地被领进一间偏厅。在夜色和火把光下看起来有些凶悍和冰冷的张阎天,这会儿看倒英俊得挺顺眼的。
他还是戎装加身皮鞋铮亮,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茶几上摊开着一大叠泛黄的纸。
看到那叠纸,我直觉它们可能跟王爸爸手里的一样,所谓南城祖墓的地图?
“卢弟,你们怎么走得那么急?没等我回来请你和舍妹吃顿早餐就离营了,好没人情味啊。”张阎天见我们被领进门来,笑嘻嘻地扬手示意我们坐到他对面。
六坤摆出一幅职业笑容,拖着我的手走过去,大方地将我领到张阎天跟前。
“哪里再敢打搅啊,幸亏昨夜里遇到司令,要不这野丫头能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都是问题。”
“哈哈哈,不会不会,令妹可是个小精灵怪,很会利用自己的强项哦。”张阎天大笑着朝我挤挤眼。
我跟着扯起嘴角干巴巴地笑两声。尼玛,这家伙肯定准在贬我昨天假得直掉渣的演技吧?
“坐坐坐,坐着干嘛?!我有一些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聊呢……诶,让王妈端点饼啊糕啊的吃食上来,我们这里有小美女作陪呢!”
白天的张阎天变得这么“天使”,让我好不习惯,下巴还留着被马鞭柄勾过的疼痛呢。
等他招呼待定,将手下全部叫退之后,张阎天直接将茶几上的那叠纸往六坤面前一推。
“你看看,有什么想法?”
我以一幅“妹妹”状安坐在六坤身边,手捏一块梅花糕嚼得挺香,不太想趟他们这浑水,张阎天却明显不想放过我。
“怎么?小卢妹妹这会儿对南城家没兴趣了吗?”他竟有所指昨天我瞎掰的那几句吧。
我黑线,只得咽下嘴里的甜糕,伸长脖子往纸上瞄了两眼。
果然没猜错,就是那叠南城祖墓的地图……我猛然惊觉,这叠难道就是百年后卖给王爸爸他们的复印件的原件?
“司令从哪里得到这叠地图?”想必六坤比我更惊骇,这可是他家最重要的信息资料,怎么会落在一个外人手里。
张阎天笑而不语。
“难道是昨夜里,司令你……”六坤口气冷静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嗯,正是如此。”张阎天点了头,脸上颇有自得之色。
原来这家伙昨夜里真是炸开了南城祠堂……果然是粗鲁的军痞本色,长得再帅也是掩不了粗鄙的本质。
我在肚子里狠啐他。
六坤不再言语,只是仔细地看起地图。看了整整十多分钟,终于开了口。
“这图有古怪。”
“哦?”张阎天凑过脸来,紧张地瞪向六坤,“照理说不会出错,这是从南城祠堂的地底秘室里搜出来,里三层外三层藏得好着呢,应该不是假的吧?”
六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头:“是不假,但缺了太多。”
“不全?”张阎天顿时变了脸色,急得直拍六坤的肩,“快说,缺了哪部分?”
六坤不理他的焦急,慢条斯理地用手指轻划纸上一条条标粗的红线,顺红线的走向描摩完大半张地图,才幽然开口。
“关键的部分,防卫阵法的布局及内墓的入口。”
“操!”张阎天猛拍大腿,满脸遗憾,“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的,拿到这么薄的几张,老子就知道其中必有猫腻!”
六坤认真地点头:“其实也正常。自古富贵墓葬群都会设有三四套图纸,每张图纸就指定一批工匠建造,这样才能防止工匠漏秘和盗墓。以南城祖墓这样规模的工程,恐怕没有三四套图纸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可能在一张地图上绘制齐全。”
“难道要再去炸一次?”张阎天捏眉头,看起来颇为苦恼。
“张兄,不要轻举妄动。”六坤神色微动,劝得很是恳切,“昨夜的事闹太大,死了这么兵,据说你已被上头盯上了,要当心引火烧身啊。”
“老子怕他们个鸟!”张阎天呲牙冷笑,暴躁地摔下了手里的纸。
我怒啃一口糕,再次默默黑线:真是白瞎了这张帅出气质的大叔脸!
“对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有这个么妹妹啊?”话题一转,张阎天突然伸手指向我。
我只能把伸向一碟蛋糕的手缩回来。
“呃……其实,她的确不是我妹。”六坤一本正经地点了头,正我惊讶地以为他要坦白之时,却听,“阿妙是我妈在老家给说的童养媳,前两天刚送到我这里来。”
噗嗤——
我嘴里的一口茉莉香茗全喷了出来,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