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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成一语成谶,我的戏被推后了。
“白越”的状态糟糕得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但按进度今天必须拍完他的四组镜头,所以只能将其他人的工作往后挪。
林导急得有些脸色发青,但冲着白越还是不敢大发雷霆,只能一遍遍地拉着“白越”往边上讲戏,求着让他赶快找回状态。
王维成回到工作岗位上后,我拉着煤瓜挤进片场围观了半个小时,终于也看不下去。杨纪那个耿直boy完全没有演戏的天份,对着镜头连眼神都散的。更糟糕的是,我发现他的动作举止有些发虚,想想这条大蛇前天还受着重伤,这会儿还要努力撑起幻形,就不知耗灵过度的他还能坚持多久。
我只能祈祷他千万别当众显出原形,那是要摊上震惊全世界的大事了。
估计花苓也发觉了问题,正一脸生无可恋地托着腮帮蹲在摄影机后面,冲着杨纪频频眨眼。
唉唉这场面再看下去,心脏病都要犯出来了。可想而知,让杨纪长时间披上白越的皮坚持拍完这剧再“死”的办法,是有多么地傻白甜。
现在唯一能让我们摆脱这个困境的只有……南城九倾?
除了他,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求谁来解决了。再说现在危险四伏,早上潜进白越房间悄然无息杀掉活尸体猎人的那位还不知道是敌是友。白越一逝,杨纪和花苓可能要自顾不暇,而我就会成为拖累他们的讨厌魂,他们也没有义务和必要再帮我。
所以无论如何,得赶快逼南城九倾显身。
我拖着煤瓜离开片场和人多的地方,向封门村里面走去。
想找块清静的地方尝试召唤一下南城九倾,沿路找了几幢破旧的废屋都不敢进去,怕突然坍塌。于是沿着狭小的村道和煤瓜东逛逛西瞧瞧地走啊走,竟是走到那座存放过无头尸骨的废院。
本不想进去,但想想身边还有一只人形冥兽,莫名就有了些勇气,牵起煤瓜的小手就走了进去。
杨纪能随随便便就找到一块浮屠八将牌,说不定我也能呢。照南城九倾所说的,只要找到那八块牌子拼出启卦咒语,还阳的事就能成功一半了。还有一半自然是找到合适的祭尸,南城九倾会用什么手段凑齐祭尸,这个答案真心不愿细想。
还是杨纪说得对,一切听天由命吧。
惴惴地从沉思中反应过来,这才发现煤瓜举动诡异,鼻翼不停地抽啊抽地跟闻到什么美味似的。
但表情却绝不是高兴,而是……一幅即将狙猎的绷紧感,碧绿大眼瞪得浑圆。连贴紧我的腰也挺得笔直,一双板鞋踏在地上竟悄然无息,他走得还像猫步一样柔软而轻巧。
“怎么了?”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有回我一声软绵绵的“嗷呜”,而是从喉腔深处挤出恐怖的嘶吼,就像猛兽出击前的示威。
院落深深,废院里有一幢塌了大半的青砖楼,看起来极为颓败和凄凉。就算没有什么脏东西,也不是能久待的危险地方。
我心头一凛,三步并两步转身就退出废院。
不管怎么样,如果让冥兽能突然兴奋起来,这地方必定有些不洁净的猫腻。
速速退回村路,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的。
我急了,忍不住大叫出声:“煤瓜,出来!”
他没有回应,废院那头传出来一阵阵剧烈跑动的响声。
我头皮一炸,想也不想地撒腿又向废院里面奔去,一边跑一边叫。
“煤瓜,快出来!别吓姐姐,我们回去了!”
可院内已看不到煤瓜的身影,疾疾地到处搜寻张望,终于发现塌楼的南侧被野草掩盖的上山小径中,正晃动着煤瓜瘦削的小身板。
靠,进出不过十几秒,穿着板鞋的人形猫咪竟能奔出这么远?!服了,看来下次得给他套双大头皮鞋才行!
我咬咬牙,撒腿冲那身影追过去。
煤瓜跑得贼快,以非人类才能跑得出来的兽性速度噌噌地往山上爬。他早已放弃使用两只脚板刨地的笨拙方式,而是让双手着地参与前行,跟当只猫的时候没有区别。
没跑上数百米,视线范围内早没了煤瓜的踪迹。
不得不停下脚步,我待在原地喘得半死不活的。就算命魂一步能跨出去好几米,也没办法追得上一只跑得抽疯了似的猫咪啊!
“煤瓜?!”我扯开嗓子大叫。
回声响过五秒过后,头顶上终于传来一声遥远却是欢快的“嗷呜”。
玛德,这小王八蛋!
我无奈地继续往上攀爬将近半个小时,不时地扯嗓子吼几声“煤瓜”,用“嗷呜”的回应来定位寻找的方向。
但很快,“嗷呜”声不再传回来,任凭我扯哑嗓子地叫,四周一片寂静如斯,偶尔有几声鸟鸣传过来。
糟了,弄丢了煤瓜?!
我惶然四顾,然后发现不止是丢了猫,可能把自己也弄丢了。
兴冲冲跑上来的来路回头竟是怎么也找不到了,落眼到处是一片青葱浓郁的绿植。
放眼看远处,群山大同小异,它们有着极其相似的草树流水和千仞绝壁的嶙峋风景。
这种地方很可怕,只有像我爸那种有经验的山民才能在错综复杂的自然迷宫内,迅速找到返回山下的捷径。
而我茫然地穿梭在茅草淹脚的乱石之中,硬是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找到任何触目可及的山路。
所有路似乎已被隐没在浓重的苍翠中,甚至身后也没有了那座废院的影子。
我不知道应该继续向上追煤瓜呢,还是赶快下山去。如果不能将自己置身在安全的地方,孤魂徘徊在野山之中恐怕要凶多吉少。
糟糕的是,已经完全找不到路了,落眼每个方向都是一模一样的风景,烈日向西东南风拂,而我根本不清楚哪来何谓正确的方向。
转悠大概一个小时后,开始累得发虚。
魂不会饿也不会渴,但会因耗力过久而不能行动。
挪步到崖沿向下俯眺,压迫进视线的是各种青翠浓绿的遮天蔽日,根本无法一眼看到山脚下的风光。
我双膝跪倒在崖壁边沿,尽力使自己不要慌得连智商都全部下线。
“南城九倾!”
“你如果能听得到,就快出来带我下山!我好害怕!真的,求你了!我好害怕。”
呼唤被风带走,迅速消散在浓郁苍茫的碧海蓝天中。
半晌,一只墨黑如豹子一样的生物从翠墨树海中挣翅而出,冲向云际又收翼冲俯而下。
我怔怔地瞪视着它的飞掠,火般爆燃的圆眸刹那近在咫尺。
紧接着背部受到一记强烈的撞击,就在将要与它交错的霎间,身体直直冲高而去,然后坠落下山崖,像只被用力抛向篮框的球,还没有触及到框沿却因失去力量而飞速坠地。
双眼已完全失去焦距,树海的翠和苍穹的蓝像被击翻的漆油全部泼洒在一块儿,带来一阵阵让五官失效的晕眩。
我不得不闭起眼,阻绝这股强大力量的围攻,摊开双臂像只被扯断线的纸鸢,任由地心引力发落。
这会儿,寻常的物理规则已经失去了效力。
一个巨大的黑影电光般掠过身侧,迅速承接起我下坠的魂体时,我因为过于的害怕,失控般地“咯咯咯”地狂笑起来,冲着上方无比清明空寂的蓝天白云,笑得像个疯子。
狂笑一阵子后,我无比安心地躺在飞扬着长长丝毛的兽背上,任它带着自己继续下坠,底下无边无垠的绿幕正宁静而威严地等着我们去将它撞破。
“抓牢!”背着我的黑兽咕噜了一声后,猛地拱了一下背,将我高高抛起,身体在半空中被强行兜翻了个转。
它独自下沉了半丈,而我更像一只被人掌控在手的球,朝着既定的方向再一次直直地坠落。
兽背又及时地出现在身下,正确无误地托住了我的急坠。
我跟攀住了激流中救命的浮木一般,死死地搂住了喷渤出热气的兽颈,狠不得将整条魂都化成一片纸,牢牢地粘附在这流云般涌动的背脊之上。
苍翠的绿幕随着下坠的速度,在眼前化为一道倾泻溅落的瀑布,挟着各种璀璨似烟花的刺目光晕。
我将头深埋在臂中,免得眼睛被这些绚烂的光线给闪瞎了。
黑兽的颈朝天高高昂起,一阵阵振耳欲聋的长啸从我紧搂着的脖颈深处激荡震聩,像一道道剑光划破了浓密的绿瀑光幕,将之化为碎屑。
绿瀑光幕在阵阵尖啸中节节败退,窒息般的黑暗过后,幽蓝泛紫的微光重新笼盖近在眼底下的封门村,天地万物重复先前的阴郁和诡魅。
黑兽背着我又回到那间废院,但头顶的天色竟是墨沉沉的黑,完全不似上山之前的阳光明媚。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气味,温吞地交织着各种声响,还有不肯稍作停息的嚣吵虫鸣。
我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上山不过两三个小时,这会儿应该中午都没过呢,怎么就突然天黑了?
而且,这地方看着不太像是被废弃了的封门村。
“九倾,这是哪里?”
我转头问自己召唤出来的华丽黑兽。
“吾并非是你所寻之人。”黑兽却冷淡地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