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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悄悄编起了五彩衣,温柔披向原本灰白孤寂的大地。雪花也披着彩纱,舞着来迎接这新的一天,她们的脚步是如此得轻盈,像是怕扰了谁的美梦。
诸葛亮慢慢睁开眼,明晃晃的日光透了进来,照得有些刺眼。双臂间空荡荡的,不见了月英的踪影。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想要辨清昨日是否是因思念过甚而产生了错觉,可盖着被子却分明沾有她的体香。他忙掀开帘子,想要唤月英,可还未叫出口,只见帐内空荡如常,只有羽扇在侧,不见一人。他不禁失落地叹了气,勾起帘子,披上外衣,想尝试起身,可还是使不上劲儿,只能任由自己半躺着。他将头探出床沿,唤道:“龚袭。”
可进来的却是早上换班值守的立智。
“龚袭呢?”他问。
“他陪夫人和翠萍去伙食营了,夫人说想给您做些东西。”
他听后竟呵得笑了,他本以为是自己病得糊里糊涂,一个晚上沉浸在关于月英的梦里,早上起来还现实梦境分不清。可现在立智向他证实了一切,本失落的心情又被欢愉填满。他问:“你们八个都见过夫人了?”
“是。”立智有些激动的回答。在亲卫队心中,丞相是威严的,夫人是慈爱的。所以当沉稳,感情内敛的立仁都忍不住一早去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时,他们没一个忍得住,一早便齐刷刷得和老赵一样等在外帐。他们见到夫人时,就如同看到家人一样,激动,高兴之情都快溢了出来。
“好了,别傻乐了。”诸葛亮笑着说,可自己脸上明明也透着掩饰不了的高兴,他接着问:“除了龚袭,你们有人跟着吗?”
“我们说要多几个人跟着,夫人不让,立仁不放心,暗自跟上了。还有老赵在,那家伙天还没亮,就守在中军帐门口了。”
诸葛亮听后,伸手一招,让立智到床边说话。
立智上前,诸葛亮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立智听完,马上正经起来,作揖道:“丞相放心,我们一定做到。”
诸葛亮还是不放心得加了一句:“是暗中,不要让人察觉,包括夫人。”
“是”立智答道。
正说着,月英他们端着食盘,蒸屉进了帐。月英进来看他们好像在说事,就说:“立智,丞相一早就给你分配任务了?”
“没什么。”诸葛亮搪塞,又说:“月英,来,你坐,让孩子们去忙。”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沿。
月英坐到他身边,边帮他系上外衣松开的涤带,边笑着说:“我才没兴趣知道你们那些事呢。”
龚袭打开了蒸屉,立刻满屋都飘着麦芽的清甜味儿,不禁让人肚子的馋虫都蠢蠢欲动起来。
立智咽了口唾沫说:“太香了,大半年都没闻到这么香的馒头味儿了。”
翠萍故意瞪了他一眼,“夫人还不知道你们个个肚里有馋虫?蒸馒头时早就把你们的份儿算上了。”
立智却兴奋得很,如孩子般撒娇道:“谢谢夫人,军营伙房师傅蒸的馒头硬得像石头,冻上一会儿,牙都可以崩掉,我们想死夫人做的软绵绵的馒头了。”
月英听了,很是心疼这些从小看大的孩子们,说:“立智,馒头蒸得多,你多拿些去,你们哥几个分分。”
老赵上前给了立智一脚,埋汰道:“你这混小子,就知道吃。”手上却还是忙不迭得和翠萍一起给他装馒头。可嘴里一本正经得絮叨着:“这软绵绵的馒头世上只有夫人能做,每个步骤都要严格把关,一定要我揉的面,还要掌握好发酵的力度,蒸炉的火候,水分的多少……”
翠萍忍不住,噗嗤先笑出声来,说:“老赵,我看你倒像个做馒头的大师傅,叫丞相收你留在军营伙房算了,这样大家都有口福了。”
“那怎么行,我得跟着夫人。”老赵有点急。
帐内发出一片笑声,好像回到了在相府内宅没有拘束的欢快时光。
诸葛亮也笑了,对着月英指着立智他们几个说:“你就宠着他们吧,宠得他们在你面前都没了正行。”
“哪有?”立智不好意思得吐了吐舌头,拉着老赵说:“走,和我们一起守门,吃馒头去。”说完抱着馒头,拉了老赵就走。
老赵还有些不愿意,他原以为可以和夫人他们一起吃。可被哥儿们拖着,也不能拒绝,只能任由他拉着往外走。
翠萍他们继续布置餐盘,诸葛亮伸手捂着月英有些发凉的手,轻声嗔怪道:“路上奔波了那么久,一大早,也不多睡一会儿,去忙这个干嘛?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没事的,昨晚睡一觉,今天差不多就恢复了。你听立智都说馒头硬得像石头了,你胃不好,天天吃这个怎么行?”月英说。
“好,我也想夫人软绵绵的馒头了。”诸葛亮温和得笑着,手还是紧紧帮月英捂着。他嘴上虽然不再说,可心里还是疼惜月英一早操劳。
龚袭递来了漱口的茶水和热毛巾,诸葛亮漱了口,月英接过热毛巾说:“我来。”然后细细得给诸葛亮擦了手和脸,又帮他理了理头发,重新带上纶巾。诸葛亮一下子就显得气色好了很多。
月英说:“翠萍,去把我带来的桂花蜜拿来。”自己则起身过去把摆上食物的食盘端上了床几,自己在床几对面坐定。
诸葛亮看了看,盘里装了凝了脂的薄粥,一个冒着热气的鸡蛋,还有几个如云朵般洁白,柔软的馒头。他开心得笑着:“看着真好。”
翠萍拿来了桂花蜜给月英,月英打开,舀了几勺放在碗里,说:“今年桂花开的时候,你已离家,我让家人采了很多的桂花下来,有的风干了做了香囊,有的用蜜腌了做了桂花蜜。知道你喜欢这个,就带来了,你闻闻,香不香?”说着便把盛蜜的碗凑在了诸葛亮的鼻子下。
“香,香。”诸葛亮笑着,可鼻子不知为何闻着清甜的蜜,却有些发酸。自他患病以来,每天还是大小事物不断,强撑到现在,几乎都觉得快撑不住了,每天陪伴他的只有苦口的汤药,寡淡的清粥,最多也就是几挂面条,军营的馒头是绝定吃不下的。到现在东西越吃越少,有时甚至一天都不肯吃一点主食,看得龚袭他们干着急。他是身累,心也累了。现在月英来了,给他的是龚袭给不了的体己和温暖。只有她才能缓解他身心的病痛,恰如这苦涩中送上的花蜜。
“怎么了,闻着不舒服吗?”月英看诸葛亮有点发愣,不禁担心得问。
他吸了吸鼻子,用笑意掩饰住了刚才蓦然的伤感:“怎么会?闻着就觉得有胃口。”他拿过蜜,放在桌子中间,说:“月英,你也快吃。”
“用馒头蘸着蜜吃。”月英掰了半个馒头给诸葛亮,可还不放心,怕他胃不好,看着东西多会反胃,又加了一句:“馒头做得很松,看着大,实际就一点儿。”
“诶”诸葛亮应着接过馒头蘸了花蜜,白软的馒头立刻粘上了片片金黄的花瓣,好似雪原上洒落的一地冬梅。放一口在嘴中,馒头立刻化了,只剩下了花香,蜜香和麦香。原来口中的挥之不去的苦味便败给了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和甜味。
月英看他一口口吃着,心里着实高兴。又取了粥的凝脂部分,灌上粥汤,推给他:“这个最养胃了,当水喝吧,别太干了。”
“好。”诸葛亮接过粥汤,喝了一口。粥汤中并没有一颗米粒,所以只感到粥汤软糯得滑落于舌根,喉间,继而胃中也顿生暖意。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龚袭是许久没有看见丞相这样吃东西了,只是看着他,心里不断期许着再多吃一点。诸葛亮抬头,看他们三人都望着自己,笑问:“我吃东西很好看吗?都盯着我干嘛?”
龚袭在一旁说:“好看。夫人来了,我见丞相一早都在笑。”
“我平日里难道不笑,待你很凶吗?”诸葛亮脸上依然挂着笑,拿了蛋轻轻在桌上一磕,低头剥着蛋壳问龚袭。
龚袭看着他说:“不凶。”但是转而又和月英讲:“但也不笑。”
诸葛亮无奈得笑着摇头,对月英说:“我说他们在你面前都没大没小吧,这会儿竟拿我开玩笑了。”
月英放下手上正在掰吃的馒头,拿起桌上的花蜜罐头,给翠萍说:“你们倆别杵在这儿看我们吃了。拿着,和龚袭快去把桌上你们的早饭吃了,用蜜先封了那小子的嘴。”
翠萍接过,脸上露着坏笑,对龚袭说:“现在借丞相光,吃香的了吧?以后再胡说,我一定给你好好制一罐辣,让你喝下去。吃香喝辣,得全乎了不是?”
“不用,不用。”龚袭连忙讨饶,夺了蜜罐,拉着翠萍去桌上吃。
诸葛亮和月英相视而笑。
诸葛亮剥了蛋,放在空碗里,竹筷一夹,一个润着如日出般色彩的溏心蛋便出现在了碗里,他淋上少许酱油,递给月英说:“这个你吃了。”
鸡蛋在军营是个稀罕物儿,不容易运输,也不容易保存,所以一般不会吃。诸葛亮也是回到汉中,病得米粮进得越来越少,龚袭实在着急,才托厨子走了好几十里山路,去集市上买了个鸡回来,养着,天天下一个蛋,给诸葛亮补充营养。这会儿诸葛亮是自己怎么也不舍得吃,要留给月英的。
月英也很坚持:“我不要,在家天天吃。你军营生活艰苦,就靠这点营养了,必须吃。”
诸葛亮没办法,退了一步,夹了四分之一的蛋,放进自己的粥碗里,说:“剩下的你吃,多了我吃不了。”
月英也只得让步,可还是把余下的四分之一的蛋也放进了他的碗里,“一半,好不好?”她似孩子般乞求得看着他。
“好,一半。”他只得妥协。可东西到到嘴边,心里却泛起对月英说不出的怜惜,抱歉,感动等等五味杂陈的情感,他们推涌着挤上心头,终憋不住,化作一行热泪,划过已逐渐苍老,但依旧儒雅,坚毅的脸庞。他侧过脸去,不想让人察觉。
龚袭,翠萍看他倆因为一个不起眼的鸡蛋推让成这样,心里也不免难过,但也都没有作声。毕竟是掌一国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可如今老百姓家都是平常物的鸡蛋,到他那儿到成了舍不得自己吃,要留给夫人的好东西。
一时,帐内四人各怀心酸,大家只是默默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