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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少的鸡汤,恰好是阿爹准备用来做早餐的。他素来是个抠唆到叫人心寒的性子,东西一夜没了,自然需要人来说个理由。
于是翌日一早,我将一脸纳闷委屈的阿喜拉到身后,跟阿爹坦诚是我偷吃了。
阿爹显然是不信的,坐在桌边跟丢了锭金银似的拉黑个脸,“少胡说,你一个人能吃两人份的东西?”抬头又看我一眼,“你今个脸不大对吧,笑得跟开了花似的,是认错的样子么?”
我摸了摸自个的脸,哈哈道,“不知道呀,我开心嘛。”见阿爹眉目一竖,忙改口,“不,不是偷吃了开心,是昨晚遇上了好事,我哥啊……”最近对我可好了,可温柔了。
阿爹也不管我是遇着什么好事,转了身在桌上拿了个馒头,打断我的话,“还有谁吃了?你同阿喜两个人?那就让她给钱。”
我一呆,见阿喜一副愤愤的样子忙拉住她,瞥眼从内屋转进来的陛下,眼睛一亮,高声道:“还有哥哥,哥哥和我一起吃的。”
阿爹脸色一沉。
陛下手中执着书卷,正施施然朝我这边走,门后拥戴着的绒光在他若瓷的面容勾勒出半弧的光晕,无端灼目。
他抬眸了看我一眼,也便明白所有,并未刻意热切的配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不声不响在一边坐了。
我心里更加高兴,暗自戳了下阿喜,让她别见怪,这不是还有哥哥帮咱们撑腰么。
阿爹哼了一声,像是消了食欲,从碗里再拿了两个馒头便要出门去了。
我忙唤他,“阿爹,阿爹早上还是喝点粥,干吃馒头左右胃里难受,现在还没迟呢!”
阿爹站在门边骂了一声,“昨夜偷吃鸡汤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气都给你气饱了。”言罢一拂袖,还是急匆匆走了。
阿喜向来面皮厚,不然也不至于能在我家做上这么久的工,今个却有些愤愤,眼眶都发红。
我在屋里干站着尴尬,讷讷移过去,从钱袋里拿出些许碎银,给她递过去,“今个是你受委屈了,我阿爹是这个性子,往后免不得还是会叫你受委屈,实在是对不住。”
阿喜抹了一把眼眶,毫无负累的接过银子,一面哭一面把钱往口袋里塞:“要不是因为公子和小姐,我早就不干了,天天变着法的扣工钱,结月前的时候时不时还得倒找给他。唔,正好这个月我还欠老爷点钱,拿着还债了。”
我暗自抹了把汗,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要放宽心。
一直在边上安然看书的陛下忽而睨了我一眼:“你钱哪来的?”
阿喜一怔,仿佛才反应过来,看着我的面目变得匪夷所思起来,然则安置好的钱是没有掏出来的打算,着手捂住。
我捂着唇干咳两声,对阿喜:“你先下去一下。”
阿喜神情复杂一福身,走了。
我磨磨蹭蹭等她走远,才去桌上拿了个馒头:“是季云卿给我的,我答应了今天中午给他送饭,这些是盒子的钱和饭钱。”
“你倒是容易收买。”陛下亦走到桌边坐下了,“你若是道往后不同他一处,便要学着收心了,少接触为好。”
陛下眼睛扫到桌上的绿豆粥,我便立马起身,寻了个干净的碗给他盛了递上去,忙点头,“哥哥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陛下风轻云淡恩了一声,“只是今天既然答应了,还是不要毁了信誉。”一顿,搁了个颇有分量的钱袋在桌上,“拿人的手软,你见过他之后,便将钱尽数还给他。”
我一默,伸手将钱袋开了条缝,里头灿灿的金黄闪得我眼前一阵晕眩,难以置信,“给我的?”掂量着手感,忧虑一阵欢喜一阵,“哥哥的钱又是哪来的?”
陛下瞥了我眼,似是从我震惊的表情中获得了三分满意,愉悦般轻哼了声,“自然是我自个赚的,即便不用回京,养个你还绰绰有余。”
我当即两眼放光,“哥哥英明神武!我竟一点不知晓!”
唔,我应该还算知晓一点的。陛下从小就不会因为零花钱的事同阿爹来回商讨,有时候看我穷酸得好久没有新衣裳也会命阿花带我上街去添置些,更时不时带些零食回来给我尝鲜。
不过那个时候他不大爱搭理我,更不会跟我说他的事,害我一直都以为是哥哥零花钱比我多上许多,常常跑去他那蹭吃蹭喝。
陛下慢悠悠喝了口粥,“你除了知道玩还晓得什么?”又慢悠悠拿勺子在粥里添了些糖,搅了两下,“等过两天得空了带你去商铺看看也可,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做的生意,现在想起来还颇有些怀念。”
我心想定是些小玩意的生意了,兴致更提上去了些,问道,“是什么生意呢?”
“茶。”
我岿然收回了我的兴致,点点头,“恩,这样。”
陛下自眼角扫我一眼,是将我的兴致缺缺看出来了,沉吟一会,似是询问:“你觉着做什么好?”
我啃着馒头,略想了片刻,认真道:“饰品啊,胭脂啊,衣裳啊。”
陛下嗯了一声,淡然收回询问的目光,仿佛是等着这句般,极顺溜的接了句:“我对你说的也没兴致。”
“……”
……
阿爹午时没有回来,差了个随从拎着家里唯一的食盒和一些饭菜走了。
我在家里转悠一圈,摔伤的腿脚没有好全,不能翻墙。提留着吃的也不能走季府正门,便只能让阿喜帮我扶着竹梯,自个往上爬。
这边正吆喝着,“阿喜你递高点,抓稳了”的时候,那边陛下从书房走出来,从前院经过的时候瞥我一眼,却又似是压根瞥见人,去后院净了个手回来,才顺道一提般问我:“在干什么?”
我站在竹梯上,“阿爹把食盒带走了,我还没来得及买新的,遂用寻常篮子递着。”
话音将落,墙头那边同样架起的梯子上,季云卿缓缓递了个手来将我手中的瓜果接了过去,口中还开心道着,“咦?这个果子听说是很好吃的。”
陛下收回目光,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给季云卿准备的乱七八糟零嘴甚多,顺利递过了这一波,还有一些没捎带过来,得阿喜回庖屋取。可她在梯子下踮着脚,有些不敢撒手。
我催了她两声,才听得她切切嘱咐道,“小姐你可小心点,再摔了就真会留疤了!”
言语时,陛下已然坐回了厅中,半不在意的透过大敞的屋门看着院内的热闹,听闻此言,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我不满的嘿了声,试图在季云卿面前壮一壮自个的威风:“我是爬个墙都能摔的人么?不用梯子都可以爬的好吧。”
阿喜呵呵笑了两下,“是,您爬个墙摔不了,您只在平地摔。”
我脸皮一抖,很是不甘的热了,“好端端提什么平地摔……”
一阵闹腾,我让季云卿先等等,咱俩都是腿脚不便的人,在阿喜回去拿东西的时候只好退下了竹梯,在墙根站着。
无所事事的时候,低头看一下自个的膝盖,新伤刚结痂,大幅度的动作自然是扯得有点疼的。
动两下感觉不对,左右瞅瞅,季云卿应该没有翻墙的趋势,这边陛下见习惯了也没关系,便俯下身将裤腿卷起来了些许,触着被血染红的纱布,一愣。
刹那只觉身子陡然虚弱许多,心慌起来。
下意识抬头往陛下的方向看去,便是见他已然起身迈步过来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抓住了我的手,叫我能稍微靠靠。
我晕血,一下没说话,由他扶着坐下来,动作轻柔且熟稔将我的纱布拆下,随口问:“适才磕着膝盖了?”
我先是摇头,复想了一会:“下梯子的时候,抬脚不慎碰了下,但当时没觉着太疼。”
“恩,那应该就是了,昨天刚结的痂被磕掉了,得重新上药。”陛下的声音很平静,招呼着提溜着东西来的阿喜,让她再去拿药箱。
我听得痂被磕掉了,头皮一麻,竟不敢再看伤口,又觉陛下神情不大对,复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抬头望了眼墙头,确认无人探头,才忽而倾身凑到我耳根前,轻声问:“你前世膝盖上是不是也有摔的疤?是什么时候弄的?”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这样近的距离叫我毫无准备,呼吸一滞,讪讪且下意识轻微的躲了下,险些一句话都没能听进去,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心里头莫名惴惴得厉害,“是在芍药山庄的时候,不晓得被谁从山道上推了下去。好在我抓住了树枝,没掉下悬崖,但是爬上来的时候膝盖磨着岩石,伤口尤其的深,连梨大夫都说没法不留疤,这才留下了。”
陛下眸光微沉,半晌,又一指我同样带伤的手肘,“那这里有么?”
我摇摇头,“只有膝盖留了。”静默片刻,觉着不对,“哥哥你怎的知道我身上疤痕所在?”
他倒没顾忌,简单道,“前世给你验尸的时候瞧见的。”
我:“……”
他扫一眼神色莫辨的我,唇角轻抿,沉吟片刻,神情端得正经三分,“没看仔细,都是手下太监通报的,这才要问问你么。”
我稍稍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原来宫里验尸的太监,连膝盖上有块浅痕的事都会往上禀报,着实是认真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