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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氏知晓自己完了,从许微婉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她在五洲城再无立足之地,可是她不甘心,她怎么甘心,好容易以为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到现在却是一场空。
小周氏望着许微婉那一副凄惨不安的可怜样子,猛的转身冲向复明前:“城主,求您为我做主,您——”
“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妇人的面上,小周氏的唇角都被打出了血。
复明前下意识的躲开了小周氏的眼神,然后在望见周围那些围观的百姓的眼睛的时候,心底一瞬间的发虚,他转回了头,望着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妇人,厉喝一声:“周氏,你居然是如此淫贱不知羞耻的妇人,你简直是五洲城的耻辱,妄自本城主还以为你是可怜之人,为你所骗,原来都是你自甘堕落不说,还冤屈无辜,来人,将这个妇人给我带走!”
“城主!”
小周氏看着复明前那翻脸无情的样子,昨夜里还一副会支持她到底,会保护她的样子,这么点儿时间就完全转变了样子。妇人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咬牙,既然你无情,不要怪我不义,正要不顾一切开口将复明前一起给扯出来,一个妇人哭嚎着冲了过来。
“你这个贱人,原来一切都是你主使的!你还贼喊抓贼,我打死你!”
膀大腰粗的妇人一把拽住了小周氏的头发,抓着她凌乱的发髻就往墙上撞,一边装,一边咒骂:“你个杀千刀的贱人,你自己不要脸自己发骚就得了,你居然勾引我家的男人,你勾引他上床便罢了,你还将你那身脏病传给他,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贱人!”
事情发展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即便有反应过来的,对小周氏的遭遇也是没有出手的意思,恶人还须恶人磨不是,只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的功夫,小周氏面上头上已经被开了个口子,汨汨的鲜血顺着脑门子往下流淌,流淌入妇人的眼睛中,唇齿间,看着吓人的很。
小周氏惨哼着,她的整个脑袋撕裂一般的疼,疼的她想直接晕眩,直接逃避开那剧痛,却只是妄想,越是疼痛,越是清醒。
清醒的知晓,只要再将她的脑袋对着墙壁几下,她就要被当众撞死在许府门外了。
“饶......饶命......”
小周氏呜咽出这么几个字,一副入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正在此时,许微婉冲了上来,她纤细的手腕抓住那妇人粗壮的手腕,泪水涟涟:“大婶,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娘一命吧,我娘是做错了,可是罪不至死呀,大婶,您若是有气的话尽数往我头上撒,我是我娘的亲生女儿,我代我娘受过便是。”
许微婉此刻一副牺牲奉献孝顺无比的样子,谁能够想到她方才直接将小周氏陷入最不利的境地,只是一言一语间,便让人直接下了地狱。
许倾落望着周围百姓看许微婉那种隐隐善意佩服的眼神,唇角勾起一抹讽刺,许微婉做戏做的挺好,只是她难道真的以为所有人都是容易被愚昧的傻子吗?
小周氏被血糊住的眼中可没有丝毫的动容与感动,只有深深的怨毒,对许微婉的。
而那被许微婉小胳膊拽住的妇人,一把粗豪的喊声响起:“代她受过?”
“小狐狸精,别装的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你娘是狐狸精,你就是小狐狸精,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都是贱人!你娘是勾引男人的贱人,你也是喜欢爬男人床的荡妇!”
粗壮妇人骂人毫不含糊,怎么粗俗怎么刻薄怎么来。
许微婉摸着自己被粗壮妇人一把甩开的腕子,上面一阵阵疼痛,她听着妇人粗鲁刻薄的骂声,即便是心机再深沉,此刻也觉得自己脸上的皮子都是热辣辣的难受,她的唇色和和面色一般惨白,这一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
“你娘还不知道爬了多少男人的床才染上那身脏病,到最后让我男人赶上了,你个小婊子估计身上也不干净的很,别碰老娘,老娘担心自己被传染!”
许微婉的唇抖动着:“大婶,您说话也讲求真凭实据。”
她的心在滴血,前一阵子她在五洲城利用许家闯出多大的声明,现在就有多么难堪,脏病?她自然是知晓妇人口口声声的脏病是什么东西,青楼里这种病是最常见的,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不能够认:“我娘是做错了,但是她只是一时糊涂,她从前从来不曾与任何人有染!”
许微婉的辩驳无力至极。
“哈,我男人下面都烂透了,你还说你那个贱人娘没有和任何人有染?他就是从那天许府回家之后才有的事情,一开始发痒后来红肿发臭,今日那里就烂透了!不是沾染了脏女人怎么会染上!”
妇人面色狞恶:“母女两个都是婊子,都该死!”
除了许倾落之外,谁都没有看到旁边复明前的身子在粗壮妇人肯定的语气下,一阵阵颤抖,那一身的肥肉便像是汹涌的海浪一般,不断起伏。
那张看似绷紧了的脸,少女从中感受到的,却是恐惧,深深的恐惧。
复明前为什么这么恐惧呢?昨夜里小周氏可是在城主府呆了大半夜呢。
许倾落看着,垂低了眸子,眼中若有所思。
“够了,将周氏给我带走,送到官府中直接下狱,这出闹剧本城主不想再看下去了!居然敢如此败坏德行,污蔑良善,耽误许家的工期,简直是罪无可赦。”
复明前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道,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眼底有些泛红,那是恐惧到了极点,愤怒到了极点的情绪,他望着小周氏,像是要将她挫骨扬灰一般的表情。
“娘!”
许微婉低叫一声,在城主府的人将小周氏从她身侧拉走的瞬间,哼哼着倒了下来。
她晕倒的很适时,她总是能够晕倒的很适时。
——
阴森湿冷的环境中,除了犯人的哀嚎声之外,就是老鼠虫蚁爬动啃噬的声音,那嘁嘁喳喳的啃食声,听在耳中,只觉得全身发冷,这里是五洲城的府衙大牢,这里是大牢最深处,关着的从来都是那些将死的杀人犯或者是没有了希望的待死之人,这里弥漫着的是绝望与死寂。
一间牢房黑暗的角落中,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中,脚下有老鼠停驻,将那已经嗖了的饭食全数吃掉之后,还有些不满的灰鼠开始向着那个人影的脚啃去。
“啊!”
一声尖利的叫声响起,下一刻人影跳了起来,对着那灰鼠狠狠的踩去。
一下又一下,狠狠的踩踏,将那灰鼠踩的血肉模糊,一边恶狠狠的叫:“连你也敢欺负我,我告诉你,我是城主夫人,我就要当城主夫人了,等到城主想起我之后,我就出去,我出去将你们这些欺负我的鼠辈全数杀死,将你们连根拔除,敢欺负老娘的人,都要死!”
血迹尘埃遍布的脸上,是疯狂的色彩,被逼迫到了极致之后,这个女人的神经显然有些不正常了。
“许倾落,许微婉,许良,梁芸,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嘶吼声不断。
“呵呵。”
少女动听的笑声乍然响起,不是刻意的大声,在那近乎疯狂的妇人耳中却是如此震耳,她的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然后,脖颈咔咔作响着转过了脑袋,望见了那个停在栅栏外显得与此处阴冷狞恶的环境完全不同的幽雅美好的身影。
绝艳的容颜,恣意的笑容仿佛发着光一般,鲜明的对比让人打从心底觉得厌恶,小周氏恶狠狠的瞪着那张熟悉的脸:“许倾落!”
她猛的扑到了栅栏之上,伸出手向着少女那张绝美的容颜抓去:“贱人,你也来看我笑话的吗?我告诉你,我是城主的人,我不会死的!你休想看我笑话!”
许倾落淡定自若的将自己的腿向后移开了一步,然后小周氏的手只能够徒劳的划拉着,任凭她怎么向外挤,甚至将自己的脸挤得变形,也伤不了许倾落一根毫毛。
良久,小周氏无力的靠在了那铁栅栏之上,重重的喘息着,整个人都是颓废到近乎死寂,抬起了头:“许小姐,许小姐求求你好心救救我。”
她不是真的傻子,先前那一阵发疯只是无力的宣泄,宣泄自己的绝望,害怕,恐惧,仇恨,而现在,她发泄够了,清醒了,望着许倾落的眼睛一点点的染上亮光:“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是许微婉陷害我,是她自己看上了公子衍,是她去买的春|药要与其成就好事,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那长工滚在了一起,许小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我拗不过她的,那些流言蜚语还有后面的事情都是她让我做的,我不是有心的,求你可怜我这么一个可怜的妇人吧。”
小周氏说着话,甚至跪在了地上,那可怜哭泣哦的样子,与先前对着许倾落骂贱人的样子仿若两人。
许倾落轻笑一声:“不是有心的,只是故意的。”
她挑了挑自己的指尖:“知道我为什么过来看你吗?”
“因为我想要你当个明白鬼,别到死了还以为我是随你们两母女糊弄的傻子。”
小周氏望着许倾落的笑容,有些愕然。
“你以为你们下在公子衍酒杯中的药怎么就下在了你的杯子里?”
许倾落歪着头,用一种格外和缓的语调将自己所做的一切说了出来:“我只是派人跟着你们罢了,毕竟那是许府,这点人手我还是有的,你若是不将药放下去,自然一切无事,你既然下定了决心帮自己的女儿,那我自然是要成全了。”
“那长工是我专门找的,最是贪花好色,成日里去光顾那些个暗娼生意,身上可是脏的很,正好你需要,我便送给你这么一个难得的人,对了,我还要感激你,没有想到连城主大人都能够受到你的诱惑,只是不知晓城主有没有被过上点儿什么东西,不过看你现在的环境状态,城主是没有怎么照顾你吧,真是可怜。”
小周氏瞪目结舌的望着许倾落,看着许倾落像是看着一个恶魔般,半晌,她嘶哑着嗓子伸出了手:“贱人害我,我杀了你!”
许倾落没有动,这个距离只是一步,却因为短短的一步之间,任凭着小周氏如何的痛恨愤怒,都不能够伤害她一丝一毫:“你觉得我狠吗,但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你们母女二人是多么的可恨?我自问没有主动伤害过你们一丝一毫,我自问自己最初也无害人之心,你和许微婉如何便能够狠心一步步将我逼入死地?如何就能够住着我许家的,吃着我许府的,用着我父母赚取的钱财,最后却要害我至此!”
许倾落上前一步,小周氏看着她眼中的寒冰冷冽,只觉得身子发抖,刚刚鼓起的勇气一时间消退了去,后退了一步:“没有,我和婉儿只是,只是想要有个立足之地,我们就算对你有些耽误,也只是为了自保,你对我和婉儿那个态度,若是你好好的我和婉儿哪里还能够得了好!”
小周氏说道后面似乎又有道理了似的,一脸的冤屈。
许倾落静静的望着小周氏,蓦然间绽开了一抹笑颜,很美,美的炫目:“婉儿?你现在还能够为你的婉儿辩护,你那好女儿却是第一个将你卖了的,若不是她卖你那么迅速彻底,我想要让你进来还要费一些功夫呢,许微婉抛弃你了,她要自己过好日子,她不要你这个累赘了,我很期待你日后要如何一个活法。”
小周氏的身子发抖,一阵阵的,她的唇也在抖动,眼中现出了刻骨的仇恨,不是对许倾落,却是对许微婉:“她不是我的女儿!”
妇人嘶吼一声,嗓子都几乎撕裂了,咬牙切齿:“大小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要你能够将我保出去,我就告诉你许微婉最大的秘密,她的来历,只要你知晓她的来历,她再多的手段也是徒劳,你捏死她,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我有她的死肋!”
小周氏眼中全是恶意。
——
许倾落被狱卒客气的请出,外面白衣似雪的公子看着她盈盈而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看一个必死之人,复明前不会允许周氏活下去的。”
许倾落丝毫不吃惊公子衍的话,因为她比他还看的清楚,她只是:“想要好好看看罢了。”
好好看看这些狠心恶毒之人,这个能够对好心收留的许家辣手无情的妇人,她的最后下场。
许倾落抬眸仰望着天空中灿烂的太阳,她笑的肆意,她等这一刻,等待的太久,从前世死亡的一瞬间,直到今生再世十几年,那些能够将心脏啃噬了的恨意,从来没有一刻真正的止歇,只是始终压抑罢了,小周氏,是第一个。
第一个就要迈入死地之人,第一个由她的手送入死境的人。
公子衍望着许倾落仰起的脸,那笑意好看却又空渺,飘乎乎的,让他有种抓不住的感觉,阳光洒落在少女细腻雪白的肌肤之上,仿若透明的玉人似的,绝美而动人。
公子衍袖袍中的手伸出,却只是掠过少女行走间被风扬起的一缕檀木般乌黑的发丝。
乌黑的发,穿过苍白的手,转瞬之间,徒自错开。
——
月色升起枝头,点滴的月辉洒落在杯盏之上,洒落在纤细好看的指尖之上,水波流泻而下,点点晶莹,水声哗然间,目光忍不住落在少女的手上脸上,望着她容颜上那一抹宁和,看着她那行云流水般的斟茶动作,仿佛是一卷画一般,让人整个心都跟着安宁下来。
许微婉抿着唇,望着许倾落还有上首坐着的许良,望着许良身侧和他一副恩爱样子的许母,咬了咬牙:“姐姐,求姐姐帮帮我娘,她也只是一时糊涂,只是敬佩许伯父人品出众,才会出那种下策,我娘也是情不自禁呀。”
许老夫人对她的态度这一次才是真的大变,就算她心里再是百般想法,现在也只能够尽全力做出一副孝顺女儿的样子,反正那个恶心的妇人就是这两日了。
许倾落和公子衍看出小周氏这次活不了了,许微婉也看出来了,毕竟小周氏和城主的关系她清楚,也明白。
城主不管是为了泄愤还是保密,小周氏都活不了,为一个死人,再怎么哭诉哀求努力都不为过。
许微婉就是这么安慰自己才可以撑住演下去。
许微婉演的投入,演的真情流露,许倾落却是听若未闻,自顾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小姐,小姐,那周氏在府衙大牢撞墙自尽了!”
百草匆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那脸上表情怪异的很,不知道是该高兴恶人有恶报还是该难受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百草的情绪一时理不清楚,许倾落却是清明的很:“爹,喝茶。”
身后许微婉一声母亲,摔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许良和许母下意识的便要唤人前来,不管对许微婉和小周氏有多少意见,人死如灯灭,看到许微婉这么难过小周氏的死,许母面上甚至现出一丝丝怜悯。
“来人,把她抬走。”
“抬到祖母那边,让她别连个尽孝的人都没有了。”
许倾落走到许微婉身侧,伸脚轻轻的一个侧踢,对方的身子翻了个身,少女居高临下望着许微婉那虚弱闭眸的样子,冷笑一抹,吩咐了一声之后,转身便走回了许良的身边:“爹娘,尝尝女儿最新调制的花茶吧,这可是取九种花瓣配置上......”
许倾落的声音渐渐的飘远,被健仆像是扛沙包一般抗在肩背上,闻着对方身上汗水夹杂着的酸臭味儿,许微婉心底恨极。
许倾落,许倾落,你居然敢如此待我,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要你们许家满门不得好死!
许倾落将手中的杯盏轻轻一晃,清亮透彻的茶水中盈盈的一双眸子中却是狠辣。
许微婉,你以为,自己还有多少好日子?
好好的珍惜剩下不多的时间吧,想到小周氏告诉她的东西,许倾落抿唇微笑着将清香的茶水含入了口中。
这花茶,可不就是越酝酿越香醇吗?
有些仇恨,自然也是越酝酿,越无法忘怀的。
——
许家的工程重新动工,工人们在许家的府宅内外不断的走动工作着,整个许家再次成为五洲城最热闹的地方,且比起以前还要热闹。
好在公子衍手下的管家帮着许府将一批人训练出来了,招呼客人,收礼回礼之类的,即便不是做的得心应手,却也称得上是没有大差错了,只要这样便足够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赶,但是也因为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有的工程都上了轨道,比先前加快了速度。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新的许家大宅重新落成,亭台楼阁,回廊绕转,曲水假山,花影重重,不是多么富丽堂皇,却是让人看着便精致温婉,一派江南风情。
当今的皇帝除了喜欢富丽堂皇的财富之外,最喜欢的便是江南风情的美人了。
美人送不上,景致的话,只要用心了,也足够了。
许倾落望着这新落成的许府,指尖在石柱之侧,栏杆之上轻轻掠过,唇角带笑,眉眼间带着一丝莫测,宅子落成了,有些好戏也要继续了。
公子衍远远的就看到了许倾落的笑,他手中的折扇轻摇,似慢实快的走到了少女的面前:“看来你心情不错。”
“宅子终于建成了,我心情岂能不好?”
许倾落歪着头笑的欢欣。
公子衍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合,在掌心一顿:“既然心情这么好的话,那就庆祝一番吧,正好五洲城中关注你的人不少,何妨邀请所有有心的人都过来看看这给皇帝莅临的好地方?”
许倾落望着公子衍,半晌:“好主意。”
两个人相视而笑,各自有各自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