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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倾落始终在盯着胡杏儿的神色观察,几乎是在胡杏儿神色变幻的一瞬间她便察觉到了,心里一松,这样看来自己猜测的方向也许没有错,神色一整,便要再接再厉让胡杏儿露出更多的破绽:“你说你和我父亲有肌肤之亲,说这孩子是我父亲的,但是我也可以说你是诬陷我父亲,说孩子是其他人的——”
胡杏儿明显也不是傻子,她眼看着许倾落那副意有所指的样子,牙根一咬,眼中现出一丝狠色:“幺寿呀,你这明明是不想认自己的亲弟弟,居然这么诬陷我的清白,你是要逼死我和你弟弟是吧,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胡杏儿话音落下,却是拉起旁边一直跟着她跪在一起只是哭的男孩冲着旁边一个摊子弯腰撞去。
那势头仿佛真的要寻死,可是那摊子只是简易的木架子,别说撞死人,连撞伤人也有点悬。
可是妇人如此情势却是让本来因为淮县众百姓的阻挠有些犹豫的五洲城百姓的情绪再次激奋起来。
许倾落根本阻止不及,她的面色一变,眼看着便要被妇人将上一军。
下一刻一把折扇抵在胡杏儿母子的跟前,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挡,妇人那势头凶猛的一撞却是生生被阻挡住了。
公子衍微笑着伸手将还要挣扎去撞的妇人一把扶住,那苍白细瘦的手指却像是铁钳子一般,让胡杏儿根本无法挣脱。
“许小姐说的有理,事情没有查清楚前谁也不知道谁是谁非,依我看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查证,而不是径自将事情闹大,许小姐意下如何?”
公子衍扣着胡杏儿,话语却是对着许倾落说的。
他的眼中满是意味深长。
许倾落握紧的拳松开,望向公子衍眼中的意有所指,心底若有所思,面上露出一点笑意,正要开口。
长街尽头传来喧哗声与兵戈铁甲声。
许倾落一眼就看到了身上穿着一身轻便护甲,身后跟着几十个士兵的琅晟。
那一瞬间,心底下意识的便是安然,即便许倾落心中不想要让琅晟卷入这种事情之中,公子衍刚才的话语明显是此中有些什么内情。
男人也看到了她,琅晟面上现出一点放心的笑容,下一刻笑容敛去,满面肃然,大步上前。
“你有没有事情?”
琅晟没有丝毫避讳,大庭广众之下,一到许倾落跟前,便先看她的周身是否有什么不对。
“无事。”
许倾落微笑着摇头。
被公子衍扣住的妇人眼看着许倾落身边来了撑腰的,尤其是在看清琅晟的样子之后,她眼底闪过一丝踟蹰之色,下一刻胡杏儿面色一变,大喊出声:“好呀,你们这是来了帮手,想要一手遮天是吧,我告诉你们,这里是五洲城是有王法的,你们别想——”
“把她带走!”
琅晟没有等待胡杏儿说完,冷冷开口,却是直接吩咐了这么一句。
令行禁止,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的,在琅晟命令下达了之后,上来两个人便扭住妇人的胳膊,将她从公子衍的手中带走。
“你们凭什么将人抓走!”
有五洲城的百姓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
“凭我是一品将军,凭这个妇人造谣诽谤,诬陷他人!”
琅晟一字一顿:“带走!”
琅晟若是好声好气也许五洲城的百姓还会冲击,可是经历了淮县的那一次,男人此刻完全就是一副强硬霸道的姿势,周围只跟着几十个士兵,人人眼神凌厉,身姿挺拔,却是将几百人威吓的一动都不敢动了。
“什么一品将军,根本就是以权谋私,滥用私刑,这个一品将军为了自己的姘头胡乱抓人,妄为——”
胡杏儿的嘶喊声戛然而止,因为许倾落的眼神,那双眼中是凛然的杀机,此刻妇人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多喊一个字,许倾落下一刻就会杀死自己。
“胡氏,琅将军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让一个心有叵测的人逍遥法外!”
许倾落一字一顿,声音清脆悦耳,却满含着冷厉。
胡杏儿被污渍涕泪遮掩的容颜上一点苍白扩散,被几个兵士‘护送’着离开了这片街道前她几次想要再张口,却又在看到那些士兵们腰间长刀时候打了个寒颤,没有出声。
“我们走!”
琅晟拉住许倾落的手跟着那些士兵往外走去,看着这一行人那坦然的态度,五洲城的百姓人人怒目,淮县百姓则是面上现出一点骄傲之色,因为与琅晟经历的事情,这些淮县的百姓人人都是将琅晟看做了自己人了,现在看着琅晟的威风,初入五洲城产生的那种惶恐不安,不知不觉的就定了下来。
许倾落望向琅晟坚定的侧颜,本来要开口劝说他的话语终究没有出口,这是这个男人的一片心意。
杨谦望着许倾落和琅晟并行的背影,心底蓦然苦涩,果然只有琅晟才能够保护她吗?
公子衍不远不近的望着前面几个人,眼中的神色越发莫测,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挥动,遮住了自己半边扬起的唇角。
“我想和我爹单独说几句话。”
前面就是五洲城新搬来的许府了,只要几步路一个转角就能够被人看到,许倾落突然开口对琅晟道。
琅晟深深的看了许倾落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到了一边。
“爹,我只问你一句,那胡氏所说的是否有一句真的!”
许倾落拉着许良,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母亲就在府中,她很伤心,爹,我不想她等会儿再伤心一次!”
“落儿,你相信爹,这件事情不是真的,我和那胡氏之间根本不是她说的那般,我和你母亲是青梅竹马,我好容易求娶到她,无论如何我不想让她伤心......”
许良忙不迭的连声道,他眼中是真切的焦急与苦涩,他对许母的感情是真的,前世的二十几年,今生的十三年,许倾落所见所闻,全都是许良对许母的一心一意。
她想要相信许良,也相信许良,她仰起头:“那么爹你告诉我,为什么母亲在府中一听说这个消息,便告诉我说早知道如此便不要来五洲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良的面色霎时间一阵苍白。
许倾落心底一紧,事情恐怕是真的不能够简单了结的了。
——
许家客厅
许倾落,琅晟还有杨谦各自坐在一边,相对无言,许良在后院中和许母说话,谁都不知道他能不能让许母原谅他或者相信他。
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即便许倾落再是焦心忧虑,当许母表示想要单独和许良谈谈的时候,她也无法留在那里。
“真是好安静。”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一道白色的身影优雅缓慢的行入其中。
公子衍面上的表情有些肃然,让人下意识的心里不安。
杨谦率先站起了身子:“衍公子,不知道你询问的如何了?”
这件事情许良没有说清楚,许倾落和琅晟不好逼迫他,便只能够从胡氏身上寻找突破口,只是胡氏的事情五洲城的人看到的太多,不论是许倾落还是琅晟都不好审问她,杨谦身为淮县人也是不好参与,正好公子衍自动请命前去询问查探,琅晟也同意了。
公子衍是这五洲城很负盛名的世家公子,不论在高门还是百姓之间都很得到人敬重。
便是真的查出什么,若是有公子衍出面作证,才是真的无人可以质疑。
更何况在这五洲城也只有公子衍的人脉最广。
“我让人查探过了,那胡氏确实是五年前出现在五洲城的,并且也是真的在那酒楼中呆了五年,一个人带着孩子在那边帮佣,很是辛苦。”
公子衍的话出口,许倾落便皱起了眉头,虽然知晓既然那胡氏不会于这种一查就清楚的事情上撒什么明显的谎言,可是当公子衍将查探结果道出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失望。
“胡氏呢?她怎么说?”
许倾落起身走到公子衍的跟前,询问道。
“胡氏还是坚持你父亲于她有私,既然今日见到了他,便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他,并且表示即便为妾也在所不惜,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够让自己的儿子连个姓氏都没有。”
杨谦听到此言,下意识的望向许倾落,满面担忧。
许倾落的面色发冷:“五年前她所说之事呢?她所说的和我父亲有私总要有人证物证吧。”
公子衍无奈:“这件事情,也只有你父亲说的清楚了。”
这句话已经告诉了许倾落答案。
“我去后院看看!”
琅晟起身便要向里走,他面上冰冷,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许倾落难过,少女不能够去问,不好逼问许良,那么便他去。
“别去!”
许倾落拉住琅晟的手,她转面望着男人的面容:“陛下的圣旨之上给你宽限了十日,从五洲城到京城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五日,你最迟明日便要带兵入京,现在已经是正午了,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带着你的士兵们收拾好了,早早上路,圣旨不得违!”
许倾落的声音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琅晟皱眉:“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如何能够离开,去京城走陆路的话是要五日,但是若是从这里转道白鹿城走水路的话只要——”
琅晟的话语没有说完,因为许倾落满面的不赞同:“这件事情你帮不上什么忙,阿琅,你是将军,可是这是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
许倾落始终冰着的脸露出一点笑意,那是对自己的自信。
琅晟望着许倾落眼中的坚定骄傲,良久无奈叹息:“你呀......”
其实他也已经是她的家人了,他宁愿她不要总是那么理智,有那么一两次能够毫不客气的找他帮忙。
“我相信你,但是这无关相信与否,我想要留在这里——”
这不是那些外人的诽谤污蔑,这件事情关系到许倾落最亲近的亲人,琅晟想要陪在她的身边,即便她不愿意。
男人的手触及许倾落的手,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少女的眼神全是郁闷,又用这一招。
招数不在老,而在于时机与技巧,很显然许倾落的时机技巧都是很出类拔萃的,男人手背上的银针被少女收了起来:“只会让你身子无力半日,想来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在路上了。”
许倾落对着琅晟低气压的眼神挑眉:“琅威!”
她突然大喊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客厅外面的琅威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满面惊讶,他不知道许倾落如何知晓自己藏在外面。
“你们那边不是已经在整理行李准备启程了吗?把你大哥带走!”
许倾落吩咐了琅威一声,自然而然的很。
琅威张嘴想要说话,他也不想走,这个时候他和琅晟想的一般,要站在许倾落的身边支持她。
“如果不想和你大哥一样,就别说我不爱听的。”
许倾落言辞霸道。
琅威一步三回头的拉着琅晟离开,依依不舍的很,许倾落只是用笑容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两个人的背影都消失了,少女面上那一点笑容彻底沉了下来,转头面向表情很有些玩味的公子衍。
许倾落一字一顿:“那个妇人现在在哪里?”
虽然无论是她还是杨谦,琅晟都不适合询问那胡氏,但是若是那个妇人一直不愿意说清楚的话,她还是有不少能够不留伤痕纯粹用药物逼迫的方法的,感激她前世宫廷沉浮与这一身医术吧。
许倾落的眸子很冷,虽然她以前一直不愿意用自己的医术与那些宫廷中的手段对付人,但是对于会破坏自己亲人安宁的人,她可以做出任何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公子衍望着许倾落,微笑不语,那眼神中很有些异色。
两个人对视,杨谦几次想要开口,都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开成口。
半晌:“怎么,衍公子是怕我杀了那胡氏不成?”
许倾落带着笑意说出这个杀字,莫名的有些凛冽之意。
公子衍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折扇合起,在掌心轻轻敲击,轻微的声响中是男子优雅的否认声:“在下相信许小姐不会那么傻的,只是现在五洲城都传遍了此事,五洲城的百姓都对许小姐还有你的父亲的所作所为有所微辞,想要为那胡氏讨回公道,若是许小姐现在露面与那妇人相见,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吃亏的恐怕便是许小姐你了。”
公子衍的一言一句都是为许倾落考虑,若不是许倾落对他深有怀疑,也许还真的会相信也说不定,嗤笑一声,许倾落上前一步,眼睛紧紧的逼视着公子衍的眼睛:“衍公子确实是考虑周到,只是却是将我看的太低,你怎么知晓我去见那胡氏吃亏的定然是我?你怎么不考虑我能够对付的了胡氏呢?还是说衍公子有什么隐瞒?”
少女的身子比起公子衍这个单薄纤瘦的身子也是矮小许多,可是她的双眸熠熠生辉,她的面庞中满是冷然坚决,却是于气势上毫不逊色,甚至意图反压。
公子衍望着这样的许倾落,一时无语。
“你离我家公子远点儿!”
一声有些熟悉的喊叫从身前传来,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了过来,向着许倾落推去,要不是许倾落有所防备及时后退还真的要被他给推倒在地。
“你做什么!”
杨谦怒声不满,若不是许倾落拦住,就真的要提拳头上了。
千岁挡在公子衍的身前,望着许倾落冷笑:“我在将某些不自量力的自以为是的女人从我家公子身边赶走!”
许倾落望向千岁,没有动怒,反而是微笑:“哦?不知道我哪里不自量力,又哪里自以为是了?”
“千岁——”
公子衍阻止的声音刚刚出口,千岁已经耐不住性子不屑冷笑:“哼,自己得罪了人招惹来祸事却要牵连我家公子,你以为你教训了那复莹莹几次就真的能够将复家踩在脚下吗?你以为复家在五洲城经营了那么多年只是你一个女子能够挑动的了吗?”
公子衍看着说的痛快的千岁,无奈摇头,真是冲动的小家伙,却没有阻止的意思了,反正已经说出来了。
许倾落捏紧了拳头,面上却是全然没有一点色变:“你是说这件事情与复家复莹莹有关?”
“当然,复莹莹现在可是已经纠集了一大批五洲城的百姓说是要向你来帮她们家的下人逃回公道呢,你这个时候出去见那胡氏可不就是自己找死往刀尖上撞吗?不过你要是想死就自己死,别拖累我们家公子!”
千岁的话极其恶毒,看着许倾落一副她很白痴的样子,仰高的脑袋像是一只趾高气昂的小公鸡似的,让少女看的想笑。
杨谦在一边已经听的面上现出冷意,许倾落却是缓缓的勾起了唇:“原来是复家的下人吗?”
她转向公子衍,丝毫没有再去和千岁说话的意思,眉眼弯弯,眼眸深处却是锐利:“原来公子衍还不如自己身边的一个下人消息灵通,可真的是出乎小女意料的——”无能呢。
千岁面上气恨:“不准你侮辱公子,你知道什么,明明是——”
公子衍的折扇一展,挡住千岁的半张脸,面带无奈的微笑:“身体不好,脑子也跟着不转弯,方才居然忘记告诉你这一点了,真是抱歉,那胡氏以前确实是这复家的下人,后来突然失踪,复家的人找了几次无果便也不再寻找了,谁知晓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当时临江楼那边围观的人中有人认出了胡氏,说她当年抛下父母兄姐就是为了一个没有良心的汉子,她的父母兄姐和复家的主子恳求,这不看在是自家家奴的份上不容许外人如此欺辱,复家不止‘大度’的原谅了胡氏私逃之罪,甚至还要为胡氏讨回一个公道呢。”
公子衍虽然是面带歉意,可是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恶趣味,让旁边看着的杨谦一时间对他观感都变差了,这种事情如何能够忘记,分明是故意不说。
杨谦望向许倾落,眼中满是担心,这件事情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偶然,但是无论如何复莹莹会和许倾落对上却是一定的,现在琅晟又被支走,若是复明前知晓的话,对付许倾落定然不会再有一丁点儿忌惮犹豫,这对许倾落极其的不利。
许倾落察觉到杨谦担忧的目光,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想了想:“杨公子,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你尽管说!”
杨谦赶忙道,他痛恨自己没有办法帮许倾落这个时候若是能够做些什么,他会好受的多。
许倾落看着杨谦这个样子,想到方才他在那些五洲城的百姓围攻的时候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对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眼眸多了些柔和:“这件事情既然有城主府的人出面,已经闹大了,五洲城的百姓现在在有心人的指引下恐怕已经不受控制了,我担心他们会对淮县的人迁怒,你去想办法将淮县百姓集合起来,安抚他们,让他们尽量不要与五洲城的百姓起冲突。”
许倾落交代这件事情,一个是真的担心那些后来维护自己的淮县百姓,另外一个则是不想要杨谦再卷进来,不论前世杨谦如何的惊艳官场,他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没有后台的普通人,他和复家,耗不起。
杨谦不知道许倾落的心思,看着许倾落这么郑重其事的交代,重重的点头,眼中全是坚毅:“你放心!”
杨谦大步离开,许倾落望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才转身面向一副看好戏很过瘾样子的公子衍:“衍公子,我想你和我一般不想要这件事情牵连到琅晟身上所以才会隐瞒的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明明是在为对方找借口,却莫名的让公子衍都感觉有些危险的意味。
男子歪着头望向许倾落,笑而不语。
“若是让琅晟知晓了这件事情有复家插手,他又不能够长留五洲城,不能够短时间内对复家如何,最可能出现的情况便是他对复家妥协......”
聪明人不需要说的太清楚,许倾落只是点到即止,她望着公子衍,突然微笑着道了一声:“多谢。”
公子衍愕然,下一瞬他笑出了声,笑的连连咳嗽,笑的满面涨红:“好,好,好!”
男子抚掌而叹,连道了三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