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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想要那个。”面貌可爱得像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微微转头,抬起脸来看着安雅。
安雅在她回头的那一刹掩饰住目光中的复杂,微笑道:“好的,洛琳娜。”
再次穿越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然而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每次午夜梦回,她都会回想起在时钟塔时的那一幕……或许是出于上天的讽刺,安雅这次穿越后,前所未有地成为了一个母亲。
克洛蒂尔德·德·马莱尔夫人,一个身材高挑、有着一头深褐色长发的漂亮女人。她年轻貌美,兼之有钱,沉迷欢乐与享受,却在这种过程中爱上了杜洛瓦。
她明明是个有夫之妇,还有个如此可爱的女儿,却能毫无芥蒂和愧疚地出轨。纵然,这是这个时代的法则,无论男女,对感情的忠贞都只维持在表面,越有钱则越甚……如杜·洛瓦和弗雷斯蒂埃夫人这样,利用自己的美貌来换取想得到的东西,更是无可厚非的行为。只要他们最后功成名就了,谁还管他们之前是否有过不轨行为呢?
《漂亮朋友》这本书,系统原本有库存,但是已经被清洗得差不多了。安雅这半个月以来费尽心思地修复,又旁敲侧击地从别人口中、尤其是洛琳娜嘴里得到了不少情报,才大概捋出了一条线路。
男主杜洛瓦依靠自己的英俊外表,借助看中他的女人来完成向上爬的目的。先是德·马莱尔夫人,漂亮又善解人意的情人,固定的床伴,甚至还能供给他花销;其次是弗雷斯蒂埃夫人,她看中了杜洛瓦的潜能,大概也是出自一种同类之间隐隐约约的惺惺相惜,两人缔结了婚约关系;再然后是瓦尔特夫人,她年老却仍有美貌,将全部的爱意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杜洛瓦倒未必是因为钱权才勾搭上她,仅仅是男人丑陋的征服欲,但是不可否认,她所作出的牺牲是巨大的,甚至还赔上了女儿;最后就是被欺骗的瓦尔特小姐,苏珊。她天真懵懂,不知世事,以为自己爱上了杜洛瓦,便肯为他伤透家人的心……
弗雷斯蒂埃夫人和杜洛瓦算是同类,德·马莱尔夫人虽然数次因杜洛瓦而受伤,甚至断绝过往来,却依然会去找他,恢复情人的关系……苏珊的天真程度大概和欧也妮差不多,不同的是她年轻漂亮,还有一笔巨额的嫁妆。瓦尔特夫人算是最可怜的一个,安雅所整理出的内容里关于她只有只言片语,却依然看得让人心惊。怎么说,她都应该成为苏珊或者瓦尔特夫人才对啊。
当她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醒来时,还未从悲痛中挣扎出来,就已经看到了在梦境的游乐场里肆意游玩的德·马莱尔夫人。不费什么功夫,安雅就顺利拿走了身体的控制权。虽然这次原主的记忆并没有对她开放,但是经过了罗莎蒙德那一遭,安雅再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任务有丝毫隐患了。
头一次成为一个母亲,安雅的感觉也是十分新奇的。她对小姑娘洛琳娜十分宠爱,从保姆和仆人的反应上看,这种态度应该并不奇特,看样子德·马莱尔夫人原本对女儿也不错——只不过,安雅是清楚这种不错是代表什么的。只要她不虐待女儿,偶尔愿意表现出对女儿的关心,物质上给予全部的满足,那就是十分不错了。至于小姑娘的内心在想什么、她真正渴望的是什么,谁会管呢?
半个月里通过偶尔的朋友聚会,又对洛琳娜旁敲侧击了一把,安雅知道,距离杜洛瓦和德·马莱尔夫人见面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这么说的话,他已经快要前来拜访,从而和德·马莱尔夫人勾搭成奸了。安雅穿越的真是时候啊……
安雅把洛琳娜指着的红色缎带拿起来,束起她的头发,把她浓密的鬈发挽成一个发髻。洛琳娜左看右看,撅起了小嘴:“妈妈,我不要这个。”
安雅微笑起来,拆散这老气横秋的发式,很快又从耳边撩起碎发,编起了辫子:“那么这样呢?洛琳娜喜欢哪一种?”
两条细细的辫子从耳边一直到脑后,用红色的缎带束起,扎好蝴蝶结。小姑娘却仍然不满意,仰起小脸对安雅说道:“让玛丽来给我梳头吧,妈妈。”
“不行。”安雅微笑着否决了她的提议,“今天你得乖乖地用这个发型直到晚上哦。”
洛琳娜不高兴地从她腿上跳了下去,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这时候,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佣忽然敲了下门,走了进来:“太太,有位叫杜洛瓦的先生找您。”
剧情来得这么快?安雅有些讶异。洛琳娜跑了过去:“玛丽,我们去我的房间里。”
安雅不用猜都知道洛琳娜是想干什么。她笑了起来,对女佣玛丽点点头,然后看向了镜子。
镜中的女子相貌俏丽,体态婀娜,是个美女。她在相貌上或许没有特别漂亮,却独有一种年轻少妇的韵味。
安雅眨眨眼睛,镜中的女子也随之眨眼。目光流转之间,显得格外妩媚。
杜洛瓦是吗……想借着女人成功,现在可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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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洛瓦在客厅里坐下,等待着女主人的到来。这间客厅很大,家具却不多,布置得也不够精心。一长列破旧的扶手椅摆在沿墙,四壁挂着蹩脚的油画,总体来说显得平平。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比杜洛瓦现在蜗居的屋子好得多。
他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客厅门就打开了。
安雅走向杜洛瓦,一边打量他一边微笑着伸出手:“让您等了这些时候,真是不好意思。那次聚会之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我以为您是把我忘了,才这么久没来看我。”
杜洛瓦握住她的手,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握手,而是恭维地亲了亲:“我一直都很想前来拜访,只是担心您没有时间来接待我而已。”
饶是安雅这样经历丰富的人,被杜洛瓦专注看着亲吻手背的时候,也禁不住有些脸红心跳。杜洛瓦相貌实在俊美,不像是圣·约翰那样仿佛雕塑一样的美,也并不是基督山伯爵那样高贵苍白的俊美。他的美上带着风流的意味,当他含情脉脉地看着你时,即使你明知他是在算计,也会忍不住沦陷进去。
她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克洛蒂尔德数次被他伤透了心,却还是又忍不住回到他怀抱的原因了。这样一个美男子,体魄又十分强壮,两人的情人生活十分和谐,也难怪她会沦陷了。
安雅克制自己不去盯着杜洛瓦的小胡子看,故意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笑道:“您看起来简直变了个人,看样子巴黎的环境对您非常适合。听说您成了报社的记者,有什么新闻可以跟我讲讲吗?”
杜洛瓦说道:“能博您一笑的话,这些新闻可真是派上了它们的用场了。”他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有的是这些天在巴黎市井中的见闻,有些则是从前在阿尔及利亚当兵时的经历。
安雅一边听着,一边礼貌地微笑附和。杜洛瓦口才实在不错,做记者算是找到了才华的施展之处。不过她没打算把一下午时间都浪费在交谈上,暗中注意着钟点,打算两小时之内把他送出门。
这时候,客厅的门上传来了两声轻轻的叩击。安雅猜到了是谁,扬声道:“你可以进来的,我的洛琳娜。”
门被打开了,小姑娘出现在门口。她漂亮的头发被梳得十分柔顺,系着一个漂亮的红色缎带蝴蝶结。安雅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她这是重新找了玛丽梳头发,然后来特意炫耀吗?
洛琳娜却板着小脸没有看安雅,而是径直走向了杜洛瓦,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杜洛瓦忍俊不禁,拿起她的小手亲了亲,郑重其事一样地向她提问:“好久不见,小姐。从我们上次分别以来,您都在做什么来打发时间?”
洛琳娜声音清脆,一本正经地回答着他:“我每天都会和妈妈呆在一起。”
其实不是每天,也就是近半个月,安雅掌控了这具身体之后,才和洛琳娜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点。但是,这句话仍然令杜洛瓦感到惊讶。他看向安雅,仿佛不认识一样地打量着她。
安雅挑了挑眉,笑着问道:“洛琳娜还是个小姑娘,而这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您对这有什么疑问吗?”
“不,没有。”杜洛瓦说道,挖空心思地奉承:“只不过我没想到,像您这样的一位美人竟然甘心呆在家里,守着女儿思念丈夫罢了。”
安雅又挑了下眉。克洛蒂尔德可一点也都耐不住寂寞,不然也不会和杜洛瓦勾搭在一起。她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洛琳娜过来坐下。小姑娘略带忐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担心她会把她赶出去。
安雅笑了笑,态度自然地继续了话题。她借着杜洛瓦刚才问洛琳娜的问题,仿佛不经意间地提到了报社、瓦尔特先生和弗雷斯蒂埃夫妇。杜洛瓦有心和她结识,又被她若即若离的态度弄得心里痒痒,口若悬河,几乎把自己能讲的东西都讲了一遍。
房里的挂钟敲了三下以后,杜洛瓦停住话头,起身告辞。安雅微笑道:“以后请常来坐坐。”
杜洛瓦含情脉脉地对她看了一眼:“啊,我最近都很有空闲。”
安雅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很好……这段时间里,就先让他感受一下看得到吃不着的难受滋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上章的结尾是揭露了安雅被选中作为旅行者的原因以及为什么她在爱丝美拉达的身体里能阅读她的记忆毫无障碍并且没有感觉到灵魂的存在……
_(:з」∠)_我的伏笔总是埋得太深……今生已经揭露出来了,这一个是前世……
以下原著:
【杜洛瓦和克洛蒂尔德初见的时候,弗雷斯蒂埃家的宴会上:
门铃此时又响了,随后是听差的通报:
“德·马莱尔夫人到!”
来客是一位个儿不高的褐发女人,即人们通常所说的“褐发小姐”。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通身上下紧紧地裹了一件极其普通的深色连衣裙,没有多少惊人之处。
只是乌黑的秀发上插着一朵红玫瑰,显得格外醒目。这朵红玫瑰不仅对她那张秀丽的面庞起了烘托作用,而且把她那与众不同的个性也突出地显现了出来,使人一眼便对她产生强烈的印象。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短裙的小女孩。弗雷斯蒂埃夫人抢步迎了上去:
“你好,克洛蒂尔德。”
“你好,玛德莱娜。”
他们互相拥抱,亲吻。随后,那个小女孩也像个大人似的,不慌不忙地把她的脸颊向弗雷斯蒂埃夫人伸了过去:
“你好,姨妈。”
弗雷斯蒂埃夫人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接着对其宾客分别加以介绍:
“这位是乔治·杜洛瓦先生,查理的一位好友。”
“这位是德·马莱尔夫人,我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一个远亲。”
介绍完毕,她又说了一句:
“我说大家来我这里应当随便一些才好,不要拘于礼节,更不用客套。你们说好吗?”
杜洛瓦欠了欠身,表示客随主便。
这时候,门又开了。一个又矮又胖、五短三粗的男士挽着一个身材高高的丽人走了进来。这就是《法兰西生活报》经理瓦尔特先生。他是个原籍南方的犹太富商和金融巨子,同时也是国会议员。他身边的那个举止端庄、雍容华贵的贵妇,则是他的妻子。她也出身银行世家,父亲名叫巴洛尔·拉瓦洛。
这之后,风度翩翩的雅克·里瓦尔和长发垂肩的诺贝尔·德·瓦伦也一个跟着一个来了。德·瓦伦的衣领已被那垂肩长发蹭得油光锃亮,上面并落了些白色的头屑。
他胸前的领带歪歪扭扭,不像是来此赴约之前才系上的。虽然年华已逝,他那优雅的举止仍不减当年。只见的走到弗雷斯蒂埃夫人面前,拿起她的手,在手腕处亲了一下。不想在他俯身行此大礼时,他那满头长发像一盆水,在这位少妇裸露的臂膀上洒落了一片。
接着,弗雷斯蒂埃也到了。他一进门,便对自己回来太晚,连声向大家表示歉意,说他是因为莫雷尔的事而在报馆耽搁了。莫雷尔是激进派议员。他最近就内阁为在阿尔及利亚推行殖民政策而要求批准拨款一事,向内阁提出了质询。
仆人这时高声禀报:
“夫人,晚饭准备好了!”
众人于是向饭厅走去。
杜洛瓦被安排在德·马莱尔夫人和她女儿之间。他现在又因不谙刀叉酒杯等餐具的使用,担心因而出丑而惶惶不安了。比如他面前放了四个酒杯,这只淡蓝色杯子是作什么用的,他就一无所知。
第一道菜汤上来后,席间无人说话。后来,诺贝尔·德·瓦伦向众人问道:
“报上有关戈蒂埃一案的报道,你们读了没有?这个案子实在有意思。”
大家于是对这带有讹诈成分的通奸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不过他们在谈论此案时,可没有分毫家庭内部谈论报上所载社会新闻的样子,而是像医生之间谈论某种疾病或菜贩之间谈论某种蔬菜一样。因此对所谈论的事既无惊讶,也无愤怒,而是带着职业性的好奇和对罪行本身的无动于衷,努力发掘深刻的内在原因,试图把事件的根由弄个一清二楚,并阐明导致悲剧发生的种种思想活动,从科学上说明它是某种特定精神状态的必然产物。在座的女士对这种探究和分析,也备感兴趣。接着,他们还以新闻贩子和按行数出售各类“人间喜剧”的记者所具有的那种讲求实际的眼光和对待问题的特殊看法,对最近发生的其他事件从各个方面进行了研究和分析,并对每一个事件的价值作了评估,同商人们在将其商品推向市场之前对这些商品翻来覆去所进行的查看、比较和斟酌一样。
这之后,话题又转到了一场决斗上。现在是雅克·里瓦尔说话了。这是他的专长,谈论这种事谁也没有他在行。
杜洛瓦一句嘴也不敢插。他只是偶尔瞟一眼邻座德·马莱尔夫人,觉得她那白皙的脖颈生得十分魅人。她耳朵下方挂了个用金线固定的钻石,宛如一滴晶莹的水珠,就要滴到她那细腻的肌肤上。她间或也发表一点看法,且每一开言,嘴角必浮起一丝笑意。她的想法既奇特又可爱,常常出人意料,很像一个已有相当阅历但仍稚气未泯的孩子,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判断虽略带怀疑,但却充满善意。
杜洛瓦想恭维她两句,但一句话也想不出来。既然如此,他索性将注意力转向她女儿,为她倒饮料,端盘子,忙这忙那。女孩的性情显然要比她母亲严肃,每当杜洛瓦给他做点什么,她总要微微点一点头,表示谢意,并郑重其事地说上一句:“难为你了,先生。”然后带着一副凝神沉思的小样儿,继续听大人讲话。
菜肴十分丰盛。为了一饱口福,每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瓦尔特先生只是没命地吃,几乎一言未发。每当仆人送上一道菜来,他总要目光向下,从眼镜下方先行打量一番。比之于他,诺贝尔·德·瓦伦的兴致也毫不逊色:胸前衬衣滴了许多菜汁,也不去管它。
弗雷斯蒂埃时而满面笑容,时而神情庄重,一直在冷眼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并不时同妻子交换彼此心照不宣的眼色,如同两位朋友在合伙做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而这件事现在却进展顺利。
客人们个个红光满面,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高昂了。仆人不时走到客人身边,附耳低语:“是要科尔通酒还是拉罗兹堡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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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科尔通和拉罗兹堡:法国葡萄酒著名产地。
杜洛瓦觉得科尔通葡萄酒很合自己的口味,每次都让仆人把酒杯斟得满满的。他感到周身涌动着一种美不可言的快感:一股股热呼呼的暖流从丹田直冲脑际,接着向四肢扩展,很快遍及全身。他感到遍体舒畅,从思想到生命,从灵魂到*无不酣畅淋漓,痛快之至。
现在,他要说话了。他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要人家听他讲,欣赏他的议论。有这么一些人,他们的一言半语都会被人们津津乐道、回味无穷,他也要像这些人一样,受到人家的欣赏和重视。
可是谈话仍在不停地延续着,各种各样的思想互相牵扯在一起,只要一句话,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正在谈论的话题马上就会转向另一个,现在,在将当天发生的各类事件都谈了个够并稍带着还触及到其他许许多多的问题后,人们又回到莫雷尔先生就阿尔及利亚的殖民化问题所提出的质询上来了。
瓦尔特先生是个哲学上的怀疑论者,说话从来毫无顾忌,利用等候上菜的点儿,他给大家讲了几则笑话。弗雷斯蒂埃谈了谈他第二天要见报的文章。雅克·里瓦尔则主张建立军人政府,把土地分给在殖民地服役三十年以上的军人。他说:
“这样一来,那边将可建立起一个有条不紊的社会。因为经过漫长的岁月,这些人已经学会应当如何了解和热爱这块土地。此外,他们还掌握了当地的语言,对新来者必会遇到的各类重大问题了如指掌。”
诺贝尔·德·瓦伦这时打断了他:
“不错……他们什么都懂,可就是不懂农事。他们会讲阿拉伯语,然而对如何移植甜菜和播种小麦却一窍不通。他们可能精通剑术,但对于施肥,却是个道地的门外汉。因此我倒认为,不妨毫无保留地把这块土地向所有人开放。精明强干者将会在那里谋得一席之地,毫无建树者终将淘汰,这是社会法则。”
听了这番话,谁也没有接茬,只是笑了笑。
乔治·杜洛瓦于是开口讲话了,这声音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好像他有生以来从未听过自己说话似的。只见他说道:
“那边所缺少的,是出产丰盛的土地。因此真正肥沃的地块同法国一样昂贵,而且已被富有的巴黎人作为一种投资买走。真正的移民,都是些为了谋生而不得不离乡背井的穷人,他们只能在干旱缺水、寸草不生的沙漠里觅得一块栖身之地。”
众人都在看着他,他感到自己面红耳赤。
瓦尔特先生这时问了一句:
“您看来很了解阿尔及利亚,先生。”
他答道:
“是的,先生。我在那里呆了两年零四个月,到过三个地区。”
诺贝尔·德·瓦伦将莫雷尔的质询丢在一边,突然向他提了个有关当地风情的问题,他这还是从一军官口中听来的。他说的是撒哈拉腹地那个炎热的不毛之地所存在的一个奇特的阿拉伯小共和国——姆扎布。
杜洛瓦曾两次去过姆扎布。他于是向大家讲起了这罕见小国的风土人情,说那里滴水贵如金;社会公务由全体居民分担;生意人非常讲求信用,远远胜过文明国家。
他侃侃而谈。为了博得众人的欢心,同时也借着酒兴,他把自己所在团队的趣闻逸事、阿拉伯人的生活习性及战斗中的一些惊险遭遇,添枝加叶地说得天花乱坠。他甚至想出一些别开生面的词句,把那终年烈日横空、黄沙漫野的不毛之地,着实渲染了一番。
女士们的目光都已集中在他身上。瓦尔特夫人低声慢语地说道:“把你这些珍贵的回忆写出来,可是一组妙不可言的文章。”瓦尔特此时也抬起头来,从眼镜上方对这个年轻人仔细端详了良久。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打量一个人时,目光总是从镜片的上方射出,而在察看仆人送来的菜肴时,那目光便从镜片的下方射出。
弗雷斯蒂埃立即乘机说道:
“老板,关于这位乔治·杜洛瓦先生,我今天已同您谈过。我想让他作我的帮手,替我收集一点政治方面的材料,希望您能同意。自从马朗波走了之后,我一直苦于无人收集急需的内幕消息,报纸也因而受到损失。”
老头随即露出一副郑重其事的神色,索性摘掉眼镜,面对面又认真地看了看杜洛瓦,然后说道:
“杜洛瓦先生看来确有相当的才华。如果他愿意,可在明天午后三时来同我谈谈。这件事,我们届时再谈。”
说完之后,他停了片刻,接着又转过身对着杜洛瓦说道:
“你不妨马上动起笔来,先给我们写一组有关阿尔及利亚的随笔。有关的回忆当然要写,但须把殖民化问题也揉进去,就像我们大家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有着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我敢说,我们的读者定会喜欢这样的文章。所以要快!议会即将就此问题展开辩论,我必须在明天或后天就能拿到你第一篇文章,以便为读者提供导向。”
瓦尔特夫人平素对人对事一贯严肃认真而又不失其妩媚,她的话因而总使人感到亲切。她这时加了一句:
“你的文章可采用这样引人入胜的标题:《非洲服役散记》。诺贝尔先生,你说呢?”
这位年迈的诗人是很晚才成名的,他对后起之秀一向深为厌恶,甚至怀有畏惧心理。他冷冷地答了一句:
“好当然好,不过后面的文章能否合拍?要做到这一点,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这种合拍也就是音乐上所说的基调。”
弗雷斯蒂埃夫人以保护人和行家的身份,向杜洛瓦深深瞥了一眼,那样子好似在说:“别怕,你能做到。”德·马莱尔夫人则几次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弄得耳朵下方的那个钻石耳坠晃动不停,好像这颗闪亮的水珠就要滴落下来似的。
小女孩脑袋俯向面前的碟子,依然神情严肃,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这当儿,仆人正围着桌子,给客人们面前的蓝色酒杯斟上约翰内斯堡所产葡萄酒。弗雷斯蒂埃举起杯来向瓦尔特先生祝酒:“愿《法兰西生活报》永远兴旺发达!”
举座都站了起来,向这位笑容可掬的老板躬身致意。杜洛瓦踌躇满志,把杯内的酒一饮而尽。他觉得,如果现在有一桶酒,他也能喝干。他甚至可以吃掉一头牛,杀死一头狮子。他感到浑身有一股非凡的力气,胸中充满必胜的信念和无限的希望。他觉得自己现在在这些人中已完全自如,他已在他们当中赢得一席之地,占据了自己的位置。他带着过去不曾有的把握,向举座看了看,并自落座以来头一回敢于向身旁的德·马莱尔夫人说了一句:
“夫人,您这副耳坠真是漂亮极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耳坠。”
德·马莱尔夫人转过身来,笑道:
“把钻石只用一根线挂在耳朵下方,是我自己的主意。这很像是一滴露珠,不是吗?”
杜洛瓦低声说道:
“确实好看……不过,要不是戴在您身上,耳坠再好也会黯然无光。”
话一出口,他不禁为自己的大胆感到一阵慌乱,担心自己说了句蠢话。
德·马莱尔夫人向他瞥了一眼,以表谢意。这明亮的目光正是女性所擅长的,它可以洞穿对方的心底。
他掉转头来,又与弗雷斯蒂埃夫人的目光不期而遇。这目光依然是那样亲切,但他觉得似乎从中看到一身更为明显的欢乐,以及狡黠的戏弄和鼓励。
几位男士此刻都在说话,不但声音洪亮,而且指手划脚。他们在谈论拟议中的地下铁道宏伟工程。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吃完甜食才告结束,因为一谈起巴黎交通的不尽人意,每个人都对有轨电车的诸多不便、公共马车所带来的烦恼和出租马车车夫的粗野待客牢骚满腹。
接着是喝咖啡,大家于是离开餐厅。杜洛瓦这时开了个玩笑,把胳臂向小姑娘伸了过去,不想小姑娘却一本正经地向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踮起脚尖,把手放到她这位邻座的胳臂上。
进入客厅后,杜洛瓦再度感到像是走进一间花房一样。客厅四角摆着枝叶婆娑的高大棕榈树,其挺拔的躯干一直延伸到房顶,宽阔的叶片则像喷泉一样漫向四周。
壁炉两边各立着一颗粗如立柱的橡胶树,长长的深绿色叶片重重叠叠。钢琴上也放了两盆盆景,里面各有一株外观呈圆形的不知名小树。树上花朵累累,一株为粉色,一株为白色。那真假难辨的样子,看去酷似人工制作,因为太好看,反而使人觉得不像是真的。
客厅里空气清新,并隐约伴有一缕缕沁人心脾、难以名状的暗香。
镇定自若的杜洛瓦,于是将这个房间仔细打量了一番。房间面积不大,除上述花草外,没有什么特别的陈设和鲜艳的色彩引起客人的注意。但呆在这里却可使人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悠闲自在、安详闲适的感觉;你仿佛置身于一柔媚的天地中,不仅心恬意适,整个躯体也像是受到某种爱抚一样。
墙壁挂着灰色的帷慢,上面用丝线绣着一朵朵蜜蜂般大小的黄花。由于年代已久,帷幔的颜色已经暗淡了。
门帘是用淡青色军用呢做的,上面用红丝线绣了几朵石竹花,一直垂到地面。各式各样的座椅,大小不一,散布于房内各处。不论是长椅,大小扶手椅,还是用软垫做的圆墩或一般木凳,全都蒙着一层座套。这些座套,有的是丝绸织物,用的是路易十六时代的式样,有的则是来自乌特勒支1的华贵天鹅绒,在乳白色绒面上印着石榴红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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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乌特勒支,荷兰一地名。
“喝点咖啡吗,杜洛瓦先生?”
弗雷斯蒂埃夫人这时给他端来满满一杯咖啡,嘴角始终浮着一丝亲切的微笑。
“好的,夫人,谢谢。”
他们杯子接了过来。当他用银夹子俯身在小姑娘捧着的糖罐里小心翼翼夹起一块糖块时,这位女主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去同瓦尔特夫人客套两句。”
接着,未等杜洛瓦开口,她便转身走开了。
由于担心会将咖啡洒在地毯上,他赶紧先把咖啡喝了。这方面的顾虑既已消除,他也就开始寻找机会,去接近他这个未来上司的太太,同她攀谈两句。
他忽然发现,她杯中的咖啡已经喝完,由于离桌子较远,此时正不知将杯子往哪儿放。他抢步走了过去:
“夫人,请把杯子给我吧。”
“谢谢,先生。”
他把杯子送到桌上,随即又走了回来:
“夫人,您知道吗,我在荒漠服役的那些日子,是常以《法兰西生活报》打发时光的。它是我们在海外所能看到的唯一一份名副其实的刊物,因为它生动活泼,趣味盎然,比其他刊物更能给人以启迪和美的享受。人们从中可以得到所期望的一切。”
她淡淡地笑了笑,目光中透出友好的神情,然后郑重其事地答道:
“为创办这符合时代要求的刊物,瓦尔特先生确实费了不少心血。”
接着,他们聊了起来。杜洛瓦口若悬河,虽然所谈内容淡而无味,但两眼神采飞扬,声音娓娓动听,上唇两撇漂亮的短髭更具有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它起于嘴角,天生卷曲,金黄中略带赭红,末梢部分则颜色稍淡。
他们谈到巴黎和巴黎近郊,谈到塞纳河沿岸的风光和一些依水而建的城市以及夏天的种种游乐场所,总之是一些可以谈论终日而不会感到疲倦的日常琐事。
这当儿,见诺贝尔·德·瓦伦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杜洛瓦知趣地走开了。
刚同弗雷斯蒂埃夫人聊完的德·马莱尔夫人,把他叫了过去,突然说道:
“先生,这么说,您是要试试记者这一行喽?”
他大致谈了谈自己的设想,然后又同她重新谈起了刚才同瓦尔特夫人已经谈过的话题。不过,由于他对所谈内容已经非常熟悉,因而谈笑自如,把他刚才听来的话当作自己的东西又复述了一遍。不但如此,他一面谈着,一面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好像这样可给自己的谈话增加一点深刻的含义。
德·马莱尔夫人也和所有自命不凡、时时想显示其诙谐风趣的女人一样,滔滔不绝地给他讲了些趣闻逸事。她显出一副亲密的样子,压低嗓音,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好像要同他讲点私房话,结果却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这个对他深表关心的女人比肩而立,杜洛瓦不禁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恨不得马上就向她表示自己的忠心,随时保卫她,让她看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就这样,他深深地沉陷于自己的思绪中,对她的话久久未能作答。
不想这时,德·马莱尔夫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
“洛琳娜!”
小姑娘应声跑了过来。
“孩子,坐到这儿来,站在窗口会着凉的。”
杜洛瓦突发奇想,想亲一下小女孩,好像这吻能多多少少传到她母亲身上。
于是,他以长辈的口吻,亲热地向孩子问道:
“小姑娘,能让我亲你一下吗?”
女孩抬起眼来怔怔地看着他。德·马莱尔夫人笑着说:“你就对他说:可以,先生。不过只是今天这一回,以后可不行。”
杜洛瓦随即坐了下来,将洛琳娜一把抱起,放在腿上,然后用嘴唇在她那波浪起伏的秀发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孩子的母亲惊讶不已:
“瞧,她没有逃走,这可真是怪事儿。要知道,她平常是只让女人亲的。杜洛瓦先生,您的魅力真是叫人没法抗拒。”
杜洛瓦满脸通红,一言未发,只是轻轻地把小家伙在腿上来回摇晃。
弗雷斯蒂埃夫人走过来,发出一声惊叹:
“哎呀,洛琳娜已变得多乖,这可实在少有!” 】
本章的环境:【 光阴荏苒,转眼两个月已经过去,现在已是九月。杜洛瓦所期待的迅速发迹,依然遥遥无期。尤其让他焦心的是,他的寒微处境并无多大改变,要摆脱这种状况,登上那荣华富贵的顶峰,实在希望渺茫。因为外勤记者这一卑微职务,对他说来,现在简直成了一种累赘,终日将他紧紧束缚着,使得他永无出头之日。不错,人们对他的才华确很器重,但这种器重并未越过他所处的地位。甚至连弗雷斯蒂埃也不例外。虽然他在此期间帮了这位仁兄许多忙,但这位仁兄后来一次也没再邀请他去他家做客。尽管他依然像朋友一样对他以“你”相称,但不论在何场合总对他摆出一副上司的派头。
由于经常写一些有关社会新闻的小稿子,他的文笔已大有改善,思路也开阔多了,不像写第二篇关于阿尔及利亚的文章时那样僵硬,狭隘。因此隔三岔五,他已能发表一两篇短的新闻稿;交上去的稿子旋即被退回的尴尬局面,现在是再也没有了。然而话虽如此,这同随心所欲地把自己的想法写成大块文章,或就一些政治问题发表权威性评论,却有着根本的不同,这正如同样行驶于布洛涅林苑大道的马车,驾辕的车夫和坐在车内的主人属于不同的阶层一样。他尤其感到愤愤不平的是,上流社会的大门始终向他关闭着,总也进不去。换句话说,他至今尚无一个能够对他平等相待的朋友,没有一个异性知交,尽管有好几个知名女演员在见到他时常常显得分外亲热。
再说生活告诉他,这些女人,不管来自上流社会还是属于歌舞名媛,对他所表现的好感不过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或短暂的钟情。至于能使他飞黄腾达的女人,他一个也没碰到。他像一匹被绳索拴住的马,为自己心愿难遂而焦虑不安。
他一直想去看看弗雷斯蒂埃夫人。但一想到上次见面的情景,他便感到无地自容,最后只得打消此念。再说,他总觉得,她丈夫说不定会在哪天向他发出邀请。在此百无聊赖之际,他忽然想起德·马莱尔夫人,记得她曾叫他在方便时去看看她。这样,一天下午,他因实在无事可做,便信步向她家走了过去。
她曾对他说过:“我下午三点总在家里。”
他到达她家门前时,恰恰是下午二时半。
她住在维纳街一幢楼房的五层楼上。
门铃响过,前来开门的是一位女佣。她身材矮小,头发散披在肩上,一面在戴无边软帽,一面回答他的问话:
“太太在家,但不知道起床没有。”
说着,她将客厅虚掩着的门一把推开。
杜洛瓦走了进去。客厅相当大,但家具不多,布置也不够精心。沿墙摆着的一长列扶手椅,不但年代已久,很是破旧,且显然是女佣随便摆的,丝毫看不出喜欢家居的女主人在室内陈设上所显现的别具匠心。四周护墙板上挂着四幅蹩脚的油画,由于画框上方的绳子长短不一,每一幅都挂得歪歪扭扭。这四幅画,一幅画的是一条河,河上有条小船;另一幅画的是海,海上有一艘轮船;再一幅画的是平原,平原上有个磨房;最后一幅画的是树林,林中有个樵夫。可以看出,由于女主人的漫不经心,这些画如此歪歪斜斜地挂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杜洛瓦见女主人未来,只得坐下等候。过了好久之后,客厅的另一扇门总算打开,德·马莱尔夫人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粉红色丝质日本晨衣,上面绣着金色的风景、蓝色的花朵和白色的小鸟。她大声说道:
“这个时候还没起床,实在不好意思。您能来看我,真不知叫我说什么好。我还以为您把我忘了。”
她欢欣地向他伸过两只手来。杜洛瓦见房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心中反倒感到安然而自在。他于是握住伸过来的两只小手,并像诺贝尔·德·瓦伦那样,在她的一只手上亲了亲。
德·马莱尔夫人请他坐下,接着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番,说道:
“啊,您可真是变了个人,变得更有气派了。看来巴黎的环境对您非常适合。来,有什么新闻,给我讲讲。”
他们像两个结交多年的老友,立刻无拘无束地聊了起来。彼此之间仿佛油然升起一种亲切感,仿佛都感到有一种信任感、亲密感和倾慕感在驱使着他们。正是这种感觉常可使两个素昧平生、但意趣相投、性情相仿的人,经过片刻交谈而立即成为莫逆之交。
德·马莱尔夫人忽然停了下来,带着无比惊讶的神色改口道:“您说怪也不怪?今天一见到您,我就觉得我们像是交往多年的老相识似的。这样看来,我们一定会成为好友的。您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当然愿意,”杜洛瓦微笑道。但此微笑显然包含着更深的寓意。
在他心中,德·马莱尔夫人穿着这种颜色鲜艳、质地轻柔的晨衣,虽然没有穿着洁白晨衣的弗雷斯蒂埃夫人那样苗条,那样纤柔娇艳,但体态却更具风韵,更加撩人心魄,使人心荡神驰,不能自已。
他觉得,同弗雷斯蒂埃夫人单独相处时,她脸上时时浮着的一丝微笑是那样媚人,但同时也透出一股冷漠,使你既心旌摇摇,又不敢贸然造次。那样子似乎在说:“你看来对我十分倾心”,但同时又仿佛在提醒你:“请勿轻举妄动。”总之,那种表现使你摸不透她究竟是何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杜洛瓦充其量只想伏在她的脚下,或是轻轻吻一吻她胸衣上方的秀丽花边,嗅一嗅从两只沉甸甸的*间散逸出来的温热馨香。和德·马莱尔夫人在一起则不同了,他感到周身激荡着一股强烈而又明确的*,面对她那在轻柔丝质晨衣的掩盖下线条起伏的优美身段,他不禁五内沸然,双手颤抖。
德·马莱尔夫人一直在侃侃而谈,每句话都显示出她是一位才智过人的女人,如同一个熟练工在众人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做着一件被认为难于完成的工作。
杜洛瓦一面听她讲,心里却一面在想:
“她的这些话真是别有见地。若将巴黎每天发生的事情听她来讲一讲,必可写出一篇篇绝妙的文章。”
这时,从她刚才进来的门上传来了两下轻轻的叩门声,德·马莱尔夫人随即喊道:
“你可以进来,我的小乖乖。”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门边。只见她一径走向杜洛瓦,将手向他伸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母亲惊讶不已,不由地发出一声感叹:
“瞧她在您面前是多么地懂事,我简直不敢相信。”
杜洛瓦亲了亲小女孩,然后让她在身边坐下,郑重其事地向她提了几个问题,问她自他们上次见面以来都做了些什么。小女孩声若银铃,一本正经地一一加以回答,俨然像个大人。
房内的挂钟敲了三下。杜洛瓦于是起身告辞。
“以后请常来坐坐,”德·马莱尔夫人说道,“我们可以像今天这样随便聊,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对了,这些日子怎么总没在弗雷斯蒂埃家见到您。”
杜洛瓦答道:
“啊,这倒没什么,我最近一直很忙。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在他家再见面的。”
他一径走了出去,心中不知怎地又燃起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