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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程清河缓缓睁开眼睛,眼前黑沉沉的一片,只有红橙色的一团,仿佛在很远的地方。
接着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前进,身下一晃一晃……
她伸出手摸了摸头顶,入手的是一片绵软的布片,那灯光就是从布片之外透进来的,她现在,仿佛是在一个框子之中?
她现在在哪里?她揉了揉发涨的额头,记忆的最后一刻,定格在当头而下的天河之中。
她记得,在阵法完成之后,她力竭,被天河的水冲了下去。
不过好在,她终于醒过来了。
“原地休息!”
耳旁嗡嗡响起了口哨声。
程清河一怔,伸起双手触摸头顶上的布。
“咦?”
有人惊疑了一声,下一刻,她头顶上的东西便被一只手掀开了。
“你醒了?”
一张侧脸探了过来,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青涩的脸庞上带着稚嫩与欣喜。
没错,是欣喜。
“你……”她刚想说话,一个泡泡就从她嘴里冒了出来,她连忙闭上了嘴。
她还在海里?
“吃点这个,就没关系了。”她的手里被塞进了一把绿色海草一般的东西。
“这是月苋草,吃了就可以说话了。”
生怕她不知道怎么办,那男孩又拿了一些,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程清河点点头,月苋草入口,一股淡淡的苦涩充盈了整个口腔,但是不久,她的喉间便升起了薄荷一般清爽的气息。
她张开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是大脚族,去往蛮荒兽城行商,不过为了载你,我将工会委托的货物都给了我的伙伴们,等到了兽城,我就只能换到兽城一半的东西了。”少年噘嘴说了片刻。
但是说完,他又扬起了一个笑脸:“不过还好,也不算毫无所得,我捡到了你,你就是我的了,我绝对不会将你卖掉的。我们现在在海底,再走一天就能抵达兽城了!”
程清河静静地听他说完,才知道自己已经随着海流飘离了很远了。
“工会?”她敏感地察觉了对方嘴里的二字。
“什么工会?”
“哦~江南佣兵工会,你不知道也正常,你应该是蛮荒大陆里的人类吗?你叫什么名字?”
“程清河。”她嘴里回答道,接着目光闪了闪,攀着框子的边缘将脑袋探了出去。
入目的是成片连绵不绝的珊瑚礁,他们正歇在这些珊瑚礁之上,这海底没有一丝亮光,只有几十米之外的一个红色的灯火。
那灯火罩在一个玻璃瓶中,跳动着红色的火光。
以灯光为首,后头三三两两坐着不少的“人”,他们此刻正坐在最后侧。
那些“人”看似很矮,一米左右的身高,个个背着一个大大的“框子”,他们的衣衫将框子同身体包在一起,看起来像是驼子一般。
大脚族?
粗看一眼,他们的脚确实很大,是正常人的五倍大小,或许正是这双大脚,能够让他们在海底如履平地。
那么这么说,她此刻就在这个少年背着的框子之中了?
但是她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她蹙眉思索了一番,一时想不出头绪。
少年转过头去,挥手动了一下,接着又转过来,问道:“你饿了吗?”
一听饿了这字,咕噜一声,先前不觉得,这会儿一说,还真是饿了。
她点点头。
“吃这个。”他将手伸过来,五指粗糙带有厚厚的茧,指甲长而沾满了黑色的污泥,此刻在他的食指与拇指之间正夹着一只半指长的鱼。
这鱼半透明的身体,连纤弱的鱼刺都依稀可见,一股血腥味儿弥漫过来。
程清河忍不住捂住嘴,一阵干呕。
“你不喜欢?”少年不解道,接着将鱼凑近了鼻尖,见鱼腹中还挂着一些肠子,又将小拇指伸进去剔了剔。
“刚刚没清理干净,现在好了。”他殷勤道。
程清河苍白地笑了笑,婉拒了他的好意。
“不用了,我还能撑一会儿。”
“集合,集合!我们继续赶路!”正前方一大脚人站了起来,将灯提在手里。
大脚族们纷纷收拾停当,陆陆续续地排成一排,动身往前路而去。
身下一震,那少年站了起来。
“我的名字叫派,等到了兽城,我就让族长为我们举行结合之礼。坐稳了。”
他笑了笑。
程清河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去,布片盖住了脑袋。
她连忙伸了伸弯曲得僵麻的腿,这个框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够将她装下。
她扒着框壁往上,这框壁十分滑溜,甚至还带着几分温度。
“咯咯咯,咯咯……”派的笑声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别闹,痒……”他嗔怪道。
程清河闻言,心里一惊。
这个是?
是他的皮肤?
他的血肉!
这么说,他们背上背的,就是从他们身体里长出来的?肉框?
虽说她见识不少,但是如此奇艺的物种她却是没有见识过的。
海底看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她蜷腿坐在那肉框子里,饿得前胸贴后背,久违的饥饿感搜肠刮肚,胃酸一股一股地翻涌。
只知道又过了一段时间,布片之外的亮光越来越盛。
正当她隐约觉得连小腹都开始有些涩涩的疼的时候,一只手掀开一角,将几片鱼投了进来。
还是那种半透明的鱼,不过这一次被清理得很是干净。
她咬牙忍了忍,伸手抓起那腥味不减的鱼肉,捏住鼻子塞入嘴里。
尽管嗓子干涩,但是她仍旧艰难地咽了下去。
她捂着胸口喘了片刻,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但是下一刻,小腹一阵痉挛,她一把扒住肉框的边缘,对着外头一阵呕吐,连眼角都呕出了泪水。
“你还好吗?你再忍一忍,等到了兽城,就有好吃的了。”
派的声音似远似近地传过来,程清河听了,带着几分苦笑。
“你可以把我放出来么?我可以自己走。”
离开了深海区,这里已见模糊的亮光了,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个大概。
“不行。”派断然拒绝道:“海底十分危险,你待在我背后会比较安全。”
他说完,犹豫着又带上一句:“你不要想着逃跑,你是我的。要是擅自跑了,被我抓住了,我可饶不了你!”
他的言语霸道而又不安,显然是把她当做了他的所有物。
就在这时,最前方的大脚族大吼一声:“有情况!”
所有的大脚族一凛,纷纷严阵以待,一双双眼睛沉沉地看着四周。
“你千万不要露出脑袋,快些藏好!”派压低着嗓子对着程清河说道。
“噤声!”领头人回头低沉地斥了一句,接着将灯火放进了后背的肉框子中,布片一盖,便只能看见零星的一点了。
哗啦啦。
一阵水声在不远处激荡。
程清河耳朵动了动,转了一个方向,盯着浮着不少浮游生物的深处,一眨也不眨。
呼啦,一个长长的黑色影子快速游过。
大脚族人们忍不住一阵低呼,接着渐渐挪动脚步,往中间相聚而去。
或许是害怕惊动那不知名的“怪物”,他们的行动缓慢而又谨慎。
哗啦啦,又一声,那东西迅速接近,又迅速往黑暗深处飞速纵了过去。
“啊,少了一个!”有“人”惊呼地发现。
一股不安的气息顿时弥漫在这群大脚矮人族身上。
“大家冷静,要是它再来,立刻采取行动护住自己。”领头低声说道,抬着手示意大家沉住气。
话音刚落,绵长的破水声持续响起,冲着他们直面汹汹而来。
“快!”领头大喝一声。
蓬松顺滑的长长毛发在水中顺流风舞,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敛着眉睥睨着渺小的大脚一族,它的身体长得能将他们全部环绕在内,但是它的身手却出奇地矫健。
更奇艺的是,它毛发下闪着一缕红色的光芒。
危机近在眼前,大脚族们脚下像是生个根一般,在强大的冲息之下岿然不动,他们弯着腰,手脸以及身体上的肌肤,迅速覆上深灰色,石化成了雕塑。
派也同他们一样,身体没了温度,只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须臾感觉到背后的布片被掀开,他恐慌的神色浮现。
石化的速度慢下来了。
于此同时,那“怪物”一扫而过之后,又迅速朝着他来了。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狂舞的尾巴扫到脸上的感觉。
但是他渺小地看不见对方全部的样貌。
程清河伸出双手,脑后的白发飞舞,犹如遗世的精灵,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味道。
狐王大人游移过来,目光在她身上顿了一顿,在它巨大身体的对比之下,程清河还没有它的一只爪子那般大。
但是它不过是停留了一秒,便转头飞速冲进了远方的深海。
离开的最后一刻,一只手臂,自它尾巴的毛发之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程清河的手臂。
两道力量相持,程清河像是陷在泥潭子里被拔出,轻轻地啵地一声。
后背的肉框子一空,那道巨大的身影一瞬间就不见了身影,派大骇,知道自己的背后已经空无一人了。
它是个小偷!
派虽然没有看见它是怎么偷走程清河的,但是他肯定,就是它干的。
石化的面积一停,反向退了回去,派恢复了行动力,连忙蹒跚着朝那“怪物”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疯了,你疯了,派!回来!”领头的大脚族怒声吼道。
但是派恍若未闻……
程清河闭着眼睛,任由冰冷的海水飞速划过自己的脸。
噗地一声,一阵水花涌起,狐王宏缘带着那二人冲出了水面。
程清河咳嗽了一声,脸上的海水顺着她的下颌滴入水下。
周身一暖,她回神看去,余回长长的手臂将她护入怀中。
“你还好吗?”他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程清河回视了片刻,方才点头:“我还好,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咕噜一声,狐王大人冒出了水面,又缩回了小小的一只。
“废物。”它勾了嘴角冷冷地讽刺道。
“可恶的是,我堂堂狐王大人竟然被一个废物给诓了。”
程清河见它愤愤不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你说得没有错,狐王大人。”
这段日子蛮荒大陆并不平静。
“大师,白少主吩咐过,若是这一日再没有人从这里上来,就让您撤回。”
“知道了。”女人平静无波地回答道。
那来传呼的白家侍卫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地面正要退出,就听见那女人又说道:“慢着!”
侍卫一惊,顿住了后退的脚步,连忙说道:“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女人黒少白多的眼珠子若有所思地注视了他片刻,接着轻轻说道:“你怕我?”
侍卫一震,连忙抬头,看着这位白家杰出的傀儡大师。
“并非,属下十分尊敬与仰慕大师。”
他低头回答。
她闻言冷冷地看着他的头顶,漫不经心地问道:“家主那边有什么吩咐?”
说的是白安,虽说在极真界,白家所有事宜基本上少主白石拿的主意,但是如今来了蛮荒大陆,家主白石又非之前淡泊不管事的模样,妥当之下,还是问一问的好。
“家主未曾说过,既然如此,那属下即刻去家主跟前禀报一番。”
“嗯,去吧。”
侍卫得了首肯,如获大赦,逃也似地离开了。
女人见状淡淡哼了一声,接着看向身后千米之下的深深的沟壑。
一个城的范围,被挖空,大得足以看不见那头的边。
让她来守这个鬼地方?不知道少主是怎么想的。
在她看来,完全是大材小用!
然而殊不知,就在她同那人对话的时间里,便有二人一狐,悄悄地上了岸,飞速离开了这里。
程清河没有力气,被余回背在背上。
湿哒哒的一身,余回感受到背上那人轻盈的重量,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声。
不过一个多月未见,她已经羸弱至此了,竟然连烘干身上的湿气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程清河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