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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红袍,血溅衣袍,使成红色。 旧时宫廷里惩罚犯了罪的大臣或宫人,喜欢用陈铁做成的闷棍打在人的下腹,力道不轻不重,慢慢击打,看不出伤痕却会震慑腑内,造成出血,囚服染红,视为赭衣。所以又称‘赭红袍’。但此法因其手段极为残忍,民国初年已被《刑法》从刑罚律例中废除。看这位先生的伤显然动手之人深谙此道,下手有所保留,击打时间不长,现在只是轻微的内出血,不然的话,就是冯某医术再精,治好后也会烙下病根。”
这算什么手下留情?
我不由想起之前顾少顷挟持闵爷让我走时闵爷笑呵呵说过的话:“生在乱世,最容不得人做梦。少顷你这么护着小姑娘,实际是害了她。这人哪,早一天知晓世事艰难,明白凡事都需付出代价,未必是件坏事。常言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触目惊心,才可念念不忘。不然一梦梦过了大半辈子,醒来却不一定是好事。就像咱家当年,本以为大清朝不会轻易覆灭,还不是一把火被洋人烧了圆明园。满园子的珠宝毁得毁,烧得烧,宫人们被反锁在大殿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惨叫声,哭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可惜啊,纵使吼破了嗓子,抓烂了门缝,还是无人开门。后来八国联军又打来了北京城,咱家从紫禁城里逃了出来,从此这世上再无大清朝,再无闵公公。这么些年摸爬滚打,咱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这世道怎样变化,不求人,靠自己才是真理。咱家坏事做尽,不怕担此恶名,老弟怎么就不领情呢?”
师哥听了,只一味笑道:“我胆小,经不起这个风险。所以还请闵爷高抬贵手,放师妹先回去,我自随闵爷的规矩。”
原来这就是他的规矩,那个满脸阴鸷如鬼魅的闵爷,他的规矩竟是让师哥如犯了罪的囚犯般被他虐待!我气血翻涌,嗓子里不由吐出一口腥甜。他怕我看到这血腥的一幕,这才强硬叫我离开。可是他不知,过后从他人口中得知比当日亲眼受着更令人难过,因为,我完全是可以阻止他如此的,韩妈已潜伏了5o年,查不查得出接头之人,哪里又有他的性命重要?
我捶着床,只恨当日听从了他的安排,以为那真是对他好,不曾想,还是低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经此一事,我才觉先前的提早放弃真是傻,我为什么就不给自己一次平等的机会?何况,姐姐未必是真爱顾先生,不然那日的后院失态和若有所指以及成韵哥哥的拖梦又如何解释。我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为我们可能的未来放手一搏:“冯先生,请您一定要治好师哥,拜托了。”
冯大夫正为师哥施针,见我突然跪在地上向他磕头,不由诧异:“刘小姐多礼了,医者父母心,您不说我也会如此。更何况你们是世舫的亲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只是我看你脸色煞白,刚又吐了血,恐怕是肝气郁结,忧虑所致。我一会就开方子,你可让人去拿药了,顺便连这位先生的也一并抓了。”
“是啊,阿昭,你得顶住照顾好自己才是,顾少爷还得你照顾呀。你们这样是要吓死我呀!”海朱扶着我的肩哽咽道。
旁边守门的世舫见了,也走过来拉起我:“阿昭,现下最要紧的是,我们得想办法把少顷送出去救治。你这里毕竟是女孩子的闺房,时间久了被人知道你藏了男子在家里,就是刘叔父那里也说不过去。更何况如今的局势,本身就对你们家不利。”
“舫哥,你也看到了,师哥如今根本无法移动。何况,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里去,我要照顾他,我不怕。被人知道了,我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他。”
“不…世舫说得对,我得离开。昨夜那黑衣人已然看到我,我留下只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咳咳……”顾少顷在这时悠悠转醒,看到世舫和海朱都在,明显松了一口气:“而且,吴小姐,我得麻烦你一件事……”
“师哥,你醒了……”我呢喃。
“嗯。”顾少顷转身看我,柔声说,“我没事了,不哭。”
我苦涩一笑:“你别骗我,我都知道了。是冯大夫救了你,他都告诉我了。”
“我就是怕你害怕,这才让你走的。”顾少顷说着,抬起修长的手拭去我眼角的泪,“现在没事了,已经不疼了,所以我可以走。”
“不。”我忽然有些哽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情绪:“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同意你离开么?我不会同意的。”
顾少顷虚弱的笑了:“又孩子气了。世兄,吴小姐,你们得帮我。”
海朱本扶着我在一旁悄悄抹眼泪,猛然听顾少顷唤她,整个人有点晕,她本就对顾少顷印象良好,现下看他为了我竟只身犯险,更是对他好感倍增,一呼百应:“顾少爷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我是罕昭的表姐,直管吩咐。”
世舫也道:“顾兄就别见外了,阿昭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没什么麻不麻烦的。”
“那好,这位医生想必也是世兄的朋友?多谢您大早上跑来救了我。”
冯医生看顾少顷一脸郑重,忙起身说:“这位先生客气了,能挨得住赭红袍的人,实在让冯某佩服。单凭这一点,就算我和世舫没有交情,也要全力以赴。”
“那就麻烦您给我再施一次针,封闭几个穴位。”
“师哥,你要干嘛?”我听他这样说,急忙喊道。
“顾先生是要我帮他离开。”一个沉稳的声音已代替他率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冯大夫?”我难以置信,“您不会答应的,是吗?”
“不……他会答应……”韩妈说着,已推开房间的木门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