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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智贝对马驭风这种诚惶诚恐的样子感到好笑,但嘴上却还是煞有介事地说:“潘书记对你一贯的工作成绩还是肯定的,尤其是家具厂改制过程中的土地置换,你和你领导下的国土局全力配合市委的工作,潘书记在心里是为你记了一笔大功劳的,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潘书记在东江,你马局的局长位置可不是别人随便能来坐的!”
虽然已值秋天,但马驭风还是感觉自己头上、身上都是汗涔涔的,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又擦,同时还不停地附和着霍智贝,“是,是,是……”的应着。〔< 〈 〈
霍智贝与官场上的人物见识得多,马驭风的态度落在他眼里,一眼就能断定自己的话起到了预期效果,随即便趁热打铁便要切入主题:“不过……”
马驭风在霍智贝一压一抬的话语里,早已经听得战战兢兢,本以为霍智贝只是代替潘广年敲打一下自己,刚将自己悬着的心放下,却又听得霍智贝话风一转再度冒出一个“不过”,那颗本就不怎么踏实的心,一下又跳到了嗓子眼,拿着餐巾的手也开始抖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霍智贝,不知道这位霍总的嘴巴里又要吐出什么来。
霍智贝把马驭风的表情收入眼底,却又熟视无睹地别吃边说:“你应该也听说了,省委派了工作组下来,主要还是冲着东江家具改制一事来的。这件事,关系到你、我,事情也是可大可小,万一真被鼓捣出什么事来,不但你、我受累,潘书记也要承担领导责任,可谓牵一动全身,一损俱损啊!”
霍智贝放下筷子,摸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点上,趁吸烟的工夫,同时观察着马驭风的表情。
马驭风也不是笨蛋,他之所以会被霍智贝刚刚几句话吓住,不是说他有多怕潘广年,说到底,他怕的是潘广年手里的权力,书记的好恶决定着他的仕途前程,他当然得小心翼翼,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霍智贝这样一个权力场外的商人如此恭敬,无非也是因为霍智贝与潘广年的亲近关系。
所以,当听到霍智贝说的是工作组一事,他反倒镇静下来,也明白了霍智贝今天请他吃饭的真正目的。
一旦明白了这一点,马驭风反而笃定起来,潘广年让霍智贝来敲打、拉拢他,这就证明潘广年需要他这个利益同盟,那么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自己要想更进一步地向组织靠拢,潘广年能不支持自己吗?
马驭风的嘴角溢出一丝得意,“关于这一点,霍总大可以放心!我马驭风是军人出身,时刻都牢记着干任何事情都要跟党走,具体到我们东江,就是要团结在潘书记的身边,团结一心,分清轻重,梳理好自己分内的工作,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给党委添麻烦……”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霍智贝,“我相信,只要做好这些,并且安稳地送走调查组,无论是组织上,还是像霍总这样的朋友,应该都会现我马驭风是挑得起担子的同志、值得一直信赖的朋友。”
霍智贝不是官员,但他完全能听懂马驭风话里的潜台词,剥去那些冠冕堂皇套话的包装,马驭风其实就是在跟他谈两个条件:向潘广年要官帽、向他要金钱。
霍智贝今天约马驭风的目的就是这个,所以他立刻笑着点头说:“马局如此有觉悟,不枉潘书记对你青眼有加啊!兄弟我也为能认识你这个朋友而高兴,来,喝酒!”
……
霍智贝与马驭风完成一桩交易的同一时间,王鹏正在正阳县宾馆的房间里,与正阳县县长石佑生谈话。
两天前,王鹏与东子见过面,作了一些必要的安排后,就按照原先的工作安排,带队到县里调研去了。
正阳县是王鹏此行的第二站,在第一站云江县,王鹏就修改了行程,用一天时间考察了王鹏让余晓丰事先准备的几个点后,当晚就直接赶到了云江,而云江县在原行程安排中是最后一站,王鹏的做法不但打乱的事先的安排,也彻底让下面各县的领导们弄了个手忙脚乱。
石佑生就是在晚餐桌上接到市府秘书长胡晋的电话,匆匆从饭桌上直接赶到宾馆来见王鹏的,他到的时候,县委书记彭正南与他差不多同时到达,却又被同时告知,王鹏带着秘书余晓丰甩开众人的视线逛街去了,一下又把这俩人惊得冷汗直冒,因此也横生了许多不满。
王鹏到东江工作已近半年,一直没能安排出时间下基层走走,对东江的了解一直只停留在东江市的新城与旧城,下面各县的情况也只是通过递交上来的报告上那些虚幻的数字,以及余晓丰、姜朝平等人的汇报来了解,他本人一直都缺少直观认识,所以,在他的计划里,这一课是迟早要补上的。
但什么时候补,以怎样的方式补,他心里一直在盘算。
以一般人的眼光看来,陈江飞带领的工作组马上要到东江,他这个时候应该留在市里,以便随时了解工作组的调查动向,在万一生情况的时候可以及时应对。
在他眼里,却认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他下去走一走的大好时机,远离漩涡中心,他相信更能透彻、清晰地看到别人所不能见。
而东江远景产业规划的启动实施,对于潘广年来说是个政绩工程,但对王鹏来说却不仅仅是一项政绩,他需要拿出实实在在的工作来支撑这个规划,摸清下面的情况就成了当务之急的事情。
同时,陈江飞带工作组来东江,并不只是在东江市本级产生了许多的流言,下面各县也是众说纷纭,王鹏这个时候下来,正好可以看看下面的干部都是怎样一种心态。
正是这三个方面的因素,成了王鹏这次调研的直接或间接动因。
第一站云江县各方面的情况都比较稳定,尽管王鹏是在半道上临时决定第一站就前往云江,但当地政府不但应对可圈可点,四个考察点看下来的情况也令王鹏比较满意,与当地党政一把手白亚男、赵亮的交谈也相对顺畅。
到正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王鹏让同行的胡晋安排大家简单吃了点,他就与余晓丰偷偷溜出了宾馆。
正阳县是东江市经济最落后的一个县,民风素来慵懒,以小富即安为目标,一直是市里最头疼的一个地方。
王鹏与余晓丰信步而走,晚上八点的光景,县城街道上却是寂静得连树叶跌落的声音几乎能闻,主街光华街两侧的商店也只有零星的几家亮着耀眼的白炽灯,透过临街的橱窗和玻璃门,能清晰地看到顾客寥落。
但当王鹏与余晓丰转入一条狭窄的弄堂,穿到与光华街平行的万福路后,他们的眼前立刻呈现了一副活色生香的闹市景象,这里竟聚焦了近百个摊位的夜排档,人们在简易棚下围坐在油腻泛亮的木桌前,杯盘作响,很是热闹。
王鹏初到宁城上学的时候,在茶馆当过学徒,清楚知道市井之地往往也是新闻聚散地,当即决定也找张桌子坐下来,边吃宵夜,边听听市井新闻。
余晓丰自是没想到王鹏要在这种地方吃夜宵,但看到王鹏早就自己先兴匆匆地坐了下来,他只好快跟上去,帮王鹏先把碗筷什么的烫洗一遍,然后又走到灶炉边上去看那些一溜排开的菜色,考虑着点些什么来吃。
趁余晓丰点菜的时间,王鹏已经靠着兜里的香烟与邻桌的烟民搭上了腔,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内容是上天入地、海阔天空,时不时夹一些正阳当地的新闻。
“……像这样的夜排档,一个月下来,应该收益不错吧?”王鹏瞄着整条街上攒动的人头,不经意地问邻桌。
邻桌一脸好笑的表情,“这么热闹的人流,也难怪你们外地人会这么想!”他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实际上哪有这么好哦,不信你问老板!”
邻桌说着就朝正掌勺的摊主喊:“大力,这位老板觉得你这摊子挺挣钱,是不是啊?!”
摊主大力抬了抬头,自嘲地笑笑,又重新埋头专注地干着自己的活,始终没有搭腔。
邻桌朝王鹏抬了抬下巴说:“看到他的表情了吧?有苦说不出啊!”
“哦?”王鹏有些惊异地看了看长长的万福路,又瞄了瞄埋头干活的大力,不解地对邻桌说,“不应该啊,照说这活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毛利高啊,赚不到就奇了!”
“呵呵,老兄,你这是看表象……”
邻桌的话还没说完,就转过身去低头顾自己吃起来,再不理会王鹏。
王鹏莫名其妙之余,正想伸手拍邻桌的后背,让他把话讲完,眼角余光却瞟到了六七个壮汉来到大力的面前站定。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透出凉意,但这几个壮汉却似港产片里的古惑仔,清一色穿着黑色的背心,正好把他们从肩到臂腕纹着的青龙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