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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没走两步,今夕便顿住了。身子微微僵直,所谓关心则乱,似乎一点都不假。他怎么就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呢?
这是毓亲王府,自己是毓亲王的人。
不对,现在应该是太子府。
他是何今夕,东宫的家奴。
心头苦笑,今夕抚着栏杆怅然若失的坐下。突然觉得上天跟自己开了个大玩笑,玩笑大的教人接受不了。除了自己险些病死之际,林慕白前来府中治病,这段时日他还真的没再见过林慕白。
然则这样也好,至少知道她还活着,她还是周全的。
那么自己这副残损的身子,便是就此折了,亦是甘愿。
只不过这世上有些东西,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转身,今夕遇见了不想见的人。
白少康眸色微冷的站在他身后,惊得今夕骤然急退,哪知白少康陡然上前,伸手便擒住了他的胳膊。下一刻,一个纵身,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直接将今夕带离太子府。
因为白少康来府中,是经过容景宸默许的,是故他才能轻而易举的将今夕带走。若是知道会有这一日,容景宸只怕悔之莫及,必定不会让白少康登堂入室。
今夕本就柔弱,被白少康擒住,愣是使不出半点挣扎的气力。
除了王府,白少康一记手刀落下,今夕便失去了意识,直接被人丢在墙外的马车内,快速驶离京城。马车飞快,扬长而去。
等容景宸回府,得知今夕失踪,已经是晌午时分,车子早已走远。
“白少康!”容景宸咬牙切齿。
护院们跪了一地,“属下等未曾料想他会对公子下手。”
“马上去追,把公子带回来。”容景宸眯起危险的眸子。
“殿下,那白少康——”刘瑜犹豫了一下,毕竟此刻的白少康,手中掌握着容景宸最需要的东西。
“生死不论。”容景宸拂袖。
刘瑜面色一紧,这才意识到,殿下是真的生了大气,是故慌忙行礼,“卑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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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亲王府。
容盈握住林慕白的手,俯身蹲在她跟前。
林慕白正要歇息,不觉笑道,“有什么话便说吧,这般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了多大的过错。赶紧说,我有些累。”
“你别激动。”容盈把话说在前头。
眉睫陡然扬起,林慕白正了颜色。他说这样的话,她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今夕失踪了。”容盈说,目不转瞬的盯着她的脸。
眸光恍惚间溃散少许,林慕白反握住他的手,“然后呢?”
“探子在京城内,发现了白少康的踪迹。”这意味着什么,就不必容盈细细解释了,林慕白心知肚明。白少康是什么人,奸邪小人,最喜欢在背后做小动作。当年大殷尚在便是如是,今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徐徐松开容盈的手,“我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白少康的目的为何,然则敢在太子府下手,显然是有过考量的。是故他不可能轻易伤害今夕,所以你别太担心。”容盈道,“这件事,恭亲王府不好插手,毕竟是太子府的私事。容景宸不会明目张胆的去追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白少康。”
“偌大一个太子府,连个人都护不住,简直废物。”林慕白眸色冰凉。
这话意味着什么,容盈心里很清楚。偌大一个太子府,怎么可能任由白少康穿梭自如,还把人给劫走。是故这件事容景宸不敢声张,毕竟白少康身份特殊,一旦被人查出自己与前朝太子纠缠不清,其祸非小。
容盈抚上她紧蹙的眉眼,而后将掌心温柔的贴在她的小腹处,“放宽心,这件事我会让人跟着。”
“不。”林慕白摇头,“这事你不能出面,我会让黑子去办。江湖人江湖事,你一个朝廷中人若是掺合其中,难免会给人落下把柄。容景宸已经是太子,但你还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根刺都长了那么多年,也该拔了!”容盈笑了笑。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事,林慕白与容盈细细的分析过,最后得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结论。那就是白少康的手中需要足够的筹码,来要挟容景宸,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么白少康的手中,到底握有什么筹码呢?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那些东西。
黑狐领命,派出大批的探子去城外搜寻今夕的下落。当然,他们的人不能惊动太子府的人,否则容景宸知道还有人在搜寻今夕的下落,势必会对今夕起疑。到时候,今夕就算救了回来,也会有危险。
容景宸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今夕醒来的时候,手脚皆被束缚。他躺在木板床上,扫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破破烂烂,也不知是什么地方。透过破碎的窗户纸,依稀可见外头的天色灰暗。
白少康下手够狠,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还是晕晕乎乎的。今夕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会子连喘气都觉得有些费力。调整了很久,才逐渐缓过劲来。
这是什么地方?
他挣扎了一下,奈何绳索绑缚得太紧,他根本无法挣脱。
许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外头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走越近,今夕的一颗心顷刻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可没忘记,自己昏迷之前见到的那张脸。他认得那张脸,知道那个人的秉性。
门开了,鹤道人和白少康一前一后从外头进来。
今夕缩在墙角,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无害。林慕白初见他时,都未能认出他,所以他不相信白少康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抓了自己,无外乎是觉得容景宸与自己的关系,是可以值得利用的。
鹤道人拂尘一甩,“看上去果然是个极好的货色,难怪容景宸这般珍爱。”
“出世之人,说这般风尘之话,也不怕三清降罪。”今夕冷笑两声,“就你这样的,也配这一身行头吗?”早年,这鹤道人就跟着白少康跟白馥作对,是故今夕见着眼前这两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逞一时口舌之快没用。”白少康嗤冷,只不过看这美男子的容色,隐隐总觉得有几分熟识。然则一时半会的,他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今夕,“你叫何今夕?”
“这话你可以去问太子殿下。”今夕可不是傻子,白少康眼中的疑惑摆明了有所怀疑,他不可能自报身份。否则到时候容景宸不会来救他,反而会杀了他。
白少康笑了,“你都在这儿了,还想着他会来救你吗?”
今夕反唇相讥,“你把我抓来,不就是想让他有所顾忌,不就是想看看他对我重视程度,够不够当你手中的把柄吗?”
闻言,白少康面色一紧,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今夕,“本宫一点都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你是在告诉我,你嫉妒我比你聪明?”今夕笑得凉薄。早年他就嫉妒白馥,几欲置白馥于死地。这些事,今夕都知道,心里有本账,其中一页便是白少康的黑账。
白少康冷笑两声,“你已经落在本宫的手上,还有什么可嫉妒?只要本宫一句话,你就得死!现在求饶还来得及,也许本宫一时心软,看在你是容景宸的男宠,会饶你一命。”
“那么现在,你就能饶了我。”今夕无奈的摇着头,“难怪你永远是输。”
“你说什么?”白少康切齿,眦目欲裂。
他突然觉得,但凡生得好看的,都是尖牙利嘴。怎么看着看着,就想撕了他?
“你少在这里装,什么本宫?你还是哪朝哪代的本宫?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到底什么是事实?”今夕眸光利利,嘲讽至极,“人最可悲的,就是永远活在自欺欺人里。”
音落瞬间,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今夕身子一颤,当下摔在那里无法起身。他的手脚本就被绑缚,这会摔在那里,只能扭头狠狠盯着眼前眦目欲裂的白少康。他这副讨厌的模样,跟以前真是没有一点区别。
口腔里迅速散开浓烈的咸腥味,有温热的东西沿着唇角徐徐而下。
鹤道人快步上前,“殿下。”
也不知为何,白少康只觉得眼前的今夕,格外的碍眼。那种碍眼程度,跟当年的白馥有得一拼。他似乎不太喜欢,长得太美的男男女女,尤其是不属于自己的。有一种由内萌发的厌恶,极度的嫌恶。
“殿下若是把他打伤或者打残、打死,到时候容景宸那里可就没有价值了。”鹤道人凝着今夕的脸,似乎也有一些熟悉的感觉,“容景宸喜欢他,不就是因为这张脸吗?”
诚然如此,今夕的容色,可谓绝世无双。他不像寻常男儿,一身阳刚之气。他身上更多的是如女子般的娇柔婉约。唇红齿白的男儿,眉目间时常凝着淡淡的忧愁,敛眸时的温和与从容,只一眼就足以教人心生怜惜。也难怪容景宸为之疯狂,本就好断袖之癖,见着这样世所无双的可人儿,自然是要紧抓不放的。
世间俊俏的男儿万,可是能把素衣白裳穿成这样淡雅如莲的男子,只怕少之又少。
白少康突然攫起今夕的下颚,瞧着他脸上清晰的五指印,笑得愈发凛冽,“果然是绝色,只不过本宫最讨厌这世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你就跟当年的白馥一样讨厌,令人厌恶至极。不就是仗着一张惊世骇俗的容脸吗?凭什么人人都要喜欢你?”
今夕突然明白,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白馥,所以在发泄心中埋藏了多年的怨愤。
白少康容色平平,对于先帝而言,身为太子的白少康,实在没有太多可圈可点之处。而白少康的母亲,虽然是皇后,可终究也不得皇宠。只是因为姿色平平,所以不管是母亲还是儿子,都输给了白馥母女。是故白少康憎恨世上一切,不属于自己的美好。
这大概就是白少康内心的心魔,一辈子都抹不去的心里阴影。
“你真可怜。”今夕笑了,“你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你厌恶别人得到。”
白少康切齿,“至少你现在落在本宫手里,如果容景宸够聪明,他会知道怎么做。事实上,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救你。因为本宫是前朝太子,他不敢让人知道,本宫曾经出现在他府中。你知道联络前朝太子,是什么罪名吗?”
“你真卑鄙。”今夕冷笑,“不过你打错了主意。太子殿下虽然喜欢我,可是他更爱江山。在江山与我之间,他会选择前者,而绝对不可能选择我。你拿我当赌注,只怕会输得更惨。”
“那又怎样?等本宫拿到东西,这天下都会是本宫的!”白少康仰头大笑,那种如胜利者般的欢愉,让今夕冷了面色。
东西?
什么东西?
他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白少康与容景宸,这样紧张的。
不过,他不知道并不代表林慕白也不知道。如果林慕白知道,那么——今夕突然想着,是不是能借着这次机会,让容景宸和白少康斗个你死我活,而后让林慕白渔翁得利?
有可能吗?似乎是件很难的事情。
白少康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没有大智慧。可是白少康身边的鹤道人,却精明得让人心慌。今夕虽然聪慧,但论之经验与阅历,绝对比不过鹤道人这样的老江湖。
深吸一口气,今夕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不怎么样,只想拿着你,然后与容景宸平分。”白少康拂袖而去,“鹤道人,好好跟他讲讲道理。”语罢,已经迈出了房间。
看一眼微合的房门,今夕盯着眼前的鹤道人。
鹤道人不紧不慢的上前,解开了今夕的绳索,瞧着今夕手腕上的血痕,倒是有些惋惜,“无量寿佛,公子何必如此倔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本不是江湖中人,不算朝廷之人,何必要牵扯其中?”
今夕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看上去温和至极。
见状,鹤道人继续道,“殿下虽然对你下手,但换做平素,早已杀人,如今这还是轻的。奉劝一句,莫要逞一时之快,公子还是要惜命为好。”
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以甜枣。
今夕嗤笑两声,“然后呢?惜命却把命交到你们的手里,还不是一样?你们是刀俎,我是鱼肉,任你们宰割。你当我是傻子吗?”
鹤道人凝视着今夕良久,今夕的心里是慌张的。毕竟自己是前朝中人,这鹤道人也来自前朝,万一他想起什么,或者认出点什么,自己都会有危险。
自己这条命倒也罢了,怕就怕连累林慕白。
“公子面善。”鹤道人说了一句。
今夕佯装若无其事,眸光凛冽,“出家人看谁都面善,可做的事哪件是善事?”冷嘲热讽,表露无遗。
鹤道人低头一笑,“时势所逼,实乃情非得已。还望公子好生想清楚,咱们也是讲道理的人。伤着磕着实在没有必要,还是有话慢慢说为好。”
“那便告诉我,你们抓我的真实目的。”今夕冷道。
鹤道人道,“无他,不过是让你一路随行,教身后那些跳梁小丑略略收敛一些。到时候,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今夕一怔,“跳梁小丑?”
这么说,容景宸一直在后头?是因为忌惮着他的周全,所以没能下手?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今夕凝眸。
“两样东西,财帛,天下。”鹤道人起身,“言尽于此,还望公子好生思想。我们这也是为了你的太子殿下着想,他想要财帛想要天下,我们就得好好合作。”
“什么财帛?”今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一次经过容景宸的书房,隐约听见他跟人在说什么前朝之事,隐约提到前朝宝藏。
蓦地,他骤然盯着眼前的鹤道人,似要从鹤道人的身上看出端倪来。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好好做你的人质,事成之后我们会放了你。”鹤道人这句话无疑是给今夕下的定心丸。只要今夕安分守己,他们不会伤害他,而且以后还会放了他。
可今夕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你说相信就能相信吗?白少康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卑劣无耻,急功近利,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恢复了自由,今夕勉力撑起单薄的身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这儿显然只是暂时落脚点,没有过多的铺张,也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板凳,再无其他。 透过残破的窗户纸,他能隐约看到外头的情景。
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守卫,看上去有些松散,可今夕觉得白少康这人虽然脑子不够用,但是警惕性却是极好的。因为他生性多疑,从不肯轻易相信别人,所以绝对不可能只派了这么点人来守着他。若自己没那么重要,也就不必劳烦白少康亲自走一趟太子府了。
他抬头望着房梁,约莫会有人蛰伏在四周。所谓的松散,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表象罢了!
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会武功,自然逃不出牢笼?要不——合作?若要取之,必先予之,不是吗?他是真的想知道,白少康到底想得到什么东西?前朝宝藏,真的只是金银财帛?
恐怕不仅仅如此,金银财帛再好,也不可能让一个个都信誓旦旦,声言得到宝藏就能得到天下。
宝藏!
容景宸也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的东西,必定不简单。
鹤道人出了房门,总觉得有些奇怪。
小道童不解的问,“师父,怎么了?”
“看着有些面熟。”鹤道人眯起了眸子,搜寻着记忆里的某些画面。
小道童微怔,“像师父的故人吗?”
故人?
蓦地,鹤道人倒吸一口冷气,突然凝着自己的小徒儿不说话。良久,他突然拂尘一甩,急急忙忙的离开。进得门内,他将视线落在白少康的身上。
白少康微怔,“你这样看着本宫作甚?”
鹤道人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没什么,只是贫道在想,那容景宸是不是真的能乖乖听话,为这一人而放我们一马?”
“权且不论这些,投鼠忌器却是事实。”白少康道,“他怎么说?”
“有些动摇了,估计再说说,就能答应与我们合作。”鹤道人道。
“好!”白少康深吸一口气,“准备一下,启程。”
鹤道人颔首,“是!”
“这一次,本宫势在必得。”白少康咬牙切齿。
鹤道人去而复返,让今夕的一颗心陡然提起。瞧着面带微笑的鹤道人,今夕面不改色,“你回来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来鉴证一下自己的疑虑。”鹤道人若有所思的盯着今夕,“今夕是何夕?公子的名讳,是这个意思吗?”
今夕凝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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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太子府出了事,但是丝毫不影响容景宸对于朝局的掌控。大权在握的感觉真好,虽然没有人可以与自己分享,但是生杀在握简直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皇帝缠绵病榻,太子监国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乃是常理。
当然,容景宸现在可不敢坐在龙椅上,只是在金銮殿上正襟危坐,听着群臣上奏议事。
宋久清上前行礼,“启奏太子殿下,西北今年大旱,粮食减产,国仓空虚,实非大祁之福。臣以为,当增加徭役赋税,以增军饷供应十足。如今我大祁四面动荡,军政不可有失。”
增加徭役赋税本是常有的事,朝廷对于这一项也是时常调整。
虽然月氏如今暂时安稳,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起兵戈,是故保持军饷的供应乃是国之根本,也是无可厚非之举。
容景宸犹豫了一下,转而望着孟行舟毕恭毕敬道,“不知丞相大人有何高见?”
孟行舟面色淡然,慢慢悠悠的走到殿中央,朝着容景宸行了礼,淡淡道,“启奏太子殿下,臣私以为实乃不妥。西北大旱,粮食减产,百姓本就不好过。若是增加徭役赋税,无疑是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说好听点,这是吃得苦中苦,说难听了搞不好就是官逼民反。”
“你!”宋久清冷眸。
容景宸点了点头,“丞相所言极是。”
故而孟行舟继续道,“殿下睿智,理当明白所谓国之根本,乃是以民为本。皇上常说,百姓安则天下宁。百姓不宁,则天下难安。是故臣斗胆,请殿下三思。国库空虚,当以他法而充实。臣为百官之首,愿捐一年俸禄,充盈国库。虽是杯水车薪,但臣之心天地可鉴,绝无私心。”
容景宸目露赞许,“丞相大义,本宫自愧不如。”说着,朝孟行舟俯身作揖。
孟行舟随即还礼,“臣身为百官之首,理当做出典范。太子殿下言重了!”
“本宫也愿意捐出一年例银,以丞相为例。”容景宸当众宣布,“还有谁,愿意与本宫共承当?”
这一声,谁敢不从。
百官齐刷刷跪下,道一句,“太子殿下英名,臣等愿跟随殿下。”
“多谢诸位大人!”容景宸谦卑作揖,看上去,好一派祥和之气。
等到下了朝,孟行舟瞧着宋久清一脸的黑冷,当即笑了笑,“怎么,南陵侯府这样大的产业,侯爷连一年的俸银都舍不得?让世子少去一趟宝香居,就什么都够了。”
“哼!”宋久清不屑一顾,拂袖而去。
孟行舟笑着摇头,“越是财大气粗,越是小气。”语罢,离朝回府。
宋久清没有当即离开,而是去找了容景宸。此刻的容景宸还在偏殿里歇着,他就知道宋久清会过来找自己,是故也不急着去探皇帝。
“参见太子殿下。”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这是皇宫,可不是外头。
容景宸笑了笑,随即放下手中的杯盏,快步上前将宋久清搀起,“舅舅何须多礼,这儿没有外人,舅舅随意就是。”
听得太子殿下称呼自己为舅舅,宋久清肚子里的火气当即减了大半。可面上还是带着几分凉意,一声轻叹道,“多谢太子殿下。”
“舅舅是为了朝廷之事来的吧?”容景宸心知肚明。
宋久清别过头去,“臣是为了殿下的大业。”
容景宸笑了笑,“舅舅的心思,本宫心里明白,只不过舅舅不该操之过急。您想过没有,这孟行舟如今身负皇恩,乃是皇上钦点的辅政大臣。若本宫现在就与他对着干,来日万一父皇清醒,他在父皇面前参本宫一本,你觉得父皇会怎么认为?”
闻言,宋久清面色一紧,当即回望着容景宸,心下微凉,急忙行了礼,“臣思虑不周,未能想到这一层,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容景宸面露难色,“舅舅如此大礼,实在是折煞本宫。来日本宫还得依仗舅舅,还望舅舅莫要嫌弃外甥愚钝。如今的朝堂上,必须步步为营。父皇虽然病重,可本宫终究也只是太子。若是得罪了舅舅,请舅舅莫要在意。外人再好,也不及咱们甥舅来得亲。咱们可是亲甥舅!”
宋久清点了点头,“那孟行舟——”
“如今还不是动他的时候,他这头老狐狸还得再惯一惯。”容景宸若有所思,“舅舅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众怒难犯?今儿个朝廷上,他自请捐银,实则已经触犯了众怒。”
宋久清突然明白了容景宸的意思,来日皇帝两脚一蹬,那么这天下就该是容景宸做主。而丞相孟行舟因为得罪了太多人,以至于被百官排挤。到时候孟行舟能不能当丞相,是容景宸一句话的事。
再退一步讲,孟行舟能不能保住性命,也是容景宸一念之间的事。
这么一想,宋久清突然觉得好一片海阔天空。
来日自己的外甥当了皇帝,那么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到时候还怕什么孟行舟?想弄死他,还不是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吗?
“臣,明白了!”宋久清行礼。
“舅舅能明白本宫的苦心,本宫深感宽慰。”容景宸亦装模作样的朝着宋久清作揖,“还望来日,舅舅忍耐一些,忍一时风平浪静,到来日新仇旧恨一起了账。”
“是!”宋久清低头,面带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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甥舅两个好一番盘算,孟行舟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一如既往的回了丞相府。但有关于丞相捐银的事儿,很快就从宫里传了出来,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迟早是要人尽皆知的。
孟麟单膝蜷着,悠然自得的在孟行舟的书房内嗑着南瓜子,瞧着孟行舟慢慢悠悠的进门。
“爹,回来的路上没人拦路?”孟麟笑吟吟的望着他。
“没见着你爹我灰头土脸的回来,很失望?”孟行舟不悦的看一眼案上的瓜子壳。
孟麟道,“你们还没出宫,消息就散开了。听说爹要捐献一年的俸银,实在让儿子为爹捏了把冷汗。爹自己捐献,偷摸着就罢了,非得拿到朝堂上。百官之首都捐献了银两,底下的人不跟风可就说不过去了。您这样,是要触犯众怒的。”
“然后呢?”孟行舟倒上一杯水,慢条斯理的喝着。
“然后爹就等着被人扒皮抽筋!”孟麟笑了笑,“如今一个个都等着看爹跌落神坛,爹就不怕吗?”
“怕什么?做都做了,难不成还要我去求着他,把自己的银两要回来,然后把文武百官的银两也都讨回来?”孟行舟别有深意的笑着,“朝廷上的事情,你不懂。”
孟麟点了头,“我着实不懂,不过既然是爹的意思,想必早有盘算。”
“知道就好,以后我的事你少插手。横竖你不愿入仕为官,所以这些事你就少参与,少说话,免得多说多错。”孟行舟惯来谨慎,“还有,让你的人少去掺合南抚镇的事情。沐王已经被免为庶人,流放千里,你若是再与他牵扯不清,只怕到时候你会惹祸上身。”
孟麟两手一摊,“平素惹的祸事,似乎也不少。爹如今不就是想让儿子惹祸吗?既然如此,身为您唯一的儿子,不得好好的帮爹一把?上善若水,麟儿可没忘记爹的谆谆教导。”
孟行舟揉着眉心,“那你自己小心点,惹祸也得有个限度。别到时候,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又不是宋明成,爹放心就是。”孟麟深吸一口气,“不过我还真得想想,怎样坑爹,才算坑得天衣无缝。爹,您说是不是?”
孟行舟蹙眉望他,无奈的摇头。
“爹,谋逆之罪,您敢担着吗?”孟麟突然开口。
孟行舟陡然抬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爹觉得呢?”孟麟似笑非笑,灿若星辰的眼底,泛着狡黠微光。身为狐狸的儿子,自然也得狡猾透顶才是,否则如何算得上梁不正下梁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