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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麟觉得这魏道德估计是自己的克星,都要出门了,还给逮个正着。可惜他不是秋朝,绣花枕头没有半点手脚功夫,如果被人认出来,他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深吸一口,孟麟正欲抬头,却听得后头传来女子温婉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魏道德一愣,随即上前行了礼,“参见娘娘。”
道一句娘娘其实也算是够客气,徐慧在这些人跟前,位份太低。但好歹她也是有位有份的,又生了皇子,从不曾招惹任何人。这脾性温婉,举宫皆知。
徐慧笑着颔首,“公公这是做什么?天牢重地的,都在赶场子吗?”说着,瞧一眼那两名狱卒,“赶紧出去吧,这儿不需要人伺候。”语罢,从初心的手中把食盒拎了过来,“我做了一些点心,魏公公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看。”
魏道德双目如炬,对于这宫中一干事宜都看的清楚。听得这话,轻叹一声道,“娘娘别忙了,皇上有旨,让奴才过来宣旨。您这点心呐,估计沐王殿下只能带着路上吃了。”
音落,徐慧手一松,食盒瞬时落在地上。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徐慧眸色惊颤,“皇上要杀了沐王吗?”
魏道德笑而不语,“君威难测,老奴也是没法子呀!”拂尘轻甩,已经朝着牢门走去。
出了门的孟麟心知不妙,皇帝这么快就让魏道德过来宣旨,可想而知,这是压根不想给任何人驰援的机会。皇帝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沐王吃罪不起。看样子这一次,还真是神鬼难救。
不过,所幸徐婕妤来得及时,否则孟麟自己都会有麻烦。
魏道德缓步走到了容景垣跟前,圣旨手中一晃,就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沐王大逆不道,意欲谋反,今查罪证确凿,当斩立决。”
徐慧跪在那里,一下子瘫软在地,所幸被初心快速搀住。
容景垣白了一张脸,愣是没有二话。
魏道德继续念到,“惟念皇恩浩荡,沐王戍边功不可没。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即日起免为庶人,罢黜一切军中职务。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钦此!”
收了圣旨,魏道德轻叹一声,“殿下,谢恩吧!”
容景垣跪在那里,举止僵硬,不紧不慢的磕了头,而后双手伸出,毕恭毕敬的跪领圣旨,“儿臣领旨,谢父皇恩典。”
“永世——不得回京?”徐慧面色惨白,神情呆滞的望着自己的儿子。若说此前容景垣征战在外,自己长年累月见不着他,可到底还是能见着的。但是现在?这不是让他们母子从此永隔一方吗?
唇瓣止不住颤抖,徐慧伸手抚着容景垣的面庞,顷刻间泪如雨下,“景垣,娘对不起你!”
但凡她这个母亲,稍微有些本事,自己的儿子都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但凡她这个母亲在皇帝面前,稍微有点宠爱,都能说得上话。
可是现在,她除了接受母子分离的痛苦,她什么都做不了。
魏道德叹息着朝外走,临了又回头瞧一眼泪流满面的徐婕妤,“娘娘还是想开些吧,活着总是有希望的。若真的斩立决,殿下是不必走了,可也是再回不来。如今的结果,皇上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还望娘娘和殿下,莫要怨恨皇上。国法昭彰,谁都无能为力。”
“我哪敢怨恨皇上,能保景垣一命,已是最好的结果。”徐慧泣泪,“景垣也不会怨恨他父皇,自己做错的事,就得自己承担。且不管旁人如何,错了就是错了。”
这一句“错了就是错了”,夹杂了多少酸楚。别人不知道,魏道德却是清楚的。
魏道德点了点头,抱紧怀中的拂尘轻叹一声,“好好说会话吧,待会就会来人送殿下出京。”语罢,魏道德再也没有停留,疾步离开。
容景垣跪在那里,朝着自己的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不能常伴母亲身边,还望母亲顾自珍重,莫要以孩儿为念。远去千里,遥记母安。”
徐慧起身,扶着牢门泪如雨下,“不管发生什么事,娘都不怕连累。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必顾忌我。我这辈子困在这囚笼里已经太久太久,即便来日能振翅高飞也不想再飞了。景垣,你还有机会。”她拭泪,温和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山高海阔,如果真的能离开,就别再回来。”
闻言,容景垣一愣,“母亲?”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你个性实诚,实在不适合在宫中生存。不要念着我,我如今在宫里活一日算一日。来日你去了外面,若有机会——”她咬唇,浑身轻颤,“就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哪怕做个老百姓,也胜过帝王家。”
容景垣红了眼眶,七尺男儿也跟着落泪,“儿臣不孝!”他狠狠的磕头。
“你对我最大的孝顺,就是好好活着,不要像娘一样,再这四方城里虚耗一生,最后想要的什么都没得到。”徐慧泣不成声,“记住娘的话了吗?若有机会,不要犹豫。”
“母亲,孩儿不能这么做!”容景垣伏跪在地。
“这是母亲的命令!”徐慧斩钉截铁。
容景垣自然不敢吭声,依旧跪在那里。
徐慧俯身搀起了自己的儿子,瞧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七尺男儿,心中百感交集,“是母亲没教好你,如果母亲一开始教你的是尔虞我诈,也许你不会经常被人欺负。如果——”
“如果是那样,那么此刻儿臣会觉得很累。”容景垣接过话茬,“但是现在,儿臣觉得很满足。不管走到哪儿,不管做什么事,只求无愧于心。这是母亲教的,也是儿臣觉得最好的做人道理。”
徐慧连连点头,外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想了想,徐慧将食盒打开,里头的点心因为方才那一摔,摔碎了不少,“都摔碎了。”
容景垣拾起未摔碎的点心,快速塞进了嘴里,“还能吃。”便朝初心道,“把点心给我包起来,带着路上吃。”
初心抹着泪,取出帕子小心的将未碎的点心包起来。
“哭什么?”容景垣笑了笑,“离开是好事,以后我再也不必上战场惹母亲担心。虽然以后相隔千里,可母子连心,又有什么可怕。”
徐慧点了点头,瞧着被包好的点心,小心的从初心手中接过,递到了容景垣的手里,“我会打点一下,这一路能让你好过一些。”
容景垣俯首,“多谢母亲。”
母子之间,有些话其实不必多说,各自都心中明白。有些事既然到了这地步,自然是无可挽回的。圣旨已下,就是绝路。
容景垣被带走的时候,徐慧没敢跟着。这是皇宫大内,她的一言一行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儿子的命运。她只能远远的望着,望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带走,越走越远。
而且她知道,这一走,将不再回来。可身为母亲,她这心里总还是抱有希望,希望有一天他还能回来。否则,她到死都不会瞑目。
孟麟远远的站着,这会子已经褪下了狱卒的衣服,换上了御林军的衣裳。他刚想上前,却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公子,宫中不宜久留,还是走吧!”
深吸一口气,孟麟是个理性多过感性的人,是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举目远眺的徐慧,转身离开。没走两步,他又回头看了徐慧一眼。
如果自己的母亲还活在人世,也许自己出门的时候,母亲也会这样眺望吧!
可惜了!
他没有!
沐王被免为庶人,流放三千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嘲讽有人笑,众生万相罢了!
红坊内,林慕白瞧一眼面色涨红的苏婉,心里隐约猜到了她的心事。
苏婉也没吭声,只是跟林慕白面对面坐着,指尖微微绞着袖口。沉默良久,她才望着林慕白道,“听说沐王殿下被免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不是听说,是事实。圣旨一下,昭告天下。”林慕白道,“不但被免为庶人,流放三千里,而且还永世不得入京。”话音刚落,林慕白便看见苏婉的面色紧了紧,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婉儿,你面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
苏婉连连摇头,“没什么。”
“心病还需心药医,你确定没什么吗?”林慕白轻叹一声,“婉儿,对我你还需要隐瞒?”
“沐王救过我。”苏婉抿唇,“我——”她苦笑,“其实我没你那么勇敢,也没你那么敢作敢当。可是有些时候我希望能成为你这样的人,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尽情做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可事实上,这很难。”
林慕白静静聆听,“然后呢?”
“我这辈子什么都没为自己争取过,而后遇见你,我才想起来自己是个人,应该活出个人样。”苏婉道,“然则世俗摆在那里,很多东西不是你觉得可以就能逾越的,我到底没有这样的勇气。”
林慕白问,“我问你,如果你身上有国仇家恨,你能否放下?”
苏婉蹙眉,而后摇了摇头,“未必。”
林慕白又道,“我再问你,国仇家恨能否逾越?”
苏婉沉默了。
“可是婉儿,一个人只能活一辈子,你若敢抱定希望要等来生,我可以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用来错过。错过所有你爱的和爱你的,错过你所有想珍惜的和珍惜你的。”林慕白握住她的手,“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对沐王动了心思。”
苏婉垂眸不语。
“可是你觉得自己是齐王府出来的,不管你跟齐王有没有夫妻之实,可名义上你都是沐王的兄嫂。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输给自己。”林慕白轻叹,“如果真的动了心思,但凡有一点心思,你就去做。”
苏婉仲怔,“可我的身份——”
“你是于蔓,不是苏婉,你忘了?”林慕白笑道,“苏婉已死,如今的你跟齐王府没有半点关系。你若不去争取,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想要的?难道你要等着人家捧着一颗心主动送给你?纨绔子弟有的是花花心肠,你敢要吗?”
容景垣注定不是那种能主动的人,他实在是太老实了。未经人事,不懂人情世故。
一块木头,你要让他暖了心,你就得时常捂着。捂热了,他就是你的,而且只认你一人。
“我想出京。”苏婉犹豫了一下。
林慕白笑道,“那你想过没有,流放三千里,正是边关苦寒之地。你虽然是于蔓,可是你也是千金小姐出身,你确定能吃得苦吗?”
苏婉深吸一口气,“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熬不过去的。就像你说的,人只能活一辈子,我只有一生。我不想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我想要好好的活着,活得幸福一些。”
“我来安排。”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林慕白朝她浅笑,“其实你不必担心,恭亲王府虽然护不住你们,然而红坊却可以做到。”有些事,官家不方便出面的,商家却能时刻出手,且不会惹来怀疑。
“你的意思是——”苏婉仲怔。
“难不成让你去那儿当兵吗?”林慕白道,“红坊正在扩张,多一个铺面就多一个暗哨,咱们可以及时通信往来,你觉得如何?”
苏婉起身,朝着林慕白行了大礼,“你的再生之德,婉儿只能来生再报了!”
“我不要来生,我就要今生。”林慕白笑道,“用女人最原始的武器,拿下他。”苏婉面色微红,听得林慕白继续道,“我等你凯旋而归的好消息。”她顿了顿又戏虐道,“说不定下次见面,你会和我一样。”
一样?
苏婉仲怔,却见林慕白含笑轻抚自己的小腹,当下面若桃花,红到了耳根,“你——你又取笑我。”
“这种事谁都说不定,缘分到了,你想躲都躲不掉。”可不是嘛,隔了六年还能遇见。换了容颜,还能相认,不得不说有些东西,冥冥之中注定是你的那就是你的,谁都拿不走。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自己当年争取,自己撩拨,又怎么能把这样不要脸的男人弄到手呢?
苏婉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道,“但愿他不会躲。”
林慕白娇眉微蹙,“估计会躲,但——就看你的本事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自己去捂热他。当然有些时候,免不得用点手段。”
“我知道。”苏婉一笑。
“你准备一下,我回恭亲王府,帮你安排事宜。虽然他们行程在你前面,但我保证你能追上他们。”林慕白拍了拍苏婉的手背,“放心。”
苏婉点头,如意从后面出来,“师父,我有话要跟你说。”
见状,苏婉会意的离开。
“怎么了?看上去慌慌张张的。”林慕白笑了,“身为红坊的东家,得沉稳。婉儿走了,我会酌情为你再找个掌簿。”
“不是这个!”如意蹲下身子,握住木轮车的木扶手,“师父,我前阵子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那背影像极了暗香。师父,你当时真的确定暗香已死吗?”
林慕白眸色一滞,“你说什么?”
“暗香!”如意知道这个名字对林慕白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为了师父的安全,她不能藏着掖着。有些事情,攸关性命,岂能妇人之仁。
“你是说,你看到了她?”林慕白面色微恙,但很快恢复了最初的云淡风轻,“在哪看到的?”
“就在街上,我当时疾步追去,但是她拐个弯就没影了。”如意努力回忆着,“那背影真的很像她,虽然我没见着她的正面,但——她对咱们做过那么多事,我是不可能认错。”
林慕白敛眸沉思,“以后出门多带点人,不要单独行动。这事记得告诉明恒,也让他长个心眼。”
如意瞪大了眸子,“师父,暗香真的没死吗?”
“我不确定她死了没有。”林慕白道,“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所以她可以当着我的面断气,也能背着我喘过气来。你要知道,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极有可能自救。”
“而且当日黑狐和夜凌云交手,一门心思扑在了夜凌云身上。等着夜凌云逃离,尸体也不翼而飞了。这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惊受怕。”
如意抿唇,“所以师父才会这么着急,让我与明恒成亲。”
“明恒很好,他跟你成亲,心思都会落在你身上,你也能周全一些,大家都心安。”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我也让黑狐继续查过,可惜一无所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顿了顿,“不过你既然怀疑她回来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有所行动。死过一次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等待。她的性子太急,所以——等着吧!”
如意担虑的望着林慕白,“我担心如果她真的没死,真的回来了,她会变本加厉对付师父你。”
“别担心我,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动恭亲王府。”林慕白道,“如意,注意安全,守住红坊,明白吗?”
“明白了师父!”如意狠狠点头。
既然暗香有可能回来,那么也该回府跟容盈和容哲修打个醒。林慕白不怕暗香对付自己,她只担心自己年幼的儿子会受到伤害。
长街上有些乱哄哄的,说是京城里的一个庄子偷人了。
马车经过的时候,林慕白挑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真热闹。”
蔷薇道,“主子不知道,今儿个日子太大了,这不沐王那头刚出了事,这京城里头也不平静。”
“怎么回事?”林慕白问。
蔷薇一五一十的说着,“主子知道的,南陵侯府的世子好女色,时常出入烟花之地。为此南陵侯爷没少训斥,南陵侯世子就悄悄的在京城里盘了个宅子,打算金屋藏娇。原本儿大不由娘,南陵侯也是没办法,只要不出乱子,也就随着世子去闹。”
“谁知就在昨儿个,世子爷把翰林学士王大人的小妾给偷了去,夜里就睡在了那宅子里。偏不巧,那小妾是个烈性女子。一觉睡醒发觉自己失了身,写了一封书信托人带回去,然后一脖子吊死在宅子里。这不,事情就闹大了。”
“小妾在书信里说,自己是在睡梦中被人劫走的。一句句一声声的哀怨凄美,王大人自然不肯答应和解,这一闹直接就闹到了皇上那儿去。这下宅子封了,世子爷估计也得吃点苦头。”
林慕白嗤笑一声,“前有宝香居的例子,如今又弄死了王大人的小妾,这南陵侯世子,还真是死性不改,色心不泯。”
“听说世子死活不承认,是自己劫了王大人的小妾。这会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蔷薇笑道,“但不管什么结果,这南陵侯府的名头,是要坏在这儿了。最关键的是,闹到了皇上那里,估计得吃不了兜着走。”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林慕白眸色微沉,“我谅宋明成没这个胆子去劫人,估计是有高人布局。”
蔷薇微怔,“那便不清楚了。”
马车经过宝香居的时候,林慕白瞧了一眼宝香居的匾额。心里莫名慌乱了一下,也不知是何缘故。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面颊微白,她费力的深呼吸一番,才算镇定了心神。
约莫是有孕在身的缘故吧!
不过宝香居里,还真的出了点事。
听说来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堪称倾国倾城。
今儿夜里,是这位姑娘第一次登台表演,一时间人云亦云,不知道这个被描绘得“只应天上有”的女子,到底是何颜色。
是故还没到夜里,宝香居便已经开始热闹。
恭亲王府。
“吃这么快做什么?”林慕白蹙眉望着快速扒完饭,抬步就走的容哲修,一脸狐疑。
“没什么!”容哲修笑嘻嘻,“娘,我吃完了,那我先走了!”
“站住!”容盈还在往林慕白碗里夹菜,“这么急着走,又是想去哪?”
容哲修看了明恒一眼,示意明恒不许多嘴,顾自打着马虎眼,“吃完了出去消消食。”
容盈把筷子一放,“还不说实话?”
闻言,容哲修撇撇嘴,“说实话就说实话,说了你也去不得。”语罢,瞧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容哲修抿唇道,“听说宝香居来了一位姑娘,人言倾国倾城,赛似嫦娥。我就想去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能被人这样吹捧着。如果言不符实,我就砸了宝香居。”
“倾国倾城?”林慕白低吟轻叹,“你一个孩子家的,去什么宝香居?”
“娘,看看又无妨,不会少块肉的。”容哲修一本正经道,“修儿年纪还小,暂时不会在外头惹什么风流债,娘放心就是。”
容盈蹙眉,“你想惹也得惹得了才行!”这小子才多大,就想着惹风流债了?
容哲修乖顺的点头,“是是是,修儿惹不了,不如爹陪着我去吧!”
音落瞬间,容盈猛然轻咳一声。
这小子!故意的!
容哲修撒腿就跑,“我看看就回来!”他惯来喜欢凑热闹,所幸这京城内外他路熟,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是故他的安全问题倒没什么。
只不过——容盈扭头望着林慕白,只见林慕白面色稍改。
“我没事,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林慕白笑了笑,“何必非要抢那些虚妄的名头,实实在在的过活,比什么都重要。”
他将她拦腰抱起,干脆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吃饭,“这样比较实在。”
她嗤笑,“矫情。”
他一本正经的将菜夹进她嘴里,“只对你一人矫情,你便知足吧!”
她嚼着菜,心里发笑,这话不是她以前说的吗?如今的他,俨然是从前的她。而如今的她,却成了当年的他。原来两个人之间相处久了,他会成了她,而她也会染上他的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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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白日里发生多少事,到了夜里,依旧不改灯火阑珊的模样。该热闹的还是会热闹,比如纸醉金迷的销金窝,男人的温柔乡——宝香居。
藏画端坐在花台上,十指纤纤,一曲雅音换得台下掌声无数。一个个垂涎三尺,恨不能将世间所有的漂亮女子都拆骨入腹。
一曲罢,藏画起身致谢。
不过藏画心里是清楚的,今儿个底下的人头攒动压根不是为了自己。但那又怎样,一个新来的女子未经调教就想撼动她花魁娘子的身份,未免太过儿戏。花魁娘子不单单是才艺双绝,而且这床上功夫也得够辣,否则如何能留得住男人呢?
底下有人叫嚣,“不是说有什么赛嫦娥,胜婵娟吗?人呢?还不赶紧出来,是不是唬人的?”
有人跟着附和,“就是,若敢骗小爷,看你们宝香居的生意以后如何能做下去。”
老鸨跟着出来打圆场,“各位爷稍安勿躁,白姑娘马上就出来。诸位瞧好吧,到时候老妈子可要你们,把这些话都给我咽回去!”说着,老鸨笑得花枝乱颤,挥动着红绸扇缓缓退场。
众人还在诧异,怎么人还不出来,突然四周的烛火人为的暗下去,原本恍如白昼的场子顷刻间只剩下花台处的光亮。公子哥们议论纷纷,这是搞什么幺蛾子。
蓦地,琴声起,红绸漫天。
翩然舞影,纤纤细腰。
伴舞的女子一个个花颜如玉,领舞的女子,身段婀娜。
轻纱遮面,盈盈舞步,脚尖轻点,若欲振翅化蝶。
方才的躁动之音,顷刻间消弭无踪。
琴声起,歌舞升。
赤色罗裙在花台中央飞舞,身轻如燕犹似飞燕作掌中舞。眉目微垂,那一低头间的温柔似水,直教一个个公子哥心猿意马。鲜红靓丽的颜色,在素色伴舞中,显得格外鲜亮。
红颜笑,佳人俏。
一曲音落,裙袂翻飞。
飞旋落地,她侧伏在地,弯眉细画,眸光微沉,在烛光里晦暗不明的闪烁着。她优雅而极美的倒伏在那,一身的柔若无骨,直教人心生怜惜。
羽睫微抬,眸光慵懒的扫过眼前众人,却将笑意逐渐染在眼角眉梢。那一笑百媚,隔着轻纱亦能感觉得到。昏黄的烛光落在她的身上,竟有种勾魂摄魄之能,让人如何舍得挪开眼睛。
昏暗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把面纱摘下来,让我们看看!”
红衣女子不紧不慢的坐起身来,只是坐在那里,浅笑着去看眼前开始叫嚣的男人们。轻纱之下,音色低徊婉转,“真的想看?”
“赶紧掀开!”底下人跃跃欲试,恨不能亲自替她掀开。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柔的抚上自己的面颊,这一层轻纱撩动了多少男人的心。所有人都在猜测,该是怎样的惊艳绝伦?
容哲修坐在二楼,居高临下的望着花台上的女子,微微眯起了眸子。转而望着身边容色微恙的明恒,“你猜她有多好看?”
明恒蹙眉,“再好看也不过一副皮囊。”
“也对,你已经有如意了,目若斜视估计回去得跪搓衣板。”容哲修不忘调侃,“我倒不信,这世间还有人长得比我还漂亮。”
明恒慢慢悠悠的回头盯着容哲修,一时间被哽得说不出话来。咱家世子爷真是越来越自信了,走哪儿都是自带光环。
不过再回过神来去看底下的女子,似乎——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心里怪怪的,看着那双明媚无比的眸子,竟有种脊背寒凉的瘆人之意。
眼见着红衣女子即将取下脸上轻纱,明恒有些莫名的紧张,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冷剑,微微眯起了眸子。
老鸨上前,“今儿个是咱们白姑娘第一次花台,诸位爷想看美人也无妨,只不过——”这意思自然是显而易见。果不其然,大把的银票裹着银子开始往花台周围砸。那场面,教老鸨看得心花怒放,恨不能把身后的宝贝疙瘩捧在手心里狠狠亲几口。
瞧瞧这钱雨,这简直就是典型的摇钱树啊!
轻纱落下,明恒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骇然瞪大眸子,“这怎么可能!”
容哲修先是微微一怔,俄而一脸疑窦的问道,“怎么了?你认识她?”
明恒身子绷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台上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