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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长生与杜震道明鸱苕离巢,窝中无蛋,原是王鸟金翮现世之故。杜震却是灵机一动,立刻打起金翮鸟蛋的主意。
不过现下却是不见众鸟的踪影,杜震便问他打听道:“老丈,你可知那王鸟在何处产蛋?”
阴长生何等聪明,当下便明杜震所想,立即问道:“你可是打起了王鸟的主意?”
杜震芙尔一笑道:“我知你也想要王鸟之蛋,你我何不结伴同往?”
阴长生之前都是嘻嘻哈哈,此下突然正色拒绝,他道:“你还是绝了这个念头吧,此蛋我可是等了五十年了,如何与你分得?”
杜震不解,问道:“这鸟蛋我只需一枚便够,余下多少你都拿去便是。”
阴长生勉强笑道:“小兄弟,金翮王鸟只产一蛋,你拿走了,我还有的拿吗?”
“什么?”杜震听后一惊,竟是又险些摔下树去,阴长生见了,把他手臂一架,道:“咱们下去讲话。”话音刚落,杜震还未来得及反应,已是被他推下树梢,两人急往地面坠去。
“啊!”杜震失口惊呼,他本以为就要被这老头儿害死,两人快至地面,身子竟是突然转为缓落,阴长生托着他竟是悠哉悠哉落地。这一急一缓,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术法,似是能全然忽视自己之体重。
杜震见他身手如此了得,心中更加认定,定要与他一同前去,窃蛋之事才有转机。
阴长生继续方才之话,道:“鸱苕大鸟本是世间罕有珍禽,全天下只这西北之地才有,而最是以栖息在这鸱苕山中为多,也才百十只,你说它是有多稀有?而这王鸟金翮,万只鸱苕才出一只,更是稀有中之罕见物。你以为它一窝能产多少只蛋?小兄弟,一只金翮穷其一生也便只能产下一枚。正所谓厉害之物必定罕有,这才不失公道。”他说的却也极对,若是厉害的物什遍地都是,它也就成了凡物。
杜震听了,心中惊愕,同时好奇他究竟为何要寻此稀罕之物,更是用时五十年之久,他便问道:“老丈,你要此蛋是为何用?”
阴长生叶不隐瞒,委实相告:“我用它是做炼丹之用。”
杜震闻他之言即心生凉意:炼丹确是道人之最紧要事,看来这蛋倒是不能与他争了。
不过,他立刻心中又有计较,与阴长生商量道:“此蛋可否借我半日之用?用完便即还你。”他是想到自己只要将鸱苕鸟蛋带回桑科与众人展示一番便可,之后便无他用。
阴长生捧腹大笑,他道:“我倒从没听过与人借蛋的。这蛋你若蒸煮着吃了,我如何要你还我?”
杜震一心想他相帮自己,便也不再隐瞒,将鸱苕大会之事与他详尽道明,并向他保证道:“我若是借蛋不还,你这等身手可随时取我性命。”
阴长生摆手道:“哎,小老儿我一生也从未做过以伤人性命相胁之事。更何况此事,你倒也是为咱汉人争气,加之先前你对我也算好心,我就勉为其难,借你半日。”
杜震大悦,当下与他击掌为约,又问道:“你可知王鸟在何处产蛋?”
阴长生点点头道:“当然,这方圆五里之内,任何动静我都是了若指掌。”他竟是已有如此神通。
杜震甚是惊奇,险些给他跪拜,稳下心神后才拱手问道:“老丈,莫非你是神仙?”
阴长生连忙摇头,谦虚道:“我哪里是神仙了?还早呢!只不过会些小神通罢了。”他说完便屏气凝神,用体内真气冲额前印堂穴,便在杜震一个喘息之后,阴长生已是穴开通达,将四方五里之内的动静尽收耳目。这一手绝技有个响名叫做“四达通”,却是地仙之人才能达到的神通。
杜震还在惊讶之际,阴长生却是说道:“我已知晓王鸟所在,小兄弟,你且闭上眼睛,我叫你睁时你才好睁开。”
杜震已是信他有大神通,便照他之言做。
阴长生当下分足而立,双手结在胸前膻中穴处作诀:左、右两手中间六指相互跪顶,两手小指指尖、拇指指尖俱是相互立顶,掌心则是向外,旋即内翻,掌心便成向内;食指即刻改跪顶为立顶,双手外翻,再回内翻;中指也即改跪顶为立顶,双手再次外翻,回返内翻。此连套动作却是在一瞬之间便即完成。
他所打的手诀正是“福德诀”,便是向福德正神借助神力,以穿行地下之用。这福德正神便是土地公的宝号。
阴长生作完手诀,用手一拎杜震肩膀,两人即刻跳将一步,落地之时便即没入地下,却是已经地土遁去了。
约莫三、五个喘息之后,阴长生将杜震肩膀再往上一拎,两人便从地下跳至地面。“小兄弟,你可以睁开眼睛了。”他轻声对杜震说道。
杜震睁开双眼,脚下却已不是林地,而是在阔地之上,抬头再看,面前一座小小土丘,约莫只有个三十来丈高低,自己身后一颗大树,此刻他二人正在树下。
他极是费解,正想要问这是何处,阴长生却是堵他嘴巴,轻语道:“嘘,你可千万别惊醒了鸱苕大鸟。”他说完又拉杜震伏低身子,再用气说道:“咱们现在槐树林南三里。”
杜震回头北望,果不其然,已是不见林木,湛蓝夜空尽收眼底,一轮冷冷圆月悬挂空中,萧瑟秋风掠过,方知夜凉如水。
阴长生指着土丘说道:“你看,大鸟们正睡的香呢。”
杜震顺他手指望去,方见那土丘之上黑压压一片,百十只大鸟俯卧着,偶尔还发出咕咕之声。
他轻声问道:“王鸟在哪?”
阴长生回道:“这里看不清楚,咱们上树。”阴长生再次携杜震跳到树上,再指土丘,道:“看,它在那里。”
杜震定睛一看,便是吓着,初时他在树下望那土丘一眼,被些金光闪了眼睛,他以为是土丘之上有洼水反照月光而致,现下却是看的分明,原来那便是王鸟羽色。现下在这十丈高的树上倒是一眼看出,杜震从未见过如此大鸟,它那体长足有三丈,再加上那一对硕大羽翅,竟是将那土丘顶部全部罩住。它身下是用槐树枝条筑成的窝,此间它正卧着,头也不抬,似极是乏力。
杜震见它身巨,不由心生恐畏,问阴长生道:“老丈,我们如何窃蛋,你可有何妙计?”
阴长生道:“这金翮王鸟产产蛋后便即离开隐世,鸟蛋是由普通鸱苕孵化。咱们等它离开之后再动手,那些小鸡,小老儿我尚能对付。”他竟是只怕那一只王鸟,却是不怵百只鸱苕,此间竟叫鸱苕作小鸡了,可见这王鸟的厉害。
杜震看着那满土丘的“小鸡”,个个铁爪锋喙,虽是不能比那金翮王鸟,自己也胆颤。他问道:“我可听说一只鸱苕便能杀死二十条狼,这里可有百只,你要如何对付?”
阴长生正色道:“偷完了跑!”
杜震险些再次惊落树下,低声怒道:“这便是你的妙计?”
阴长生老头儿咧着嘴笑:“这十只、八只的嘛,我倒不怕什么,这一百来只,打打也得累坏不是。最重要的是,它们可追不到我,不过那王鸟嘛,我就算钻到地下,它也能把我给叼出来。”
杜震口呆目瞪,问道:“它到底有多厉害,你竟这么怕它?”
阴长生这次却是面色冷峻,点点头道:“这王鸟本就不是凡间之物,它连龙都能吃,何况我乎?”
杜震听了,直觉脚下没根,急忙稳住身子,又问道:“你如何知道它今夜产蛋?”
阴长生回道:“我师傅与我说过,金翮王鸟,仲秋圆月之夜产蛋。因此,我每年此日都来。”
杜震心说,他竟还有师傅,那是有多大神通的人?
他正要说话,阴长生却突然示意他不要出声,杜震见他又是双手作诀,也不知他是何故。
正此刻,金翮王鸟突然醒来发出一声尖唳,瞬间百十只鸱苕便即身动,咕咕连叫,继而全部振翅飞起,将王鸟围起,似是护它。
阴长生突然对杜震说道:“今夜却是麻烦了,这鸟蛋不一定是咱的了。”
杜震自是不解,问他道:“怎么了?”
“鸱苕的老对头,草原狼来了。”原来阴长生方才心中忽动,是因感受到异动,便即行起四达神通查探,这才知晓,而与此同时,那金翮王鸟也是感到危机,方才唤起百只鸱苕戒备。
杜震问道:“草原狼?它们怎么来这里?”
阴长生摇摇头叹道:“唉,复仇呗,它们可是世仇啊。”
杜震不能想通,问道:“可是你方才说过,金翮王鸟可是连龙都食得,这草原狼来,不是自送肉食与它吗?”
阴长生道:“你不知道,金翮王鸟在产蛋之时,身子最是虚弱,况且草原狼这次……”他本想说是悉数而来,却是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妖气,“好重的妖气,不好,真没想到这狼王竟已成妖!”
原来那狼王行在最后,却是刚入五里范围之内。
他话音刚落,狼群先头部队便已至他二人树下,此刻只听西北夜空之上一声朗彻天宇的狼嚎“嗷呜……”树下百十只狼便即向土丘冲去。
十来只鸱苕大鸟也是旋即从土丘上空俯冲而下,扑面带着一股狂风而来。
风声、唳声、嚎声交杂在一起。
果然还是鸱苕凶悍,爪尖喙利,只这一波攻守,杜震十个喘息之后,那俯冲而下的十来只大鸟便即升空而起,爪、喙上皆是带着血毛肠肉,在看地上已是倒歪卧斜,只剩满眼呜咽挛动,山地之上再无站立之狼。
杜震看这血腥场面,惊的只咽口水。
“嗷呜……”又是一声彻天贯地狼嚎,却犹是响在他二人耳边了。
阴长生直咬牙道:“来的可真快啊。”
杜震再往树下看去,又有数百只狼集结土丘之下。他却问道:“老丈,便是来再多条狼,也是杯水车薪啊。”
阴长生似是有些恼他,用手一指,气道:“看那个!”
杜震顺他手指看去,竟是失口:“娘啊!”
原来在那冷月之下,阔地之上,竟有一只尖吻乍耳、口张涎垂、呲牙獠面的巨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