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自有章程

木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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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早,董家再次来人,专程送来些羊腿马肉、鲜蔬水果,那些家仆一句话也不敢言,放下物什便走,想是个个心中都忌惮二公子,不想自己身上也被他穿个洞。

    草亭之中,众子纷纷赶来听课,杨章也早做着准备,杜震坐到自己位置,等着开讲。

    直到日上三竿,董卓方才醒来,再听屋外书声琅琅,他胡乱咬了几口羊肉,喝了两口马奶,便走到草亭之中,强要拉着杜震出去玩耍。

    杨章忙阻止道:“董公子,再过一会就完讲了,你便等上一等?”

    董卓哪里肯听,他道:“杨叔,我这人便是一炷香的功夫也清静不得,你便应允杜震与我出去耍吧。”

    杨章心说今日若是与他松口,以后便全无章法,只能任由他胡来了,现下正是要立下规矩,绝不能让他扰震儿读书。他道:“现下正讲五礼,不如你也坐下听上一会。”

    杨章未免误了震儿读书时间,竟邀请董卓坐下听书。董卓一听,不由一笑,回道:“学礼有何用?不听也罢。”他说完便拽起杜震,“小子,跟义兄出去打几只野鸟去,比坐在这里听书可要逍遥的多。”

    杜震看向杨章,见他沉下脸色,便摇摇头与董卓说道:“义兄,现在恐怕我是不能陪你去耍。”

    “小子,今天义兄便提点提点你,当今这天下,学文已无用处,学便学个调兵行军、处军相敌,改日我便带你到我庄中去操演一番。”董卓说道。

    “杨叔要我……”杜震话未说完,董卓立时不爽,抢他话道:“哎,莫要说杨叔要你如何,我想听你自己想要如何。”

    “我……只有读好文章才能做我爹那样的人物,能够体恤群苦,能为大汉尽忠效力、出谋献策,待我一朝位及权臣,不仅能够为我爹娘报仇,更是能为汉室清除奸佞。”杜震回道。

    董卓笑道:“是杨叔要你做成你爹?”杨章也不搭腔,听他俩说话。

    “即便做成你爹又如何?还不是被人杀?我问你,当年若是没有皇帝应允,别人如何能轻易便杀朝廷大员?”董卓语气突然加重,眼色严厉。

    杨章实在不能再忍受,“啪”的一下将书本摔在桌上,怒道:“董公子,震儿尚且只有七岁,你这样说话,是想他如何?”在看杜震,却是已经泪润眼眶。

    “杨叔休怒,我只是要他想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董卓也感到自己话太重了,他便问道:“杨叔,他的仇人究竟是朝中哪位?”

    杨章如何肯告诉他,回道:“这事等震儿长大,我自会告诉他。”

    董卓无奈,毕竟是自己义弟的家人,也不能逼他,于是安慰杜震道:“小子,无论你将来想做什么样的人,你的仇,我帮你来报,莫说你的仇人权势如何通天,便是当今皇上,义兄也会为你摘他项上人头。”

    “休再乱讲,休再乱讲。”杨章听后,直在书桌上怕打戒尺,好在其他孩子并不能全部听懂他们所言,不然这话传了出去,便是杀头之过。

    董卓本是一番好意,心里也甚是看重杜震才会说出此番话,哪知杜震并不领情,他怒道:“哪个要你帮?我的仇我自己报,不用你帮。”杜震说完,便自跑开。

    “我,我刚才说的话太重了吗?”董卓哪会考虑别人感受,现下却是意识到自己所言却是欠妥。

    “董公子,他才只有七岁啊,你却一定要去揭他心底伤疤吗?”杨章哀道。

    杜震心中又悲又恼,一口气跑下山来,刚过洮河河桥,李充却是从对面走来。原来却是杨章与他越好,要他来劝过杜震不再与董卓交好。李充见他哭着跑来,忙问缘由。

    杜震将草亭书坊中事复述一遍,讲毕,李充问他:“震儿,那董公子毕竟大你太多,你真觉得与他能够交好?”杜震听他此问,稍感意外,他回道:“大伯也大你许多,你们不是也结拜了?”

    李充听他竟搬出大哥,不答反问,微皱眉头,回道:“这两事不能相提并论。我与你大伯那都是成年之后才结识,心气相投才会结拜。董公子少年老成,你虽也是心智早开,但你毕竟是个小孩子,你们现在应是很难言在一处吧。”

    “可是义兄他懂我,他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杜震不用多想,脱口便说。

    “震儿,二伯知你想要报仇,只是你还太小,再过一、两年,你姑姑和几位伯伯都会教你武技,现在你便好好读书,将来遇事才不会逞莽夫之勇。大家一番心血,都是为了你好。”李充便是要杜震再等上一等,方肯传他武技,也是为了他好。现在他有些叛逆、迷茫,什么对他有益,什么对他有害,他自己区分不得。寻常孩子,大人给他什么便是什么,杜震却是极不好哄,一心只想报仇,若是任由他心性迷失,这些教他的人便是害了他。

    也不等杜震回答,李充继续道:“我听你杨叔提及董公子昨日竟射伤他家老奴,你不觉得此人太过凶恶吗?”

    “凶恶吗?。”杜震感到诧异,他发觉今日二伯三句不离义兄,似是极其不喜董卓。

    李充听杜震竟如此平淡反应,不由有些生气,他道:“莫说这老奴多年在他家效力,即便是不相识,也是不能这般对待他啊。”

    “不认识的,干嘛要射他?正是因为他早熟知义兄脾性,却还是前来叨扰,义兄才这样警示他的。”杜震竟觉二伯说话有些矛盾。

    李充火道:“警示?震儿,你义兄是主,他爹也是主,仆人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奉命行事,你不觉得董公子如此待他,对他却是极为不公吗?”

    “我义兄是主,他是仆,这本就是不公的事了,若要公道,天下也便没有主仆之分。”杜震刚被义兄惹哭,现在却是又被二伯逼问,他心中不爽,竟然牙尖嘴利起来。

    李充心中一震,没想到他竟如此心有城府,喝道:“你才读了几年书,现在是要与我争论公道吗?上天自有公道,公道也自在人心。你太年少,怕是说多,你也不懂。”

    “别以为我不懂。上天哪里来的什么公道?若是有公道一说,为何我刚出生便没了爹娘?人心也没公道,就因为我是汉族孩子,寨中孩子便不与我玩。”杜震辩道。

    杜震竟以自己遭遇看衰公道,李充也是一时无言以辩,只能回道:“天灾人祸,凡人必经,每个人的经历、遭遇都是不同,人世如此,浮生如此,缘生缘死,都是天道使然。”

    “你们修道长生,本就是逆天改命,这与常人便有公道可言?二伯你要我守公道,自己却是不想再做凡人,我如何信服于你?”杜震小小年纪,竟然义正词严、十分厉害。

    李充何等博学,现在却是被他辩的无言以对。天难人害,生老病死,凡人诸多磨难,自己便是为脱苦境,才求仙道。虽然修道艰辛,但若他朝得尝道果,便是脱俗弃凡,飞天成仙,这对茫茫众生来说,确不公道。他一时无词,心中叹道,若是自己都训诫不了他,也恐怕天下无人可教他了,心中不由生起一丝绝望之情。

    他正梳理思绪,杜震却是怕他羞怒,和颜与他道:“二伯,你别生气,震儿错了,我今日说话没大没小的。与义兄的交往,我心中会自有考量,绝不会学他心性,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况且你都教过我大丈夫什么可以做得,什么不能做得,我心中早已有数。现下我心中所想,便是早日能为爹娘报仇,也许是我太过急躁了。”

    李充听了,本是无望的心情稍稍转好,他道:“你若这般想,我也稍感心安。今后你义兄的事情我便不再过问了,不过你却要答应我,做任何事情都要恪守自己的规矩,明白吗?”李充毕竟作过皇子教师,他深知对孩童的教导绝不能以硬碰硬,给他们自由,让他们用智慧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这才是最上乘的育人方法。

    “二伯放心,一会我回到家里便先请义兄返家,嘱他去看望一下那位老管家。另外,这些天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涨了不少力气,我想让五位伯伯明天开始传授我些武技,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答应。”杜震话锋一转,试探性地问道。

    李充摸摸杜震的头,笑道:“这事你二伯做不得主,要回去问过你大伯才能知道。”杜震听他此言,心中有些不喜,头便低垂下去,李充马上又道:“震儿,既然你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二伯自然会为你求大伯应允。”

    杜震听他此话,开开心心转身返家。李充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震儿这孩子虽小,做事却是心中早有章程,他绝非是聪明那么简单,他是心中有大智慧啊,我李充不及他。

    杜震回得草亭书坊,却是不见了义兄董卓,杨章也正洗菜做饭。

    “杨叔,我义兄呢?”杜震问道。杨章与他回道:“他刚骑马回家去了。”

    “他都没跟我说一声,便走了?”杜震颇感失望,都结拜了,走时却不与人道别。

    “他家里来人,说是家中来了一位豪帅,他便回去了,临走时让我与你带话,过些时日他便来寻你玩。不过,震儿,今后你能不见他,就尽量不要见他吧。”杨章从屋中走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却不是杜震能够做主的,孩童之间的友情便是膏药般的粘着人玩,那董卓是想来便来,谁能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