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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垣听得十分过瘾,“那后来呢?”陶道士想了想,“我那会儿饿得都发晕了,眼冒金星,而且天色黑得什么都只能看见个影子,我一心只想去找点吃的,也就管不上那么多了。走到坟茔地里,挨家挨户地找
。”
阿秀听到他这个词儿,一时没崩住,就笑了出声。陶道士翻了个白眼,“可不是挨家挨户嘛!一个一个摸过去,只要感觉是能入口的,抓起来先来一口,也管不上那旁边影影绰绰的是啥玩意儿,先抢了吃到肚子里再说。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姑娘,见我怪可怜的,就跟我说她家还有点,要不要过去吃。我那会儿脑子已经不转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那个家,小的可怜,她端个碗给我,里面有两个干冷馒头。我就蹲在地上,三两口就把馒头吃完了。原来是饥寒交迫,吃完了东西,好歹肚子交代得过去了,就剩下又冷又困了,我说
,姐姐我打个盹啊。那姑娘说没事,你睡吧,我只有一床被子,分你一半。我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等我第二天一早醒了。你们猜我在哪儿呢?”
那司机都被吓得不行了,还忍不住问,“你在哪儿呢?”
陶道士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回想,“我在一个坟坑里躺着呢,旁边是一具都干瘪了的尸首,身上还盖着一片烂的都不行的芦苇席子。”
司机只觉的自己的板寸头发zi的一声,全竖起来了。
“那后来呢?”李同垣听得兴致高昂。陶道士看了看外面层层涌动的白雾,叹了一口气,“我那会儿人已经不行了,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只能跟那位给了我两个馒头的大姐面对面。这要是半夜,她还能跟
我聊两句,这大白天的,只能听我一个人哼哼了。”
“然后呢?”李同垣跟司机同时追问。
“然后我师父从坟茔地旁边过,听见我哼哼,就把我给救了。我离开那个村子之前,特地去给那个大姐把坟挖得深了点,把她重新埋了,还给她烧了两道黄表。”
阿秀听完了光笑,也不置评价。
“所以,”陶道士哼哼两声,看着车窗外的白雾,“就这么点跟舞台干冰似的效果,还赶不上电影里面的五毛钱特效呢,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
李同垣听完陶道士的话,难得兴致也上来了,“先生,大师兄,我也说一个呗。我老家的事儿。”
坐在他旁边的司机快哭了,咱们能不能换个聊天的主题,科学一点的,社会一点的,和谐一点的,积极向上一点的,要不是那白雾,他真的很想跳车。
“没来找先生之前,我家就我一个人了,四里八乡的看我年轻,所以也不怎么找我看风水算日子什么的,家里就那么几亩薄田,我有的时候就进山采点草药,打点野味。”“我们那个村子很偏,本来就没几家人家,外村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进来。村里有个跟我玩得不错的玩伴姓马,他家两个姐姐,就他一个男丁。可是都二十多了,也没讨到媳妇。一家人都愁得慌。他有的时候跟我一起进山,有的时候一个人进去。可有一次,他一个人进山了十几天都没回来,村里人都以为他出事了。他老娘眼睛都快哭瞎了,托人给他姐姐带信。他那两个姐姐嫁在邻村,知道了急的不得了,就带着婆家那头的人跟我们村里的一起进山去找,说是活要见人,是要见尸。我跟他从小玩到大,自然
也就跟着一起去,准备帮把手。”“我们男的女的,统共得有十五六个人,从早上就进山,找了两天,什么都没找到。大家带的干粮都快吃没了,只好准备回头。山里一到晚上特别冷,大家都不愿意多待,就拿着火把往回赶。正走着走着,就听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大家一回头,就看见马大站在后面一个坡上,手里拿着个火把,正冲着我们挥舞呢。大家一看找到人了,活蹦乱跳的大活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就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还挺不好意思地说,他讨了个媳妇,刚结婚没几天,正准备过两天就带新媳妇回家看看。这是在家里听见外面
的动静了,特意出来看看。”“大家一听,觉得很蹊跷,我们村子已经很偏了,没听说过大山里还有人家。马大说的千真万确,大家好奇心都起来了,就跟着他去他丈人家看看。马大就在前面高高兴兴地领头,大家就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到了一片山崖前,那崖底有个洞,马大带着大家就进去了。那洞里很奇怪,有亭子,有小桥,还有好几间石头房子。但大家跟我看到的东西好像不一样,各个都跟看见金銮殿一样,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马大就让我们在门外等着,说进去跟他老丈人打声招呼。结果没一会,他就高高兴兴地出来了,说带他媳妇跟大家见见面。我站在最后面,前面挡的都是人,刚开始扫了一眼,都没看见他媳妇,倒是前面的乡亲啧啧称奇,把他媳妇夸得跟朵花一样。我就心想,这新媳
妇再漂亮,可个头也太矮了,可等前面人都散开了,你们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司机在崩溃的边缘纠结着。
“马大手里拉着一只黄鼠狼,那黄鼠狼两只后爪站在地上,一只前爪握在马大手里,另一只前爪正跟马大他姐拉着呢。”
司机听到此处,不由得跟陶道士的故事做了一下对比,虽然黄鼠狼握手很诡异,但是总比跟干瘪了的“姐姐”面对面哼哼强,“然后呢?”“然后,我什么也没做,那黄鼠狼看见我,一声尖叫,回头就跑。马大连忙追了进去。大伙儿这才跟做了一场大梦一样,就说怎么这地儿一眨眼就全变了。刚才好几间青砖
大瓦房,怎么都变成了石头房子。我这才知道,他们看到的,跟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马大的姐姐跟姐夫连忙追了进去,那石头房子里哪里有人,自有一窝黄鼠狼缩在屋角吱吱直叫。马大瞪着那群黄鼠狼整个人都傻了。有人就说,马大肯定是被黄鼠狼给魇
着了,就要动手把那窝黄鼠狼给灭了。”
“后来呢?”陶道士也挺感兴趣。“结果其中有一只黄鼠狼就窜到我面前,跟磕头一样。我觉得它也挺有灵性的,以前听我爷爷说过,山里年岁久的动物有些精怪。我觉得它怪可怜的,就警告它一番,把它们都放了。说也奇怪,等我们带着马大走出那个山洞,再想回头找那个入口,那山崖严丝合缝的,连个耗子都钻不进去。大家都喊古怪。心里害怕,拉着马大连夜往家走
。可是看着山脚就在下方,死活就是走不到。大家没着,就喊我走在前面。”“我一个人走惯了山路,就在前面带路,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这外头一样,也起了好大的雾。雾。人站在一米之外就看不见了,只好一个拉着一个,我在最前头,右手拉着后面的人,左手还得摸着前面,也不知道那雾里都什么东西,冰冰凉,有的滑,有的还有点粘手。刚开始我还能挑着空子走,后来都摸不着空子了,只能摸了根树杆
,一杆子下去,打出一片空地。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着打着就走出来了。哎,先生,要不我也下去打打看,有些东西欠揍,揍一顿就不犯毛病了。”
阿秀赞许地点点头,“这种想法很是要得!不过,就这么点小家子气的东西,有我在呢。”
李同垣哦了一声,乖乖坐好。
司机看看这完全没把外面诡异白雾当回事的师徒三人,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废了老大劲儿才整出这么一出的幕后之人有点可怜。
阿秀车开得不快,大概六十公里左右的速度,只是他们身在白雾之中也不知道到底开到哪里了,阿秀动不动一个突然的转弯,把他们三人甩得都快飞出去了。司机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敢打包票,那每个瞬间,车的一侧轮子肯定是离地了。也不知道那白雾里到底有什么暗藏的风险,让这位大师总是玄之又玄地一次又一次在紧急
关头转弯。
阿秀突然开口,“安全带都绑紧了,再拉好把手。”
司机立刻双手把住了驾驶座的后背。
只觉得阿秀一个猛踩油门,车速瞬间飙到了接近了两百,就这电光火石之间,整辆轿车冲出了白雾的范围……
但是车的前方,根本不是山道,而是悬崖。
啊~司机自觉得一颗心瞬间从胸腔飞了出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狂吼,等待着失重的无措和人生最后一刻的来临。
都说死亡前的一秒足够人回顾一生,司机想,说这话的人,肯定是写小说骗钱的,这会他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啊个不停。
然后啊的有点儿久。
直到李同垣用胳膊推了推他,“哎,你不累啊,歇会儿呗。”
司机猛的睁开眼睛,他还在车上,车还在路上,幸福的山道浪漫地蜿蜒向前方。
“我们不是开向了悬崖吗?”司机嗓子都哑了。
“那不过是点障眼法,通过白雾迷惑人,悬崖的方向是山道,山道的地方是悬崖。”阿秀慢慢悠悠地开口解释。“这谁啊,一环套一环,还挺有意思的。”
司机摸了一把冷汗,只觉得自己的意志在今晚已经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挑战了。
但是,年轻人就是图样图森破啊。
意志结束了,还有身体呢。
山道终于结束了,车子也来到了城区,即便是深夜,北京路上的大卡车和运输类的汽车一点儿也不少。
阿秀终于展示了她完胜速度与激情的驾车技巧,急速地刹车,急速地起步,急速地变道,要不是前面那大卡车的尾灯是红色的,司机估计阿秀都有怼上去的冲动了。陶道士、李同垣加上司机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刚才的危机还没结束吗?三人不敢发问,脸色不是青的,就是白的,胃里翻山倒海,谁都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口就
吐出来。
直到这辆豪车以嘹亮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他们酒店的门口……
陶道士第一个冲下去,吐了。
李同垣比陶道士要好一点,但是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了,脑子已经不灵光了他,突然脑抽地问了一句,“先生,你确定你有驾照吗?”
阿秀摸了摸头发,又挠了挠腮边,轻咳了一声,“有啊。”
“谁给你发的驾照啊?”司机实在是忍不住了,这考官在监考的时候是怕活不过第二回考试才给她过的关吗?阿秀很认真地回答,“N省满天星儿童乐园卡丁车俱乐部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