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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老果然言而有信,为了表示慎重,甚至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陶道士家里。让只提前了十分钟抵达的阿秀有点不好意思。
陶道士如今手里有了宽裕的钱,也认识了不少省城有能力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整套金丝楠木的茶座,放到了二楼的室内阳台。两米多长水波金丝纹的大茶台,看得人眼睛都要瞎掉了,不过气派倒是真气派。
蒯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坐在那茶台旁边,就像看到普通木头一样,倒是阿秀进来时,起身表示欢迎。
阿秀忙请他坐下,让陶道士把其他人都请到楼下堂屋喝茶。她自己主动给蒯老泡了茶。
“蒯老先生,不知道您想见我有什么事?”阿秀开门见山。
蒯老一笑,“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阿秀揣着明白装糊涂,“您说那天晚上的事,那是我冒失了。”
蒯老摆摆手,“小先生,您也不用跟我打马虎眼。年前省体育馆,您一战成名,我是诚心而来,结交您这位朋友,也是有事相求。”
既然能把省体育馆的事儿都挖出来,还绕道陶道士这里再转而找她,阿秀明白蒯老肯定在她身上没少下功夫。“既然如此,蒯老不妨直言。”
蒯老取了一张茶几旁备好的白纸,写下了三个人的生辰和性别,却没有名字。递给了阿秀。
阿秀接过一看,前两个生辰的年份跟蒯老年纪相当,只是不知道是否有他本人。而第三个却是一个年轻的女性。
阿秀取来了几张白纸,给第一个生辰排了八字,她认真地看了一会,道,“此人命中甲木,喜有庚金雕琢成器,必是栋梁之才。然而命好运却不好,含着金汤匙出世,少年离乡背井,到老不得归,一生拼搏,行走在风尖浪口之上。说得形象点,他这一辈子犹如开着劳斯莱斯行走在颠簸崎岖的山道上,别人眼中他风光无限,有多少艰辛劳苦,只有他自己知道。此人去年有一个大劫。如果没有特殊的造化,他恐怕已经过世了。”
她递回给他第一张生辰纸,却不问蒯老是否正确。
蒯老听到那句“犹如劳斯莱斯行走在山道”就已经叹服,“这位是我的本家堂兄,当年随他父母去了台湾,在那里打拼了一辈子,也算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一直说想回来看看,结果一直到去年急病过世,都没能回来看一眼。”这也算是承认阿秀说得全对。
阿秀低头开始批第二个八字,蒯老默不作声喝着茶。
半晌,阿秀道,“这一位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世,只是个人的运气抵不住社会的大气运,在那些特殊年代怕是没少吃苦。大运从三十二岁起,功成名就。”说到这里她就停住了。
蒯老呵呵一笑,“小先生,我今天来见你,就是想听几句真话,您不妨直言。”
阿秀心想,这个恐怕就是你的生辰八字,你既然要听真话,那我就直言相告,“只是身边人多复杂,做事操心劳力,帮忙的多,拖后腿的也多;虽然儿女双全,却享不了多少儿女的福。其中次女走在他前面,剩余的儿女不太贴心,唯恐应了那句老话,儿女多是债。若是有些天伦之乐,也从是隔代儿孙里面来的。”说到这里,连阿秀都要摇头了,她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只怕蒯老平日的日子就是豪门的勾心斗角,年轻的时候跟别人斗,年老的时候看着儿女斗,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吃着龙心凤肝,这日子过得也不舒心啊。
蒯老心下唏嘘,这位小先生当真不容小觑,这个八字就是他自己的,把他的困境说得丝毫不差。“不知道小先生对我可有什么建议?”
阿秀直截了当,“散财,反正千金散去还复来。与其过世之后留着遗产徒生事端,还不如行善趁早,报在当世。”
蒯老对她的直白有点无语,他见过不少命理先生和风水师,像阿秀这么直接的,倒是极少见,不过很投他的脾气。“那您看看,我还能活多久?”
阿秀听了就笑,“挺久的,不把儿孙的事料理完,估计您闭不上眼睛。”
蒯老啊了一声,下巴微微扬起,又低下,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放心。他苦笑一下,用手指轻轻点点最后一个生辰,“还请您看看这个。”
阿秀重新排了命格,居然咦了一声,又另起了紫微斗数的盘,两边一看,“这位小姐,风华正茂,容颜出色,命中多金又多土,锐气太盛,只怕脾气不怎么好。母亲早亡,跟父亲关系冷淡,祖辈的荫蔽多来自爷爷或者外祖一辈。运气从去年开始不好,今年会跌至低谷,要是不小心,要出大事的,怕是一辈子都不能翻身。”
蒯老认真地望着阿秀,“小先生,能否给她改一下?”
阿秀摇摇头,“蒯老先生,恕我直言。天道均衡,命运不可违。人的一生就像这天地一样,有光就有影,有白天就有黑夜,有日长夜短的时候,就有日短夜长的时候。硬着把后面的福祉挤到前面用,是能够做到,但是后面怎么办?所以我不替人改命的。”
蒯老听到她给自己批八字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个特别的上心,“那么是否可以化解一下?”
“这个倒是可以。”阿秀看了看她的流年,“这位流年不好,最好这一年深居简出,不要与人多接触,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身养性,陶冶性情,多读书。反正她这一年多做多错,还不如顺势而为,沉寂一下,蓄势待发的好。这位若是能过了今年这个坎,来日倒是大好时光。”
蒯老若有所思。
阿秀不冷不热地提点了一下,“只怕这位的性子没这么好说话。您要是用上强硬的手段,很可能要出事的。”
蒯老不由得苦笑,这可真是应了阿秀那句不操完心都不能闭眼。“这个就是我那早早就走了的次女的小女儿。她父亲再婚多年,跟她关系的确不好。她性格倔强,非要在娱乐圈打拼,唉。”
“蒯老,她今年如果不小心谨慎收敛脾气,是要出大事的。你还要多上心。”阿秀觉得蒯老这人不错,便多关照了一句。
听阿秀这么嘱咐,蒯老不免多说了两句,“小先生,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就像您说的,她母亲去的早,她父亲将外室扶正后,她就搬去跟她爷爷一起住。成年后,不听人劝,非一头扎进娱乐圈那个大染缸。她从小脾气就暴躁,从去年开始,竟然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幸亏还有她爷爷和我两个人劝着,不然真的就自己作死了。”
蒯老一直云淡风轻的脸上头一次出现如此疲惫的神态,阿秀还是有点动容的,“要不这样吧,下个周末,您把她带来这里,我当面看看。能帮就帮,但是她要是真的不听劝,那我也无可奈何。”
蒯老大喜,“那就麻烦您了。对了,今天还有另一件事情,就是市中心的那个购物中心,那里的风水到底怎么样?”
这个阿秀踟蹰了一下,“老先生,这世上没有完美的风水,只有合适和不合适的风水。做商场的,主要是招财、平安,就这两点来说,购物中心这几年是没有问题的。我的建议是不要动。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到时可以出手调整一下。”
这就是委婉地说云瑕子的建议是有问题的。蒯老心中明了,云瑕子的事情,他这几日思来想去背后肯定还有一幕大戏。既然他知道了,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多谢指点。以后小先生有空,还请到我那里喝茶。那么下个星期,我再带着我那个不成器的外孙女来打扰您。”
蒯老说完之后,告辞离去。阿秀亲自送他到了门口。蒯老离开之后,陶道士当着阿秀的面打开了礼金包,里面是十万现金,和九十万的善款凭证。陶道士咂舌不已,“先生出手果然不一般,只是说了一会话,蒯老就砸了一百万。”
阿秀摇摇头,“这种豪门之争,哪里会这么容易摆平,蒯老今日亲自登门,日后我们少不得就被牵扯到蒯家的内部事务之中。你们要小心谨慎为好。”
李同垣不太明白,“他只是来找您聊聊天,能有什么事?”
阿秀耐心跟他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云瑕子既然能在小杰身上动手脚还不被你俩发现,就代表他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怎么会冒然地将购物中心的风水破坏,这后面也不知道是谁花了多少钱才打动了他。你那天一句话喝破了购物中心的风水不能改,今天蒯老又特地来再次确认。以蒯老的本事,这个局就已经破了。狗急了跳墙,你们要小心。”
陶道士一时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他现在接触了不少商场人士,帮人调水是常做,但更进一步的还没碰上。听阿秀这么一说,心里不免忐忑不安,“先生,那我们要怎么做?”
阿秀端起茶杯,小抿一口,“低调就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要是真的欺上门来,那就试试谁的手段高明好了。”说完了这些,阿秀检查了他俩的功课,指点了各自的不足,让他们两人自己看书,自己就回家了。
蒯老在回家的路上,微眯着双眼,似乎在假寐,又似乎在深思,跟了他二十多年的一个管家,不由得轻声问道,“老爷,这位小师傅怎么样?”
蒯老轻叹一声,“沉稳,老练,有分寸,连陶道士看见我腿都发软,她却稳稳当当连个颤音都没有,这哪里是个没满十八的孩子,便是八十的也少见,居然还有一身的玄门手段。这么小小的年纪,也不知道是谁出来的徒弟。”
管家原本看到那些调查资料还不敢相信,亲耳听到蒯老印证,还是有点惊讶,“真的这么厉害?”
蒯老感慨地点点头,“可惜蒯家小字辈里面没有一个男丁能降得住她,要是哪个孙子能把她娶回家,最起码能保蒯家再兴旺平安百年。便是让我立刻闭眼蹬腿也心甘情愿了。”
管家啼笑皆非,“老爷,您这话说的。”
蒯老沉默了一会,“你去把省体育馆的事彻底抹干净了。不要再让人查到她。好好地跟她保持联系,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计代价地出手,她就是我手中的一张底牌。有她在,只要我不死,他们就谁也别想翻起风浪来。”老人眼中精光一闪,终于露出了慈祥之下的狠戾。
“老爷,恐怕盖不住,有不少人在查省体育馆的事。”
“不管谁在查,已经查到的,我们不管,反正从现在开始,谁也别想再查出来。”
蒯老摇摇头,“我看她身上倒是有几分玄门高人避世的意思,等闲不会出手的。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另外,给那个死丫头打电话,就说我病了,让她下周六下午来看我,到时把她带到陶道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