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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人进门来便慌慌张张地说道:“大小姐,宫里派人过来接您进宫,说是太后娘娘不好了!”
什么?太后好端端得怎么会突然间出了岔子,江词闻言一惊,站起身,妆面也未来得及梳洗,就急匆匆地奔至王府门外。皇宫派来的马车早就在门前候着,江词片刻也不敢耽搁就上了马车。
一路颠簸,江词却在思索着太后无端的发病,如今太后的哮喘早就得到了有效控制,按理来说,就算昨日江词不曾进宫为太后施针,也断然不会出现复发的情况。这中间只差了一个昨天,昨天担忧着纪楚含没入宫,一大早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心中一团思绪乱如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抚额思索间,马车已经停靠,掀开车帘,宫门的朱红喷漆清晰可见。这次事出紧急,把守宫门的侍卫见来人持有太后令牌,便准予通行。
一路上畅通无阻,不消片刻就到了坤宁宫,江词匆匆走进太后寝殿,整个大殿内却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堆人,她左右四下探看,元祈、皇帝还有后宫的几个嫔妃竟也来了,那几个贵人位份的妃嫔拿手帕抹着眼泪,一个比一个假惺惺。只有董贵妃一身锦衣华服,光芒万丈,沉着张脸毫无悲恸之意。
皇帝和元祈跪在太后床榻前,身边跪着一整排太医院的太医,各个战战兢兢浑身打着战栗。江词见此,心口突地剧烈加速,脑海中有个猜测让她不寒而栗,她鼓起勇气走上前,只瞧见太后搭在皇帝腕上的手毫无生机地垂下,元祈和皇帝满眼皆是悲恸,贴身服侍太后的文鸳抬高了嗓门哽咽地宣布:“太后娘娘,薨了。”
这一幕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江词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满室的妃嫔已经开始哭哭啼啼地落起泪,红肿着双眼一个比一个真诚,她站在这一众妃嫔面前,除了董贵妃和她,倒有些格格不入。
太后怎么会突然就离世了,江词颇有些茫然,不过是昨日她没过来罢了,而现在宫中一大早派人急匆匆地叫她过来,她这才刚赶到,太后却就在此时魂儿归了西了。
虽说太后对她娘一向带有偏见,但好歹待江词还是极好的,给她的赏赐多得都能摞成一座金山了。现在就这么走了,心底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些难过。
江词站在身后,正欲上前,皇帝森寒的话语让她立时便倒退了两步,“来人!传朕命令,即刻把这些太医院的庸医关押大牢!择日处斩!”
“皇上饶命!求皇上恕罪!”跪在地上的太医们一连串哀嚎声响成一片,但此时却没有人敢上前多说一句话,殿外的侍卫听命丝毫不拖泥带水,架着这一排太医们匆匆向殿外拖行。求饶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了,这殿内忽而安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妃嫔们都被吓得傻了,一声也不敢吭,皇帝一向圣明懂得分寸,现在太后的离世却让他一夕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几个妃嫔生怕被连累惹祸上身,连抽噎声都不敢再装了。
皇帝维持着在太后床榻前跪坐的姿势,元祈拱手,声音哽咽着说道:“祖母去了,逝者已矣,还请父皇节哀。”
皇帝不语,站起身替太后掖好被角,头也不回地问道:“去请怀玉郡主的废物呢?等他到了拉下去把腿打断。”
江词忽地心头咯噔一下,正欲上前说自己已经到了,还请皇上饶过那个前来接她的车夫。皇帝的话却还没说完,“这些天来都是怀玉郡主诊治太后,太后突发旧疾与她也脱不了干系,等她来了,先把她关押在宫中。”
江词要说的话一口气都憋回肚子里,她怔愣地站在原地,元祈若有似无地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皇帝就在此时转身,恰好看到眼前的江词,面上没有丝毫惊诧,拂了拂衣袖,转而对元祈说道:“太后下葬的事宜全权交由四皇子处理。”
话音刚落,便从众人面前走过。
皇上这一走,董贵妃便紧随其后,众妃嫔见这后宫的领头妃子先走了,便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这大殿内除了宫女太监,和床榻上离世的太皇太后,就只剩下元祈和江词二人。
元祈走至她跟前,蹙眉意味不明,“父皇这话妹妹你也都听见了,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对祖母的死耿耿于怀,难免牵连无辜人等。辛苦妹妹了,且将你先关在冷宫,吃穿用度有四哥在,断然不会少了妹妹的。来人——”
“奴才在。”
“送郡主先去冷宫住几日,万万不能委屈了郡主,可听清楚了?”
“都听清楚了。”
这人还是前些时日到王府宣旨的吕公公,转而对江词一笑回应,江词不知道元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惯会假好心,思绪间便心不在焉地跟在吕公公身后,前去这皇宫内的冷宫。
冷宫多是废妃罪妃所在的居所,这里常年无人打扫,又会好到哪里去呢,元祈嘴上说着什么都少不了她的,实际上还不是把她安排到这里吃点苦头。
庭院内的杂草丛生,寝殿内亦是蜘蛛结网,便是灰尘,吕公公见状便冲她殷勤地笑笑,“郡主在此处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派人来打扫。”
“有劳吕公公了。”江词从头上摘下一根金钗,递到吕公公手中,“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郡主千金之躯,做奴才的必定竭尽全力服侍好您。”吕公公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将金钗塞进怀中,便转身走了。
江词拂了一把桌上的灰尘,将木凳上的灰擦了一把,便坐下来思考着今日之事。
事出突然,她也没想到才赶到坤宁宫,太后就撒手人寰。若是她来得早些,到还有机会看看太后的病症。可皇帝说出要关押她的命令之时,她已然乱了方寸,忘了前去查看太后的身子有何疑点。
现在她被关在这冷宫中不得出入,什么事都做不了,又与阶下囚又有何分别。元祈说皇帝现在只是在气头上,所以将她暂时关在这里,这种场面话糊弄糊弄小孩子倒也罢了,江词可不吃他这一套。
皇帝摆明了是要把太后的死都算在她头上,要拉她做一个垫背的,就冲皇帝要拉整个太医院陪葬这点,现下无非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将来或许也会顾念着秦王的脸面饶她一命,只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逃,自己如今处境堪忧,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她心里清楚,太后的死和自己没关系,只是连她也不知道太后突发的病因为何,若是她人在外面,还有机会好好调查一番,可她现在连冷宫都出不去,在这里待着除了等还能做些什么?
两个时辰过后,才有太监和宫女送来饭菜和被子,宫女不客气地放下盒子,就像是躲瘟神似的,风一阵地就跑得老远。江词撇了撇嘴打开盖子,嚯,一饭一菜,足够丰盛,必定是遵循着她那个好‘四哥’的照应了。
既来之则安之,江词也不想过多抱怨,反正她当初做长工的时候也没少遭罪,不过是一顿饭,倒也没什么。她这样安慰自己,那边铺床的太监抖落着床板上的灰,弄得整个屋子都灰气沉沉的。
江词无奈地看着落灰的饭菜,手上的筷子拿起来又放下,这饭菜也没法吃了,罢了罢了,饿一顿饭而已,倒也没什么。她转头看向铺床的太监,小太监看来是新来的,见她回头有些心虚,道了声:“奴才告退了。”
说完也像前面那个宫女似的,风一阵地就溜走了。
床榻上摆放着一床薄被,倒还算干净整洁,枕头就有些狼狈了,方才被那个手脚不利索的小太监带到了地上,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江词摇摇头,无事无事,只是睡个觉罢了,从前席地也睡过,没枕头又无所谓,倒也没什么。
她这样安慰自己,饿着个肚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院中,坐累了又来回踱步。冷宫寂寂,大白天得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莫非这里都没有废妃不成。江词思前想后,开始思索起这里的构造,到底有没有位置可以逃出去?或者……狗洞之类的?
一晃天色渐暗,她一人窝在冷宫中,外头究竟如何风云变幻却不甚清楚。她望着天边渐青,不由愕然,时辰竟是过得这么快。
不多时,就有宫女进来送晚饭,江词见她走近,摸了摸手腕上太后送的红玉手镯,想了想到底还是舍不得送,便摘下翡翠耳环递到她手里,问道:“太后的遗体可入土了?”
宫女将耳环攥进手心里,“郡主不懂宫中规矩,太后遗体要受宫中妃嫔朝拜七日七夜,方可入殓移到皇陵,这还早着呢。”
江词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样的话可以让仵作验尸查明太后的死因。她又问道:“今日我爹,也就是秦王可曾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