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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
纪楚含仍旧坐在石桌前,摆弄着手上的折扇。
想他堂堂丞相府上的大少爷,从小到大还从没向谁低过头,现在要他低声下气去哄一个女人,着实有些难办。
纪楚含在纠结,纠结了不知道多久,折扇被他摆弄来摆弄去,迎风瞧着尤其心疼,再这么摆弄下去都快要折断了。
纪楚含浑然不觉,不由自主地望向江词的房间。
房内江词憋着一肚子气,又找不着台阶给自己下,何况她这才醒,早饭没吃,这都到了午饭的时间了,肚子还是饿得空空的,心中更为气恼。
这个纪楚含仗着少爷身份没事找事,害得她到现在午饭都没吃上,哎,做个丫鬟就是心累,连准时吃饭都做不到。
不管了!她必须得摆出点架子来了,不能让纪楚含这个恶人每次的奸计都得逞,须得让他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咋地。
嗯,坚决不服输,江词对自己说,肚子却诚实地咕噜噜直叫唤。
江词耳不忍闻,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她哭丧着一张脸,果然身体是诚实的。
她都要饿死了!纪楚含这个大少爷真是够了。
而此时的纪楚含又一次把掌心的折扇合上,迎风早就不胜其烦,但见他放下折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迎风,你去江词房里,叫她出来。”
迎风应是,敲着江词的房门,“江词,大少爷叫你出来。”
里面传来一声河东狮吼,“不去!”
迎风捂着震动的耳膜,小跑着回到纪楚含跟前,委屈地说道:“少爷,她说她不出来。”
纪楚含淡定地点头,“嗯,我听见了。”
迎风:“……”
半柱香过后,纪楚含皱着眉吩咐迎风:“你去问她,去天香楼吃午饭去不去?”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去,本少爷就自己去了。”
迎风无奈,又小跑着到江词的房门前,这下子他做好了准备,捂着耳朵喊道:“江词,大少爷问你要不要去天香楼吃午饭?若是不去的话——”
风一阵似得,待到迎风反应过来,空旷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转过身才瞧见,江词一溜烟已经到了纪楚含跟前了。
哼,提到吃的跑得比谁都快!
江词站在纪楚含面前,肚子早就饿得干瘪了,之前一直碍于面子不好出门,现在纪楚含为她搭了一节台阶,更何况是要去吃饭!
说到天香楼江词就眼冒金星,兴许是饿得昏了头的。
“大少爷,走啊,去天香楼。”
江词站在纪楚含面前,毫不掩饰对午饭的憧憬,真是,想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纪楚含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方才那一身正气凛然的骨气全没了,果真她和普通姑娘家不能同等对待。
冷哼了一声,大踏步走向院门,江词望着他伟岸的背影,想想自己空空的胃,到底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吃人家嘴软,江词对此深以为然,酒足饭饱过后,迎风结完帐后回来汇报了一番。
念叨完之后,江词正擦拭着嘴角,冷不防纪楚含开口说话了。
“你可听清楚了?”
江词没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纪楚含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向她眨了眨眼睛,深邃的瞳孔噙着几分玩味,江词不由得失了心神。
不得不说,纪楚含实在是太帅了。
可他下一秒的话语让江词一瞬间心情跌倒了谷底,他说,“方才吃的这些菜,总共花了白银一百二十两,虽然你吃的比本少爷多了许多,但本少爷大度,决定只收你一半的银两,也就是六十两。”
江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话居然是从纪楚含口中说出来的。
他才说完,迎风又补充道:“以你现在的月俸,一个月二十钱,一年的话就是二百四十钱,那需要在纪府工作——我来算算,大概是……”
江词烦躁地打断他,心里虽在念叨纪楚含这个吝啬鬼,面上却笑嘻嘻:“这么多啊,大少爷,您大人有大量,这点钱对您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对我来说可是天塌下来了,还是别让我还了。”
纪楚含忍不住扑哧一笑,方才拿着玉坠子的那个侍卫大勇又插话道:“江词姑娘你可千万别恼,大少爷这是在哄你开心呢。”
纪楚含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三抖,有几滴倒在一身白衣上,结成一团丑陋的黄色污垢,分外不和谐。
“何时轮到你多话?”
大勇急急忙忙低头,“属下知错。”
纪楚含这也没否认啊,江词见状,煞有其事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大少爷果真是心地善良,为人友好,待人真诚……”
“回府!”
纪楚含轻咳两声打断她,起身,扬起宽大的衣袖,转身离去。若是看得近了,就能发现,他的一对耳朵又红了。
江词望着纪楚含的背影,慌乱地站起身跟上,临走前不忘拍了一把大勇的肩膀,鼓励的眼神示意:“小伙子有前途!”
大勇挠了几下脑袋,打了个哈哈。
江词追随着纪楚含走到菜馆门口,纪府的马车早已不见踪影,纪楚含站在门前,却没上马车。
不时有行人从他身侧走过,却无人可以打破他气定神闲的姿态。
他站在那里,就是光芒万丈惊才绝艳,足以吸引过往行人所有人都目光。
江词心中疑惑,走上前:“大少爷,怎么不回府了?”
纪楚含疏淡冷清的视线望着她,又恢复他一如既往的冰山脸,细看也不能看出他竭力掩饰的不自然,“去西街。”
西街都是些商品铺子,去西街做什么?江词虽是心中存了疑虑,却没再过问,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自打来到京城以来,江词一直被闷在纪府中不得空闲,现在好容易能出来逛逛,自然是乐得清闲。
一会儿买了个糖葫芦一口一个,一会戴着面具幼稚地让纪楚含猜自己是谁,一会儿又买了一个小风车和五岁小孩儿一起玩……
江词乐不可支,偏偏纪楚含臭着一张脸,她倒也不在意,和小孩子玩的贼开心。
天知道纪楚含不是臭着一张脸,只是在努力维持高冷形象,每每看见江词在他不远处笑颜如花,他绷着的嘴角早就不自觉上扬了个遍。
可是江词却是看不见这些了,她正和一个八岁的小男孩举着小风车赛跑,头发在风中肆意起舞,天真烂漫得像个孩子。
等到她跑的累了,停下来对小男孩说:“小朋友,姐姐先不和你玩了,有人还在等着我呢。”
她指着不远处长身玉立得纪楚含,背着光倒有些瞧不清他的脸。
小朋友抓着她的衣袖不放:“小姐姐,你再和长垣玩一会儿好不好?长垣喜欢和小姐姐一起玩耍。”
江词蹲下身,抚摸着他束起的发,一张脸上脱不去的稚气满满,她柔声安慰:“你叫长垣是吗?姐姐记住了,下次一定来西街找你玩啊,但是姐姐现在有事情,不能先和你一起了。”
长垣顺着江词指向的地方看过去,不由有些气恼:“那个大哥哥是姐姐的相公吗?”
纪楚含正向这边走来,听到这话时停住了脚步。
江词浅浅一笑:“你这小鬼头懂得到真多。”
“都是我娘亲和我说的。”长垣歪着头沉思,“我娘亲还和我说,将来长垣也会娶妻生子,白头偕老呢。”
江词笑着刮了一把长垣的鼻子,“长垣真是聪明,不过那位哥哥不是姐姐的相公哦,姐姐还没嫁人呢,嫁人就要梳妇人发髻了,就不能这样和长垣一起玩了。”
长垣闻言笑得开怀:“姐姐,我喜欢你,你以后嫁给长垣做妻子好不好?这样的话,姐姐即便梳着妇人发髻也可以同长垣一起玩了!”
江词注意到纪楚含在不远处,站起身摸了摸长垣的头,笑着说:“你还太小。”
她正欲向纪楚含走过去,谁料长垣却拉着她的手不放开,抽抽搭搭地掉起了眼泪:“那长垣长大了再娶姐姐好不好?姐姐不要走。”
纪楚含已经走到他们跟前,江词有些尴尬,只好诱哄着长垣:“好了好了,长垣不要哭了,长垣长大的时候会遇见好多貌美的姑娘家,必定就不喜欢姐姐了。”
“姐姐你说谎!你就是不喜欢长垣,长垣会一直喜欢姐姐的,姐姐你快快答应长垣啊,呜呜呜呜。”
江词无奈地看着面无表情得纪楚含,不知道该怎么办。
纪楚含却俯下身凝视着长垣,冷冰冰地说:“你的江词姐姐只喜欢男子汉大丈夫,不喜欢你这种哭哭啼啼的小屁孩儿。”
这话果然奏效了,长垣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好,那我不哭了。”
江词不由失笑,想不到纪楚含还挺会对付小孩子,悄悄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又搭在长垣的肩头,笑着说:“姐姐以后还会找你来玩的,所以不要哭了。”
没预料纪楚含突然拉过她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长垣:“玩什么玩?她忙着呢!”
说完就拉着江词转头就走,长垣没理会纪楚含的冷言冷语,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长垣长大了就去上门提亲啊。”
江词觉得有趣,回头说着:“我叫江词,江湖的江,诗词的词。”
“吵死了!”纪楚含阴沉地说了一声,便拉着她越走越快,江词为了跟上他的步伐,来不及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