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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玄关的楼梯上去,主卧室就在二楼的南端,位于客厅的正上方。
暗绿色的长绒地毯,厚重的绿呢窗帘。在昏暗暮色的背景下,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位于屋子中央的大床边坐着一位衣着素雅的老妇人。
“妈,”吴松毅称呼她道,“陆道长来了。”
老妇站起身来,向陆伯阳轻轻颔首。
陆伯阳问候道:“吴夫人,你好。”
陆伯阳虽与吴登源是至交,与吴夫人却也只是见过几次面。他依稀记得她的大号叫陶红霞。
随着吴夫人的眼光看去,陆伯阳这才看见正躺在床上的吴登源。
厚重的被子几乎将他完全覆盖起来,只有浮肿的脸庞露在外边。一根塑料的管子从鼻孔进去。
看到曾经英姿飒爽、挥斥方遒的吴局长如今竟是如此模样,陆伯阳不由的一阵心伤。
“怎么肿得这么厉害?”陆伯阳问道。
“心脏衰竭。”吴夫人回答道。
“夫人,我能为吴局长号号脉吗?”陆伯阳又问道。
吴夫人点点头。
旁边吴爱菊忙搬张椅子来,放在吴登源的床边。又从被窝里摸出吴登源的手臂。
陆伯阳端坐下来,稍微定定神,伸出三指搭上尺关。
半晌,收手,道:“确实已病入膏肓。脉象极弱。”,陆伯阳思索着站起身,继续说道:“不过照理来说,不该如此。前半年我与吴局长还见过一次面,那时虽然脉象弱、绌,却也无妨。”
吴夫人在旁说道:“他早就有糖尿病,后来又感冒了一场。躺下就没再起来。”
陆伯阳点点头,忽然瞥见床头桌上的药瓶:“这些药可还吃着?”陆伯阳指着问道。——无非是些强心利尿的药物。
“吃过一阵子,”吴夫人说,“后来就张不开嘴了,现在全靠着吊瓶和鼻饲。”
“啊”,陆伯阳应了一声,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吴夫人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道:“这次麻烦道长来,其实有重要的事情。”
陆伯阳:“有什么能做的,贫道一定尽力,悉听夫人吩咐。”
“一来是想请道长做遗嘱的见证人,”夫人言道,“二来,还要请道长做场法事。”
此言一出却大大超出陆伯阳的预料。
且不说做遗嘱见证人,就算是做法事也得等人亡之后,现在未免早了点。
只听吴夫人继续说道:“这两天,我总听他口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时常突然大声的喊叫,一惊一乍的。我寻思别是撞见恶鬼了,所以……”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是要做驱鬼的法事。陆伯阳明白了。可是,
“法器都在道观内,没有带来。”陆伯阳说道,心中还纳闷吴松毅怎么不早说呢。
“哎呀。那里来的恶鬼?那都是你瞎想出来的。”吴松毅接话道,“还是说遗嘱的事情更加重要。”
吴夫人说:“怎么是我瞎想出来的呢。你没听到你爸每晚都喊‘齐风,齐风’吗?肯定是当年你爸逼死的那个人冤魂不散,索命来了。”
“妈,当着外人的面你说这个干吗!”吴松毅赶紧止住吴夫人的话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吴夫人也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出言不当,便住口不说。
陆伯阳与秦路二人虽然听到“齐风”二字,却不明就里。再看主人家似乎又有难处,也不好问起。
正在尴尬的时候。
忽然,床上的吴登源发出一声呻吟。
紧接着“哼哼”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爸这是怎么了?”吴爱菊焦急地说道,上前撩开被角,查看父亲是否有失禁的情况。
吴松毅在一旁厌恶地皱起眉头:“我们还是到外边说话吧。”
陆伯阳见吴爱菊并没有找到吴登源呻吟的原因,便说道:“秦先生,还是麻烦你给吴局长把把脉吧。”
“我?”秦路一愣。自己并不会号脉看病,这一点陆伯阳是知道的。可是,看着陆道长肯定的眼神,又不像是在说笑。
忽然秦路明白了。陆伯阳是想让自己读出吴登源的心中所想。
“好,我来试试。”秦路答应一声,把手搭在吴登源的腕上。
“后背痒痒。”秦路立刻说道。
“什么?”吴家人都没有明白秦路的意思。
“哦,”秦路解释道,“吴局长说他后背痒。”
吴爱菊将信将疑地把手伸进病人的身下。
“再往右一下。”秦路说道。
吴爱菊随着秦路的指挥为吴登源搔痒。
“好了。就是这儿。”秦路说道。
吴登源果然停止了哼叫。
这是什么医术!难道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吗?吴家人惊得目瞪口呆。
不等吴家人缓过神来。秦路又继续说话:“陆道长你来了。我有事相托。”
陆伯阳明白这是吴登源的心里话。——原来他能感知到外部世界。
陆伯阳赶忙俯身上前询问吴登源:“吴局长,你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吗?”
陆伯阳边问,边盯着秦路。
然而,秦路没有再说话。他摇摇头,把手撤了下来。
“吴局长又昏睡过去了。”秦路说道,“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陆伯阳遗憾地直起身:“不知道吴局长有什么要事相托?”
秦路说道:“他这样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很难弄清楚到底在想些什么。恐怕得想办法让他保持清醒一段时间才行。”
“有了。”陆伯阳忽然想到什么。他从怀里掏出那棵千年的人参,“把这棵千年老参煎了,服下去,或许有用。”
这时候,李婶上来禀报饭已经做好。而且四姑娘来了,正在饭厅等着。
于是,一行人转到楼下饭厅就餐。
饭厅里站在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清瘦身材,半毛卷发。
吴松毅一见到小妹吴香梅就问:“香梅,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来?”吴香梅的回答中带着三分火气。
做大哥的吴松毅大概也了解她的脾气,再着当着外人的面子,也不好发作。只好把话锋一转,介绍道:“这位是陆伯阳陆道长,这位是秦路秦先生。”
“道士?他们来咱家做什么?”吴香梅问道。
“他们是爸爸请来的客人。”吴松毅说道。
吴香梅却不相信:“爸爸都已经病成那样了,糊里糊涂的,怎么能请客人。大哥别是又要耍什么花招吧。”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吴松毅忍无可忍。
“你也别怨我猜疑你。为了爸爸的遗嘱,你以前少耍过花招吗?”吴香梅却仍不依不饶,“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那几回《红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