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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中。
一阵带着吹欠声响起,竹门之内,隐隐发出沙沙的穿衣之声。
过不多时,竹门打开,一位翩翩公子信步而出。
“公子,吕俊文先生来了多时。”青衣仆从道。
“吕俊文人在何处?”刘彦伸着懒腰道。
青衣仆从指了指门外,“吕俊文先生正在池边垂钓。”
刘彦嗯了一声,信步出得院子,但见草堂西边的小池塘边,一名青杉男子正闲坐垂钓。
刘彦便也拿了根鱼竿过去,坐在他旁边,也钓起了鱼。
吕俊文看了他一眼,笑道:“刘彦,到手的贤妻眼下正躺在别人的怀里,亏你还睡得这么踏实,真有你的!”
刘彦的眉间暗暗一皱,却茫然一笑:“什么到手的贤妻,俊文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可听不懂。”
“老朋友面前,你就别装了。”
吕俊文放下鱼竿,盯着他道:“那位宋家小姐,原是你爹做媒说给你的,却给那许寒强娶了去,我就不信你心里边没有一丝不痛快。”
“父亲也只是说说而过,我跟那宋小姐一没有见过面,二没有婚约,她嫁与何人又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不痛愉。”刘彦淡淡的说着,语气神态见不见一丝怨意。
“当真这么洒脱?”吕俊文笑的有些诡异。
刘彦摇头一声笑叹,懒得再理他。
吕俊文表情严肃了起来,干咳几声道:“咱就不说宋小姐,不,应该是许夫人的事了,刘彦,单说许寒此人,你怎么看?”
刘彦沉默了片刻,说道:“此人行事处处出人意料,实在让我难以看透。”
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头一次掠过一丝茫然。
“这许寒能于绝境中逆转危局,用兵之能实在是了得。敢在现在这种局势下脱立弈国自立,胆量也超乎常人,蒋正、满狎、凌子瑞、伊贤乘等人皆肯追随于他,可见他更有不凡的魅力,依我之见,这许寒算是一位当世豪杰。”
吕俊文洋洋洒洒一席话中,对许寒颇有几分欣赏。
刘彦却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他许寒至多算个运气之辈而已,哪里配称豪杰。”
“好好好,反正依我看,这许寒无论是豪杰还是运气之辈,总比咱们的韩王大人强吧……”吕俊文的语气中似另有意味。
刘彦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沉眉道:“俊文,莫非你打算去投奔那许寒?”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别那么认真嘛。”吕俊文扁了扁嘴,“不过话又说回来,杉春城决战将见分晓,两国之间只怕又要陨落一朝,咱们再这么蛰伏下去,这一身的所学,只怕就会无用武之地了。”
刘彦露出一丝讽笑,目光重新投池中的鱼漂。
过得片刻,吕俊文忽然又问道:“关于宋小姐那件事,你真的没有不痛快吗?”
刘彦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
吕俊文赶紧讪讪笑道:“好好,就当我没问,咱安静的钓鱼,钓大鱼。”
二人遂都闭口不言,只专心的垂钓。
不知何时,刘彦的目光悄然移向远方,目光所在,正是虔阳的方向。
那清澈深邃的眼眸中,隐约流露出几分失落。
……
一晌贪欢,次日当许寒睁开眼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许寒看了一眼怀抱的娇妻,睡得正甜美,那红润的脸蛋上,还留有几分昨日惊心动魄后的余味。
许寒在她脸上吻了一口气。
宋歆芙给弄醒,睁开眼来,眼瞧着二人的样子,脸庞不禁羞色泛起。
宋歆芙却将他轻轻一推,笑嗔道:“昨夜一晚的波折,夫君怎还嫌不够呢,这都日上三竿了,夫君身为七县之主,也当起来处置公事了。”
这位小娇妻,方才新婚,就能这般识大体,果然是难得的贤内助。
许寒也不好拂她的意,遂是收敛了心神,笑着起身。
宋歆芙便也起了床,穿戴好衣裳,又服侍许寒洗盥穿衣。
半个时辰后,二人相携出得新房,去往大党,一路所过,府中的仆丁官吏们纷纷向新夫人请安。
宋歆芙被“夫人夫人”的叫着,起初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新的角色,能够落落大方,从容的应付。
大堂上,凌子瑞已来多时,忙也上前见礼。
主臣谈说了几句,凌子瑞向许寒暗使眼色,似乎是密事要奏。
宋歆芙也很识眼色,便道:“夫君和凌先生谈正事吧,妾身去打理家务。”
许寒目送宋歆芙离去,方才道:“今儿可是我新婚的头一天,我想先生不会是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我吧。”
凌子瑞干咳了几声,苦笑道:“老朽可不是故意的搅了将军的新婚之事,不过老朽确实有件不太好的消息,必须得报知将军。”
“莫非冯斌斌不老实了?”许寒淡淡问道。
凌子瑞一怔,奇道:“将军何以知是冯斌斌?”
果然是冯斌斌。
眼下的形势是,瑄国邓哲与霄震南两败于己,邓帝损兵折将,无力再抽兵对付他。至于韩钊福,更是被自己打得胆战心惊,纵然有心对付自己,只怕短时间内也不敢来生事。
如此看来,除了南部的冯斌斌之外,又有谁还能对他许寒造成威胁。
许寒不紧不慢的道出了自己的理由,凌子瑞面露赞色,不禁为许寒的判断所折服。
凌子瑞遂将细作所侦知的,关于冯斌斌的最新动向道来,甚至某件事称得上是惊天巨变。
原来冯斌斌自抵南部后,扩充军备,许多昔日后梁乱军蚁聚,瑄国前线的季凡起,不知为何原因,率领部分瑄国军哗变,投奔了冯斌斌在南部组建的军队。
这一举动,无疑是让得瑄国军在杉春城决战中愈发雪上加霜,据说邓帝气得卧床不起。
随后,冯斌斌复聚旧部,又招抚了近万乱军,斩杀了刚刚夺还南部江阳的守将,重新攻占了治所安城。
自此,南部诸县复叛,纷纷倒向冯斌斌,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时,冯斌斌声势骤起。
“冯斌斌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季凡起?”许寒眉宇紧蹙。
“不得而知了。”凌子瑞摇摇头,“如今冯斌斌招兵买马之后,却并未北向攻打瑄国开封,反而是统军西进,向雒阳城方向移动,有攻打虔阳的迹象,所以老朽才不得不急着来向将军禀报。”
许寒微微点头,心中思索着冯斌斌的意图,极有可能是冯斌斌举兵西进,取他许寒占领地域代之,夺取虔阳七县的控制权。
下一步的话,无论是邓帝败还是李帝败,冯斌斌都可以背依韩钊福这个靠山,立于不败之地。
想明白了一这节,许寒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看来冯斌斌这是看上了虔阳这块风水宝地,真以为搭上了季凡起,便想要跟我虎口里夺食。”
凌子瑞点头道:“将军的判断与老朽如出一辙,看来此番咱们与冯斌斌一战是再所难免。这冯斌斌乃是曾经的后梁乱军贼头,现在又恢复昔日的势力十之二三,其实力远胜于申城霄震南,而且老朽担心的,那韩王又会故伎重施,背后捅上咱们一刀。”
此言一出,堂中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冯斌斌率万余兵马而来,兵虽不精,但声势却颇重,不光冯斌斌颇有用兵之能,类似季凡起这些猛人,哪个都要比霄震南要厉害。
这一次许寒若想仿效上次击败霄震南那般,以区区两千兵马就想败冯斌斌,自然不是易事。
而若韩钊福再发兵虔阳,那许寒所面临的形势,就有可能比上一次还要不利。
旁边伊贤乘也忧道:“上一次将军是以奇兵烧了要塞之粮,方才吓退仕辞,此番若韩王再进兵,必然会倍加小心,如此一来,光是韩王这一路兵马就不好对付,何况还有冯斌斌。”
伊贤乘这么一分析,似乎许寒的处境看起来愈加的严重。
许寒沉眉凝思了片刻,却忽然哈哈大笑,笑的极是不以为然。
凌与伊二人对视一眼,神色中皆是茫然,搞不懂这般形势下,许寒怎还如此泰然,还笑得这般轻松。
不过,只惊奇了一瞬,凌子瑞嘴角就扬起一抹笑意。
他跟随了许寒这么久,对许寒也算了解,每每越是遇到困境,就越是自信沉着。
许寒身上这份独特的气质,也正是凌子瑞追随左右的原因之下,眼见如此,凌子瑞便欣然道:“莫非将军已有破敌良策不成?”
“破敌良策倒还没有,不过我却敢赌一件事。”许寒收敛了笑容,刀削似的脸庞流露着自信。
众人一怔,一时不解许寒此语何意。
许寒也不多吊他们胃口,大声道:“我赌这一回,韩钊福那老东西绝不敢再发兵侵我虔阳。”
“将军何出此言?”
凌子瑞表示怀疑,一旁的伊贤乘也是同样表情。
许寒便不紧不慢道:“韩钊福虽号称带甲十万,但麾下精兵无非两支,一支是广陵郡宋狭军,另一支就是留驻雒阳的军队。前番两战,雒阳的军队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损伤大半,先生以为,韩钊福还能强攻虔阳的本钱吗?”
一语点醒,凌子瑞这才恍然而悟。
目下驻扎在雒阳的兵马,最多不少过三万,其中能战者不过两万,而这两万兵马中伤兵不少,士气也低沉,短时间内多半是无法恢复士气。
“上次宋家庄之时,韩钊福明明有机会起大军来围杀本将,最后却只鬼鬼祟祟派了五百人来,而且还不敢穿军服。贤乘先生也算跟了韩钊福多年,先生倒说说看,韩钊福此举又是为何?”
许寒淡淡说着,目光转向了伊贤乘。
伊贤乘原本忧虑的表情,因是许寒这一席话,渐渐的恢复了沉静。
沉默了片刻,伊贤乘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吐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韩王是被将军打怕了。”
许寒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伊贤乘之词。
听得这话,凌子瑞方才彻底的明白,许寒的自信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因他已深深的看穿了韩钊福的本质。
感叹过许寒的眼光深邃后,凌子瑞恢复了自信,笑道:“如此看来,此番咱们只要集中兵力击败冯斌斌便可。”
许寒微微点头,目光向东望去,口中喃喃道:“冯斌斌,让我许寒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