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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
宋歆芙起了个一大早,或者说她彻夜难眠,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直是躺在许寒怀中,大杀四方的惊心动魄。
她总觉得女儿家总想这种事,未免有些不正经,几次试图克制住不去想,但她发现所有的努力却都徒劳无功。
心如乱麻的她,索性早早起来,打算向许寒请辞,离这个让他心神不宁的粗野武夫越远越好。
当她推开门时,却惊讶的发现,整个太守府已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脚步声响起,银甲红袍的许寒大步而来,一身的英武之气。
宋歆芙的心情顿时又忐忑起来,却极力的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宋姑娘起这么早,不知昨晚可有睡好?”许寒微微笑道。
宋歆芙那憔悴的表情,显然休息不足,却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将军照顾周到,民女休息的很好。民女恐家父担心,正想找将军告辞。”
许寒点头道:“本将正好也要率军出城,就送姑娘一段吧。”
一听许寒说要率军出城,似乎要打仗的样子,宋歆芙心中顿生狐疑。
宋家是雒阳大族,消息灵通,韩王与许寒结盟的消息,宋歆芙昨晚就已经得知,如今许寒又要率军出征,宋歆芙心中就在猜想,莫非是结盟之事有变,韩、许二人又要开战不成,这样的话,雒阳岂不又要经过战火的荼毒。
心怀着狐疑,宋歆芙出得太守府,上了马,与许寒并肩而行。
“不知将军此番出城,是要和谁打仗?”实在忍耐不住狐疑,宋歆芙终于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瑄国率军由申城入侵,许某要去打发了他。”许寒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一点紧迫感,似乎全然不将敌军放在眼里。
那种淡然自若,让宋歆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瑄军在前,韩王十万大军在后虎视眈眈,将军的处境看来很是不利,不过将军却似一点都不担心呀。”宋歆芙的语气,似乎在觉得许寒是故作镇定。
听得她这番话,许寒的心中微微一震。
这宋歆芙对自己所处的形势,判断得如此清晰,其见识不同凡响。
“当真是一个奇女子呢,有意思……”
许寒心中暗暗欣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看来宋姑娘是不太看好许某,那依宋姑娘之见,许某又该如何化解眼下的困局?”
许寒早有应对之策,又岂会真求教一介女流,他只是想看看这宋歆芙到底有几分见识。
“民女岂敢妄言,只恐将军见罪。”宋歆芙又谦辞起来。
许寒笑道:“宋姑娘小看许某的肚量了,但说无妨。”
宋歆芙沉吟了片刻,方道:“将军兵微将寡,若虔阳少留兵,则不足为防韩王之兵,若多留兵,却又不足以敌瑄军,依民女之见,此困局无计可解。”
从常理来评判,宋歆芙的分析倒也深有道理,她能分析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
只是她却还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最喜欢做的就是超乎常理之事。
“照宋姑娘这么说,许某怎么挣扎,都是死路一条不成。”许寒苦笑道。
宋歆芙默然不语,虽未明言,但潜台词却已明了。
许寒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宋姑娘的判断太悲观了,我就不可以大部兵马守备虔阳,再以小部兵马去击破瑄军入侵吗?”
“申城守将不弱,将军想以弱敌强,只怕不会太容易呢。”宋歆芙嘴角扬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
许寒笑了笑:“宋姑娘也太小瞧许某了吧,那申城守将再强,难道能强得过禄贤亲王邓哲不成,宋姑娘难道不知许某在南部大破邓哲之事吗?”
“此一时彼一时,民女以为将军在南部能胜禄贤亲王,多半是因禄贤亲王轻敌,眼下将军威名已著,敌将必不敢再轻敌,将军想再故伎重施,只怕会难上加难。”
话到此时,宋歆芙的态度已很明了,她坚信自己的分析,许寒必败无疑。
许寒不得不承认,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南部之胜,固然有自己用计的因素在内,邓哲的轻敌也绝不可否认。
只是,胜败之数,又岂能因她纸上谈兵就决定了。
当下许寒豪然一笑:“宋姑娘的见解着实令许某佩服,不知敢不敢与许某打一个赌。”
“打赌?赌什么?”宋歆芙一时茫然。
“就赌虔阳这场危局,许某能否安然渡过。”许寒故伎重施,又是在给宋歆芙下套。
但凡有才华者,必有一番自信,宋歆芙虽是女流,却同样不例外。
眼见许寒敢挑战自己的判断,她心气一起,便道:“将军若有这个兴致,民女自当奉陪,但不知将军想拿什么做赌注?”
许寒嘴角掠过一丝不得觉察的笑意。
他正视着宋歆芙清美的容颜,不紧不慢道:“许某若是输了,只怕性命也就交待了,就当作是赌注吧。但若宋姑娘输了,就得嫁给我许寒,不知宋姑娘敢不敢赌。”
一听此言,宋歆芙心头大震,那本是淡定的俏脸,瞬间羞红到了耳根。
满脸羞红的宋歆芙,心中暗自碎了一口,哪有昨天才结识,今天就提出这种过分要求的啊。
许寒见她窘羞紧张的小模样,更有一番动人的味道,顺势伸出手来,将她的纤纤素手一握,“宋姑娘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宋歆芙身子一震,急将手抽离,愠道:“许将军,请你放尊重一点,休要动手动脚。”
许寒自己是现代人,思想自然要开放许多,原想牵个手什么的也没什么要紧。
这时见宋歆芙面有愠色,却才想起身处在一个讲究礼法的时代,自己这般当众摸她的手,女儿家家的,如何能不生气。
许寒心中暗笑,嘴上却佯装歉意:“许某一时情不自禁,还望宋姑娘见谅,至于许某所提出的赌约,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岂是我能说了算的。”宋歆芙将脸扭向一边,低声道。
许寒听着心中一喜。
她若是对自己无意,自可断然的拒绝这打赌,而今她却推在了父母身上,似乎是在暗示:她自己是愿意的,只是还得看父母的意思。
许寒前世经历过办公室的勾心斗角,洞察力极强,立时就听出了宋歆芙的言外之意。
当下他哈哈一笑,兴奋道:“宋姑娘你没有异议就好,至于令尊那边,我自有办法应对。”
宋歆芙心头一震,却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回答似有歧意。
她急是转过脸来,想要再解释,却撞上许寒那炯炯有神的注视,连眼中都似乎带着笑意,只将她瞧得心神不宁,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赶紧又将头转开一边。
“宋姑娘就请安心回家,许某打发了瑄军后,不日必当登门拜访,告辞!”
许寒也不拖拉,定下了这场赌约,拍马而奔,转眼便如风一般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当宋歆芙从羞怔中清醒过来时,许寒早去了许久。
宋歆芙抚着胸口,将那狂跳的心好容易才平伏下来,再一摸脸,却仍是滚烫。
回想起他方才那直白的言语,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竟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还有,他笑起来倒是像个温文尔雅书生,一点也不像带兵打仗的粗鲁将军。
“歆芙啊歆芙,你胡思乱想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将死的武夫而已……”
宋歆芙强行告诫自己,摇头轻叹一声,向着城门徐徐而去。
在一队许寒亲兵的护送下,傍晚之前,宋歆芙安全的回到了邓县的宋家庄。
邓县属淮上郡,却紧挨江水北岸。
宋家庄的正堂中,宋昝正与好友赵戚公对饮而谈。
此二人均乃大族名士,却都不愿出仕于韩王,一直过着田园隐士的生活,闲暇无事时偶有一聚,谈谈诗文,纵论纵论天下大事。
“听说韩王把虔阳七县割出,和那许寒结盟了,宋昝兄怎么看?”赵戚公嚼了口茶叶。
“韩王总爱玩这种过时的结盟把戏。”宋昝语气中有几分讽意。
赵戚公浓眉微微一挑,想起了旧时之事。
“这也没办法啊,谁让咱们的韩王没有逐鹿天下与瑄弈分庭抗礼的心思,一心只想守住这一亩三分地。”
赵戚公叹息一声,却又道:“不过那个许寒也着实了得,区区几千人马就打得韩王胆战心惊,这个弈国武夫,真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呢。”
“此人确实是个异数,不过终究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宋昝捋着胡须,笑容有几分诡秘。
“此话怎讲?”
赵戚公眼眸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宋昝低声道:“我们宋家从申城回来的商队刚刚带回消息,说那申城守将己率四千精锐南下,分明是冲着许寒而来,如此的话……”
宋昝笑而不语。
赵戚公恍然大悟:“后有韩王虎视,前有瑄国的大军,新得的虔阳七县又人心未附,看来许寒是陷入了死局啊。”
“此人命不久矣,多说无益,不如聊一聊杉春城之战吧。”
宋昝对许寒没有太大兴趣,转移了话题。
赵戚公正待说话时,脚步声响起,门外忽然走入一人,正是刚刚归来的宋歆芙。